岑三娘拿不定主意是真是假,正不知所措时,大夫来了。
给杜燕绥瞧了,开了方子道:“少夫人别着急,春天万物苏醒,国公爷先有伤在身,内火积着,又碰了或吃了些发物,催得热毒四散。吃清淡一点,药先服上十日,慢慢就养好了。”
“相公说极痒!”岑三娘最怕杜燕绥受不住这个。
大夫又开了些药让磨成粉末搅成膏糊涂抹。
岑三娘见和杜燕绥丹华说的差不多,总算心里落下一块石头,包了诊金吩咐送大夫出去。
丫头们拿了方子捡药熬了。
没过多久,老夫人就在丹华和尹妈妈的陪伴下来了。
怕把老夫人吓着,岑三娘放了帐子。
“祖母你别担心,我昨晚带了黑七出去走了走,在酒楼吃了些鱼虾,把体内积的热毒催散了出来。只是瞧着骇人,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杜燕绥隔着帐子笑嘻嘻的说道。
杜老夫人重重的顿了顿拐杖,叫道:“尹妈妈,你去外院吩咐声,就说我说的,黑七失职,责打十棍!”
杜燕绥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坐起身掀了帐子,拉着杜老夫人求情:“这军棍就算了吧,是我拉着黑七去吃酒吃鱼虾的。”
话才说完,他就知道露了馅,看到丹华惊骇的面色和岑三娘怀疑的目光,心知装一天手足酸软动弹不得是装不下去了。
见屋里也没外人,沉吟了下在杜老夫人耳边低声说道:“祖母,昨天听三堂嫂说起朝廷可能会用兵。我想暂避风头,这才故意喝酒吃发物。”
他的声音很低,相信丹华和岑三娘能听得清楚。
杜老夫人一怔,站起身来,威严十足的说道:“尹妈妈,你去,吩咐不准手下留情!”
杜燕绥张大了嘴,这本是想为黑七开脱,怎么变成实打了?转念一想就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了,这是要把消息传开,让别人误以为真是下人撺掇着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起了热疹。不由苦笑着想,只能让黑七白受罪了。
杜老夫人说道:“传话给厨房,这些日子孙少爷的饮食绝了姜葱蒜胡椒香料,先食三天素。”
她看了眼杜燕绥,对岑三娘说道:“三娘,你且好好照顾燕绥,这些天就不用来正气堂了。”
杜老夫人扶着丹华出去了。
岑三娘冲过去就掐他:“你明明不是饮了软筋散……”
杜燕绥捉着她的手,腆着脸求道:“这不是想让你心虚着,就对我好一点么?”
“也是。我是该对你好点。”岑三娘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手,起身道,“您歇着,我去瞧瞧药熬好了没。”
她笑得温柔,一步三摇的出去,走到门口还回头冲他嫣然一笑。
杜燕绥直愣愣的打了个寒战,翻身从床上起来了。
他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听到阿秋在对岑三娘道:“药就快熬好了!”
“去库里找二两黄连。相公这病是热毒发作,黄连败火……”岑三娘淡淡吩咐道。
杜燕绥头皮一麻,转身就从后窗跳了出去,翻出院子直奔黑七住的小院。
馒头才把受了十棍子的黑七扶进去趴着,就看到杜燕绥穿着中衣,满身红疹站在院里,大叫一声:“孙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杜燕绥反手关了院门,一猫腰进了黑七的卧室:“如果少夫人找来,就说我没来过!”
“少夫人要来?她知道黑七大哥挨了棍子,做好吃的了?”馒头两眼放光,打开门,倚门张望起来。
岑三娘进了屋,看到屋里空无一人,气乐了。
她转身吩咐方妈妈:“找两个粗使婆子,把这后窗给钉死了!”
方妈妈去了,岑三娘又吩咐阿秋几个:“把院门看紧了。姑爷也不让进!”
夏初将药碗放在桌上,抿嘴笑道:“姑爷上战场都不怕,没想到怕吃药怕到这份上!”
岑三娘气呼呼的说道:“这回不治治他,还了得!”
夏初笑道:“以姑爷的身手,关了院门哪里拦得住他?”
岑三娘眼珠一转,对阿秋低声吩咐了几句。
“奴婢这就去办。”阿秋抿嘴笑着出去了。
夏初瞅了阿秋一眼道:“少夫人又想出什么招要捉弄姑爷了?”
