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了浓情未消的屋子里。

周祈元率先醒来。

先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钟了。

再看枕边熟睡的脸,注意到小崽子眼皮有些浮肿,心疼地低头凑过去,在对方的鼻尖上亲了亲,旋即动作轻柔地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去取冰袋来

只是刚一动作,昨晚激烈战事留下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嘶,倒是小瞧了延平的体力,把他这把老骨头折腾的够呛。

秋昀幽幽转醒,纤长的睫毛掀开,艰难地撑开有些沉重的眼皮,露出不甚清明的双眼:几点了?

还早,你可以再睡会儿。周祈元又躺了回去,侧身搂住对方的纤腰,把人扣在怀中,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跟你说个事儿。

睡意惺忪的秋昀闭着眼,靠在他怀里,含糊不清地说:你说。

周祈元眯了眯眼,眼底不经意迸射.出几分精光:你在学校有没有交好的朋友?以前有过交情的也行,毕竟咱们都订婚了,回头把人约出来请吃顿饭。

秋昀睡得迷迷糊糊,也没多想:除了西春,都是没联系的朋友,不请也没事。

这是分手了?

周祈元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不联系了?

大概是嫌赵延平秋昀蓦地清醒过来,微微仰头,看着削尖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嫌我赵延平太闷了。

儿时的赵延平还是有小伙伴的。

只是一带回家,就全都围着赵延安打转。

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没长歪,可见是个心性至善的人。

周祈元垂眼对上他沉思的眼,莫不是想到了分手的初恋?

心立时打翻了醋缸,整颗心霎时就像是泡在了陈年老醋里,那叫一个酸。

叫他更难受的是,他还没法表现出来,只能收紧手臂,低头吻了吻对方的额头:别想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继续睡吧。

早知道就不问了。

憋着难受,真肯定了猜测,心里更不好受。

狗东西,教坏他家小崽子!

周祈元暗自咬牙,迟早把那狗东西揪出来教训一顿!

秋昀却是睡不着了。

昨晚整场宴会顺利的不可思议,赵母没跳出来还能理解赵母这人站在赵延平的立场,是个无情的母亲,但她在其余方面,还算合格。

便是心里再不舒服,权衡利弊后,也清楚怎么做对她才是最有利的。

让他意外的是赵延安,别说捣乱,连私下找他和周祈元都没有,难道是想通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

是我的手机。周祈元说着,不舍地松开怀里的温度,掀开被子跑出房间,从外套里摸出手机,看到上面跳跃的名字,顿了一下,指腹划了一下:教授。

延平起来了吗?赵父看了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文件夹,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已经醒了,就说:那你带延平来一趟江亭别苑好,我等你们。

文件是他找律师拟订的合同。

昨天一时冲动,联系律师回家,想询问一下离婚的程序。

职责之内,律师说了AO离婚的不易被终生标记的O是无法离开A的,一旦离开,要历经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痛苦,除非能遇到更强大的A覆盖前夫的标记。

法律是支持离婚的,但人道主义上,是劝和不劝离。

职责之外,律师也劝他:如果离婚是你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那我不多说,但如果只是一时冲动,我劝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只要不是无法忍受的底线或感情破裂问题,可以跟你夫人好好谈谈。

律师说的很在理。

妻子所做的那些事都是在他的不作为下才做的。

说到底,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又有什么脸面去责怪妻子?

冷静下来后,他让律师整理了他的私产,拟订了转送合同虽说这点私产不足以抚平儿子心理的创伤,却是他目前最拿得出手的东西。

车子很快就抵达了江亭别苑。

江亭别苑是一片别墅区。

坐落在城西的江边,原先就是打算等延平订婚后用来当婚房的,现在孩子已经订婚了,他准备重新装修一下,让延平搬来这边住。

妻子与延平的关系他明白,是无法调和的。

既是这样,就没必要再住到一块。

当然,还有他的私心,这里离他的学校不远,他想着,课余有空多来这边走动,修复一下父子关系。

赵父跟门口保安打了招呼,开车驱向临江的别墅,将车子停在门口,拿着文件走了进去。

别墅每周都有保洁前来打扫,倒也整洁。

他把文件放在沙发前的桌几上,打量着别墅的装修,心中思索着设计方案。

不多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他扭头,相携的俩人并肩走进来,高大的男人气势不凡,骨架纤细修长少年郎也是英气逼人,若从旁观者角度,当真是极为登对的一对。

但作为父亲,他看周祈元格外的不顺眼他儿子昨天才满十八,周祈元这个畜生也下得去手!

