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业园里随意逛了逛,章鑫名耐不住手痒,带着俩人回了房间。
已经有几个人在等,指着微微发福秃顶的胖子说:“这是吕钟楼。”
又指着年轻人和他带来的朋友说:“还有这小子,你应该认识吧?”
“剩下这是他朋友,我也不认识。”
张上仔细打量这个和自己岁数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一副萎靡不振地模样,看上去就像被抽了筋的羊驼……
想了想,摇头说:“不认识。”
“和你一家的都不认识?”章鑫名怔了一下,随即想到黑金帝国家大业大,张上崛起也才没多久,介绍说:“这是汤震东的二小子汤震海。”
“嗯?”张上突然严肃起来。
在场的全是大煤老板,吕钟楼和章鑫名更是天天上新闻,隔三差五上高峰论坛的存在,这小子凭什么和这些大老板同桌打麻将?
汤震海也呆了一下,看着如此年轻的张上,突然醒悟过来什么,变得有些拘谨。
随后就放松了,一脸不以为意,满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去厕所回来的老姚正在提裤子,先收腰,左手捏住皮带卡扣,一踮脚尖,右手用力勒紧皮带,卡槽卡卡卡轻响。
一看汤震海在场,不高兴了,边系皮带边说:“小娃娃你还是别玩了,不怕你老子知道了给你上家法?”
“我爸和朱新宁打金矿去了,没个三五年回不来。”
熟络地从裤兜里掏出中华烟,嘴皮子抿上一根,拿防风打火机点燃,装老烟枪深吸,吐个眼圈,吊儿郎当到足够欠揍。
知道猪哥去打金矿的人至今都没几个,汤震海却随口泄漏行踪,令吕钟楼他们对视一眼,眼里藏着深深地羡慕嫉妒。
这娃纯粹是无端树敌,脑子勾芡。
一看张上不愉快,知道这俩关系不好,老姚也放开了,想撵汤震海走。
专门说:“小娃娃你今儿先别玩了,在场的都是长辈,我们正好搭一桌,你爸现下没在,改明回来还得收拾你。”
“不怕,我爸不会亲自动手,别人不敢真下手。”死皮赖脸说。
“我听说你家有规定,你们赌一次得挨三十鞭子,那皮鞭听说是从岛国那头进口回来的,还免费送一蜡台,打你们的是不是下海拉动经济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老姚突然忘词,结果跟汤震海来的那人给补充了,“小仓?松岛?天海?”
“对对对,就是这些……”
“哈哈哈……”一帮人险些笑岔气,老姚都六十多岁了还看这些,也真是难为他了。
只有汤震海脸皮抽搐,觉得异常难堪,要不是怕赌不成,当下就和老姚翻脸了。
眼瞅着都讲成这样了,这娃还不走,那是铁了心要赌。
说笑了会,老姚掏车钥匙说:“小娃娃,帮大爷把钱搬回来,后备箱里头的那两箱子。”
“知道了。”汤震海翻个白眼,谁让他是这里最没地位的,招呼跟他来的人一起去搬钱。
俩人一出门,老姚就冲章鑫名说:“你怎么又把他招来了,这小子每回都带陌生人,指定出老千,赌品贼他妈烂你还招他?”
“这不是有老汤的面子搁那呢么。”说话时还看了张上一眼。
那意思是也有你的面子在里头,不然我认识他算个毛?
“我和他不熟。”张同学直接把态度摆开。
三位大佬对视一眼,瞬时就明白了。
传说张太子只剩几个矿就能统一黑金帝国,君临天下,老汤这里肯定是最难啃的骨头。
门外传来脚步声。
只见俩人抱着两个半人高的大纸箱子,里头散乱扔着一沓沓红色毛爷爷,仿佛是拿来擦嘴的餐巾纸……
“老姚你带这点钱够输吗?”汤震海面带鄙视说。
“你这狗嘴欠抽,大爷是奔着赢钱来的,来时俩箱子,回去得把我车里填满喽才行。”
老姚瞅了瞅纸箱子,突然说:“少了两万,谁拿的给大爷放进去。”
吕钟楼惊异,瞧着箱子里杂乱无序的毛爷爷问:“老姚你怎么看出来的?”
等汤震海带和他带的那人从内兜里掏钱放进去,姚大爷才说:“德性,老汉我只要闻一闻,里头少几张我都清楚。”
小汤撇撇嘴,把头扭过去,“忒小气。”
“有这两万,大爷还想给希望小学买点桌椅板凳了。”顿了顿说:“今儿赢多少钱,大爷我就捐多少钱。”
“别扯淡了。”汤震海看了看众人说:“咱现在有五个人,玩不起麻将,搞炸金花吧。”
“我不玩。”张上摆手说。
“别告诉我你连炸金花也不会?”老姚吹胡子瞪眼,“每人三张牌,比大小,连我那四岁的小孙女都会玩。”
“……”
最终,张同学还是坐上了赌桌。
前几把似乎是大伙故意放水,他把把赢,来时没带现金,此刻桌上却摆了六十万毛爷爷,码成钱墙,震撼力十足。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煤老板为什么爱赌了。
这些人日进斗金,只要煤矿不出事故,每天坐着数钱数到手软,还有什么比煤矿来钱快,比煤矿更刺激的行业?