岑三娘得意洋洋的说道:“他不翻墙进来就罢了。敢翻墙进来,我要他求着我喝黄连!”
又低声对夏初说了。夏初哭笑不得:“少夫人,这招真损!”
在黑七院里磨蹭了一两个时辰,黑七面色不善赶人:“少爷,您再不回去,小的屁股都会被老夫人打烂!”
杜燕绥叹了口气,留在黑七院里也不是个事,总不能一直不回去吧?心想我不喝她拿我有什么办法,反正不吃药,这身疹子也会消下去。就痛快的离开了。
黑七在他走出院子时,对馒头说道:“关门。少爷再过来,咱们坚决不开门。”
“为什么呀?”馒头不明白。
黑七一动,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咬着牙道:“你想和我一样挨军棍你就给他开门!”
馒头吓了一跳,赶紧上门栓。心里无限好奇,孙少爷究竟把少夫人得罪成什么样了?
杜燕绥只穿着中衣,没好意思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他用了老一套方法……翻墙。
轻轻落在地上,他拍了拍手,顺着回廊去正房。
没走两步就看到逢春和暖冬坐在小凳上绣东西。两人瞧见他放了绣活曲膝行礼。逢春是新罗婢,话不多。暖冬活泼许多,脆生生的说道:“姑爷,您先回书房吧。少夫人在待客呢。”
有客来?杜燕绥瞧着自己这身打扮,想着脖颈上发出的红疹,去了定把客人吓着。嗯了声转身去了西厢书房。
暖冬撞了撞逢春,自己去了正房。逢春就去了茶水间,让小四儿给杜燕绥拎壶热茶过去。
进了书房,杜燕绥不由一怔。
书房重新洒扫过了。西窗下的炕上重新铺了垫子,柜子上放着枕头被子。他绕过一侧的屏风,衣架上挂着两身浆洗干净的外裳。他顺手打开墙边的柜子,中衣内裤叠得整整齐齐。
这是要做什么?不吃苦药就要把他赶出正房?杜燕绥嘴角抽了抽,转身出去抽了本书,悠然的上炕看着。
“姑爷,给你熬了壶薄荷甜茶!”小四儿拎了茶壶进来,朝他行了礼,杏眼眨了眨,有点鬼祟:“姑爷,要不要给你装个汤婆子?”
开了春都换了单衣还装汤婆子?杜燕绥用书敲了敲小四儿的脑袋:“平时见你聪明着,今儿傻了?”
小四儿捂着额委屈的说道:“您赶紧抖了被子躺下吧。奴婢好心劝你装病,回头见你好好的,少夫人就该怒了。”
杜燕绥把书一扔:“岂有此理!难不成她还盼着爷病重不成?”
小四儿把茶壶放在桌上,端了茶盘行了礼往外走,嘴里嘀咕道:“听说您病了,隔房的三少夫人巴巴的炖了汤水提了药材过来探病,少夫人很不高兴。”
隔房的三少夫人?韦小婉?杜燕绥吓了一跳。他赶紧叫住小四儿:“去,悄悄的给爷灌个汤婆子进来……别让少夫人知道。”
小四儿转过身笑弯了眉眼,却不直接答应:“少夫人若是知道,少不得揭了奴婢的皮!”
这是讨好处来着。杜燕绥翻窗时只穿了身中衣,荷包也没带。他拉开炕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布袋,取了锭一两重的小元宝扔给了小四儿:“赏你了!”
小四儿身手敏捷的接了,笑嘻嘻的出了门。
杜燕绥取了枕头被子铺了,不多会小四儿就贼兮兮的拎了个汤婆子进来。这种汤婆子是黄铜打造,里面装着炭,上面有盖子,有个手柄。她麻溜的在被子里烫了盏茶时间,催着杜燕绥进被窝:“少夫人一会儿就送客了,您赶紧着。”
她把汤婆子放在屏风后面,一溜烟又出去了。
杜燕绥咬牙往被窝里一躺,顿时热出一身汗来。
就听到门口传来岑三娘的声音:“多谢嫂子和三哥关心,大夫说了养上个月就好了。说起来嫂子也不是外人,只是相公满脸都发疹子,忒骇人,就不请嫂子去看他了。回头相公病好了,再亲自登门道谢去。”
韦小婉柔声道:“三娘你甭客气,有什么需要的打发丫头来说一声。敲敲后面那道门,传个话就行。免得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