要不是顾虑儿子的感受,他能当即抄起扫帚把这个畜生赶出去。

来了。赵父皮笑肉不笑地瞪了眼周祈元,旋即转换了笑脸,慈爱地迎向儿子:延平来了。

赵父主动将手搭在秋昀的肩膀上,眼神紧张地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没有排斥,偷偷舒了口气,这才拉着儿子坐下。

正要找个话题切入,余光冷不防瞥见儿子脖子上的红痕,眉眼一抽周祈元这个禽兽!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他咬牙再次瞪向一脸自若的周祈元:周祈元!

周祈元稳如泰山地投去一瞥,见他双眼喷火,极为淡定道:爸,叫我有什么事儿吗?

谁是你爸?结婚了吗就乱叫!

赵父气得憋了一肚子火,又不好发作,只能无视这个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周祈元,扭脸看向儿子,缓了缓神色:延平,你看这套房子怎么样?

刚才进来的时候,秋昀就已经注意过了。

再听赵父的话,和桌面上的文件,大概猜到了赵父的目的,便点了点头:还不错,保全做的很严密,环境也还可以。

得到儿子的赞誉,赵父拿起桌上的文件:这套房子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说着,他打开文件夹,递给儿子:下面还有几份合同,是我送给你的订婚礼物,你也看看。

秋昀有些意外。

他一目十行扫过第一份文件,翻到后面越看越惊讶,除了这套房子和几套商铺,最值钱的是赵氏的股份。

据他了解,老爷子权利心很重,手里把持的股份是一点都没露出来。

这是你祖爷爷送给你奶奶的。赵父看他满脸诧异,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赵父手里的股份是当初跟原配结婚时老爷子的父亲送给长孙儿媳的。

赵延平的这个奶奶去世前,把股份分为了两份,一份留给长子,一份分给了小女。

你拿着不管是留着分红也好,拿去卖了也行,或者等你毕业了进公司也可以。赵父对赵氏是真没什么觊觎之心,这是他难能可贵的一点。

你当真都送给我?秋昀合上文件夹,扭脸迎上赵父的眼。

赵父笑了笑:这是我作为父亲送给你的礼物,你收着就是了。

那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手里的文件算是赵父几乎全部的身家了,便迟疑地问:这些你都给了我,延安那边呢?

延安啊

赵父心中怅然,小儿子被妻子养得五谷不分,不像延平,身边有精明的周祈元照看,手里拿了太多财产不见得是好事,便笑着说:延安还小,等他长大结婚了,该他的一样都不会少。

秋昀也猜到了这是赵父的补偿之心。

不过他转念想到了赵母,便问:她,杨女士知道你这么做吗?

知道。赵父面不改色地说。

起床时,他跟妻子提过,当时妻子一脸你疯了的表情刺痛了他的心,也是那会儿他才彻底清醒过来,就算延平二次分化成了A,妻子和大儿子的关系永远都无法调和。

秋昀从他的表情中分辨不出真伪,只得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补偿,很干脆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了转让合同,赵父便找了机会问他要不要搬来这边住,可有什么想法,到时候他联系设计师过来把这边设计重新装修一下。

俩个人住有点大了。秋昀环视了一圈:离我学校也有点远。

那回头我在你学校附近再买一套公寓,这边先备着,等你毕业结婚,可以用来当婚房。赵父心中失落,勉强地劝说。

也行。秋昀注意到他的神情,便再次点头:那装修的事您多操心,我没什么要求的。

付出是一种沉没成本。

投入的越多,赵父对他的感情就会越深。

而一个人的感情有限,当赵父在他身上投入的精力多了,那对赵母那边自然就会少了。

赵母很聪明。

在外她从不主动提大儿子,外人无意提及也尽力往好的方面说。

在丈夫面前,她从不掩饰对赵延平的不喜。

而她表现这份不喜的缘由来自于她曾因赵延平受到的委屈。

但她也没在行为和物质上苛待过赵延平,这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就是个好妻子好妈妈。

至于大儿子,那不是也没打没骂嘛,还尽心培养了,顶多就是偏心而已可弟弟是珍贵的Omega啊,不偏心弟弟难道还要偏心你一个Beta?