有,赌博。
只要手气好,有赌本,胆子大,一两小时让资产翻一番都是有可能的。
虽然这种事的成功率很低,可终究有这样的幸运儿。
比如章鑫名,在奥城赢下九千万,体会过那种刺激,如何能戒得了赌瘾?
不劳而获是人的天性,急功近利是人的本能。
尤其现代社会,赌就是世道人心的缩影,那些发家的老板哪个不是赌了人生,赌上身家,才搏出的一片天?
玩过几把之后,章鑫名喝了口水问:“震海,有好久没见你家老三了,又躲哪吸大麻去了?”
“嗨,快别说他那倒霉催的了,我爸走的前一天给我们开会,他正好撞枪口上毒瘾发作,当场被夹棍给把腿夹断了,搁医院住小半年,前几天才出院。”
“靠,真有夹棍这种东西?”章鑫名咽口水说:“从哪整的,给我也弄一个?”
“我爸亲自去横店观摩拍电视的那些夹板,然后找人定做的。”
“给我们说说,改天我也弄一个玩玩。”
“正经夹棍是杨木制成的,三根并排,中间用铁条贯穿,我家那个是橡木造的,中间铝条贯的,不会真把人夹成残废,但挨一下,真下手,搁医院住俩月很正常。”
“老汤真够牛的。”章鑫名由衷感叹,想了想说:“改天再使这玩意的时候,给我们拍几张照相看看。”
“我去,你们变太啊?”汤震海大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上在桌下轻轻踢了老姚一下,示意他再问。
姚大爷是人精,知道张同学和小汤不对头,当下又问:“那你家最重的家法是什么?”
“规定是有,不过都是给人看的,我们又不是捡来的野孩子,我爸再狠,还能真把我们剁掉手指砍了脚?”
“这可未必。”章鑫名接茬说:“我听说你家老三长年吸大麻,往左胳膊上注射,都搞得胳膊肌肉萎缩了,现在廋得像稻草杆一样,再吸可就真废了,说不准你爸真能下这狠心。”
“管他呢,反正又不是我挨家法。”汤震海一脸无所谓。
“前两天我碰见你大姐了。”吕钟楼突然插话说:“够豪气的,领着俩挺帅的十八岁小伙子买金链子,说人家服务员态度不好,三句话不对连金店都买了,真给咱这堆人长脸。”
“快别说这些了。”汤震海不着痕迹地瞄张上一眼,再不接茬谈这些。
……
大概是张上第一次赌,大概是这堆人想巴结他,只玩过一小时,张同学就赢了两百多万。
另一个赢钱的就是汤震海,他带地那人是高手,只要他洗牌,小汤和他十次赢八次。
输最惨地是姚大爷,不怪他进门见小汤就变脸,这摆明了是带人来坑钱的。
“不玩了。”张上把牌一甩,看了看时间,今天说好去三交河煤矿视察,看大伯把那里整顿得怎么样。
“这才几点你就撤?”姚大爷欲哭无泪,他那两个大纸箱子现在已经归别人所有了……
“得去矿上视察。”张上想了想说:“以前猪哥不会和大伙玩牌吧?”
几位煤老板互看一眼,都摇头。
张上:“因为他没时间。”
“贵人多繁忙。”章鑫名叹了一句,起身说:“我送你。”
“谢谢章叔。”张同学说完,又朝老姚吩咐:“这二百多万捐给希望小学吧,算是给大伙积的功德,将来入土为安了,好赖有那些学生惦记咱。”
“成。”姚大爷一口应了。
这话让汤震海听得有点缺氧,看张上走远的高大背影嘀咕:“神经病,老子才二十岁,入个毛线的土?”
“小娃娃,老汉掐指一算,你小子危矣。”老姚听他这么讲,故作神秘。
小汤知道姚大爷的意思,轻蔑笑笑说:“他绝对不敢动我,更不敢免我爸的矿长位置。”
“未必,那张上是煞星转世,谁跟他做对谁倒霉,以老汉修道六十年的功力来看,你不出两个月必遭殃。”
“你就吹吧,我还天煞孤星呢……”小汤满脸嘲笑,哥不是被吓大的。
姚恩均失望地摇了摇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
三交河煤矿,矿长办公室。
当张志国看到儿子新找的女朋友时,怔了足有两秒,儿子何德何能找到这个么气质容貌绝佳的女朋友?
儿子是什么德性他岂能不知道?