综上所述,很容易就能看出她善于经营自己的形象。

知道在什么人面前以什么形态应对。

但这样的人弱点也很明显,就是形象。

秋昀没想过做得这么极端。

既然无法从弱点动手,就从她最讨厌的人上着手。

她讨厌的是大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秋昀她之所以不喜欢赵延平,除了曾经遭受过的委屈,大概还有种身为O却生了个B的耻辱感。

虽然她没表现过,但从她无视赵延平就能猜测的出来。

可如果这个让她觉得是耻辱的儿子赢得了丈夫的重视,甚至心中份量超过了她,那她的心里绝对会无比的难受。

再比如他方才签的那份资产,赵父今后再也无法给她提供无限花销,她要想再像以前那样维持阔太太的生活,就只能仰仗他这个耻辱生活,那将会是她终生无法咽下去的刺,还是有口说不出的那种。

想想还挺期待的,就是不知道赵母舍不舍得下那张脸。

跟赵父分开后,俩人上了车。

周祈元俯身凑到他面前,替他系好安全带,抽身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哥那边留了消息,让我今天带你回家吃饭,你想不想去?

秋昀想到周祈元刚才叫的那声爸,轻笑了一声:你在我家平白矮了一辈,到你家我却涨了一辈,到时候,我该怎么称呼你哥?

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周祈元不怎么在意地启动车子,踩着油门驶出小区。

周家老宅坐落在城外郊区的山脚下。

整个老宅就是一座风景优美、亭台水榭错落有致的中式庄园,车子一路驱向前方拔地而起的建筑,停在充满历史感的古式宅院门口。

早早就得到消息的周家夫妻守在门外,一见到车子停下,周大哥率先上前,拉着刚下车的秋昀的手,笑得眼睛都没了:头一次来家里,小.平你可得多住几天。还有,你这孩子看着也太瘦了,回头尝尝你嫂子的拿手厨艺,保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周大哥的态度,秋昀昨晚就领教了,倒也能接受。

可跟在后头的周西春就有点接受无能。

他能接受朋友变成小婶婶,毕竟他比他爸早知道的那么两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爸这殷勤的态度,要是能匀给他一两分,他至于在全家人面前过得这么卑微?

周家人口没赵家那么复杂。

三个子女和周氏夫妻俩人,老大婚期已定,只待大学毕业就结婚,平时也不怎么住在家里,老二是周西春。

最小的老三比较受宠,性格宠得有些嚣张。

这次周祈元带自家的小崽子见家长。

昨晚宴会全场都被他大哥带着去炫耀了,还没见过他另外两个侄子,所以也算是让另外两个侄子认认人,同时在他出任务时,对他家平平多照顾一些。

下车后,周大嫂笑意晏晏地带着儿女都迎了上来:东春西春南春,延平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叔,赶紧打招呼叫人。

东春作为老大,还是个女Alpha,长得比较像周大嫂。

只是相比周大嫂柔和的面容,东春的轮廓更显的凌厉一些。

对方揽着个个头与她相差不大的年轻男人走上前,大方地伸出手:小叔,我是东春。

说完,她又介绍了身边的男人:这是我未婚夫安舒。

安舒是个长得很干净的青年,一身白衬衫,黑色西裤包裹着修长的大.腿,笑起来像个腼腆的羞涩大男孩,低声说:小叔。

秋昀挂着礼貌的微笑,微微点头。

南春正处于叛逆期,顶着一头嚣张的红毛,双手插在裤兜里,斜眼打量了他一下:我以为是赵延安那个烦人精嫁进来做我二嫂,倒是没想到你更有本事,先拿下了我三叔。

怎么说话呢!周大嫂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滚一边去。

嘁!周南春一脸欠揍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你叫我滚我就滚啊?那多没面子!

秋昀只觉得周南春就是个中二的熊孩子,虽然也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但却比赵延安讨喜。

旁边的周西春主动挨着秋昀,伸手刚搭上他的肩,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寒意袭来,吓得他连忙缩回手,余光瞟向延平身侧的三叔,撇了下嘴,小声说:延平,管管我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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