尽管心里疑惑,但也不能当面问。
“爸,这是闫曼尼。”
自从老爸当了煤老板之后,张福心气见涨,看人都不带正眼的那种。
就像还珠格格里张铁林老师演的皇阿玛,昂着头,脖子微微向后仰,两眼一眯,从缝隙里看人,满是蔑视天下的意味。
“张叔叔好。”闫曼尼笑着恭恭敬敬问好。
“好好好。”张志国赶紧应承,“坐吧。”
顿了顿,看着张福说:“你在学校怎么样,没瞎胡闹吧?”
“我们学校可牛逼了,全是官二代和富二代,没个跑车都不好意思进校门。”瞧老爹一眼,抠鼻子说:“爸,我想买辆保时捷。”
“……”张志国愣了一下,没敢说话,因为闫曼尼在一边看着。
从小科长变成煤老板,老张自然是改天换地,直接换了个人际圈。
他也是有面子的,说什么都不能在后辈面前丢脸,尤其在儿子的女朋友面前。
这下搞得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见老爹不回话,张福眼里闪过狡黠,说:“曼妮开保时捷911呢。”
这话意思很明显,我不能比她差。
闻言,张志国吃了一惊。
如果闫曼尼家境不好,看上自己儿子应该算是正常的。
可是又有钱,又如花似玉、亭亭玉立,能看上张福这屌丝?
想了想,张志国问:“曼妮你家……?”
“我爸也开煤矿。”闫曼尼不多说。
“这样啊。”老张点头,也算门当户对。
可是,这跑车还是不能买,因为他还没发工资呢,矿长发地是年薪,年底才领钱……
见张志国作难,闫小姐善解人意,朝男朋友说:“我家里还有其他车,你先开我那辆911吧。”
“那怎么行?”张福声音陡然拔高,我堂堂煤二代怎么能开你的车,难道我不要面子啊?
这时,有人敲门喊:“大爷。”
张志国赶紧起身,在公司张上是他的上司,
“福哥你也在啊?”虽然不待见这位废材大堂哥,但该有的礼貌不能少。
“张上你来了。”张志国热情地迎接,他能有现在的地位,全是这个侄子所赐。
见张同学进门,张福“切”了一声,把头扭过去不看他。
倒是闫曼尼,第一次见传说中的黑金帝国接班人,果然帅气阳光,灵动地眼睛闪过崇拜。
自己男朋友和人家比简直不堪入目,不,是只要有张上在,都根本不会看张福哪怕一眼……
可是命这个东西啊,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你的姻缘和福分就只有那么浅薄,只能找张福这样的废材。
见张上打量闫曼尼,张志国赶紧介绍说:“这是你福哥的对象闫曼尼。”
“曼妮姐好。”张同学很客气,也如张志国一般疑惑,这姑娘大概是瞎了钛合金狗眼吧?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闫曼尼不敢托大,热忱地主动伸手握一握。
她对张上那份殷勤看在张福眼里,当下变了脸,一把拉过闫曼尼宣誓主权,呵斥说:“坐好你的椅子。”
张同学嘴角直抽抽……
“你干甚?”见儿子这么没礼貌,更不懂感恩,你那学校都是人家给找的,还好意思摆脸子?“给老子滚远点,看见你心烦。”
“滚就滚,有本事以后别认我。”张福立马还嘴,一脸桀骜不逊,拉着闫曼尼就走。
说实话,闫姑娘很想给张福两个大嘴巴子……
我能屈身于你全是因为张太子,如果你家和他关系不好了,本姑娘认识你算个蛋?
对张同学献上苦笑且哀求地眼神,闫姑娘被拽着皓腕强行拉走了。
张志国气得额头直冒汗,哼哧哼哧地喘粗气,却又无可奈何,“无法无天了,无法无天了……”
“大爷你别气,人民大学氛围不错,他应该能有长进。”
“希望吧。”满满地心灰意冷。
谈了谈矿上的问题,张同学叮嘱一定要严格管理,矿下的安全是第一位,然后去查看三交河村的情况。
他一直惦记着这里,就怕还有村民偷偷挖煤。
万一真把地下挖空,一场大雨灌下去,地基塌陷,威力不比7级地震差多少,想想都不寒而栗。
大部分村民都已经搬到城里,只有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老人们不舍得走。
在村里绕了一圈,张上有点尴尬地问:“那个……大伯,孙妮子也走了吗?”
这位孙姑娘在三交河可是大名鼎鼎地存在,因为张上下令把她扔出去,见一次打一次……
当初也正是张同学这份心狠手辣才震慑住村民,让他们接受赔偿。
“应该走了吧。”张志国也不太清楚,想了想说:“不过……我听说这姑娘好像有点疯了,精神变得不太正常。”
张上呆了呆,口痴地问:“是,是因为我……我的原因?”
“大概是,也可能本来就不太正常,听说她以前是顾名山的姘头,经常被折磨。”
“唉……”张上叹口气,人活这一辈子总不会太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