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来往的行人看见这一幕,连忙要上前扶起这位老妇人,却被跟着老妇人一起来的一群人若有若无地挡在外面,不得近前。
很快那位老妇人口角流出黑血,倒在了报馆门口的空地上,那鲜红的“千古奇冤”四个大字,看在周围人眼里,触目惊心。
众人在外围指指点点,不知道这位老妇人是谁,又有何种冤屈,要到《新闻报》报馆门口服毒自尽。
李绍林从人群后面挤进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见这一幕,还是哭得惊天动地,在老妇人身边连连磕头,又让人去请大夫过来,呼喊着“姑祖母!您怎么这么想不开?被人冤屈了,我们可以找沈大总统讨公道,为何要在这里服毒……”
围观的人里有认识李绍林的,忙道:“原来是李家的大少爷!——那服毒自尽的老妇人,原来是李家的姑太太!”
李家前不久,才出了一桩天大的丑闻。众人说起李家,本是不屑中带有几分鄙夷。
可是李姑太太这样血淋淋地拿人命来控诉,却又让人受到极大的冲击,对自己以往的信念都产生怀疑。
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而复生这种事,只存在传说和神话当中。
大夫匆匆忙忙被李家人拉了过来,拎着药箱过来诊脉。
李绍林痛哭流涕地道:“快救救我姑祖母!快救救我姑祖母!”
方全在报馆门前看见这一幕,眼睛眯了起来,寻思一番,过来道:“这是谁家的老太太?想不开,也不要在我们报馆门前来这一出啊!——我们跟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在我们门口闹事,我们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正说着话,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镁光灯闪烁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拿着照相机对准地上躺着的李姑太太一顿猛拍。
大夫生气地道:“让开!让开!——耽误了时间,你们可就害了一条人命了!”
方全心里一动,抓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拿相机猛拍的人问道:“你是哪里的?怎么会知道今天这里有人服毒自尽?看你的打扮,是跟他们一伙的吧?”
那人挣脱方全的胳膊,没好气地道:“谁跟他们一伙?——我们是《新新报》的记者!有人爆料,说你们这里今日有人上门喊冤,我们不过是跑新闻罢了。快放手,别耽搁我拍照!”
方全放开那人,往后退了几步,在人群中左右逡巡。
康有才昨天半夜才睡,今天早上来得晚了些,正好碰上李姑太太服毒这一幕。挂着相机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前面有些早就准备好了的人在那里对着这一幕狂拍,便也举起相机,将那些拍照的人也都拍了下来。
大夫好不容易将那些人都赶开了,过来给趴在地上的李姑太太诊脉。没过多会儿,就过来翻看李姑太太的眼睛。看见瞳孔已经放大,那大夫摇头叹息道:“不中用了。李大少节哀吧。你家姑祖母已是去了。”
李绍林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在李姑太太身边。
别的李家人也都赶来跪在李姑太太身边,磕头痛哭不已。
李绍林从地上拿起李姑太太临死时候拿出来的“千古奇冤”,举到头顶,高呼一声:“我们李家是冤枉的!南宫家栽赃陷害!《新闻报》助纣为虐!还我李家公道!”
李绍林振臂高呼,李家事先安排好的人立刻应者云集。
周围旁观的人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流下眼泪。
死者为大,不管之前东阳城的人对李家观感如何,现在都不由自主地倒向李家这一边,倾向于李家是被冤枉的。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方全发现李家人是有备而来,连忙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康有才走到方全身边,两人的脸色都很严峻。
李家这一招,真是够狠!
两人悄然退回到报馆的台阶上,商议了一番,方全进去里面向严先生报信,康有才迅速去齐家向齐意欣报信。
齐意欣自从过年前受了伤,就一直没有到报馆来上班。
康有才来到齐家的时候,齐意欣刚吃完早饭。
蒙顶拿了药过来,帮齐意欣手上的伤口上药。
左手的伤口早就好了,右手的手掌却还时常麻痒。
“……三小姐,今儿的事,就是这样。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们觉得,应该及时让三小姐知晓。看看三小姐有没有什么主意。”康有才恭恭敬敬地给齐意欣回报了刚刚在报馆门口发生的事。
齐意欣哼了一声,道:“真是恶人先告状!——算你狠!”
“三小姐,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康有才试探着问道。
齐意欣站起来,捧着手炉在屋里来回走动起来,脸上波澜不惊。不过才过了一个年,似乎已经长大许多,沉稳许多。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齐意欣反问道。她有好些想法,但是却不知道是不是符合这里的实际情况。
康有才摇摇头,两手一摊,道:“要我说,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这个哑巴亏,我们是吃定了。——也只有等这一阵子过了,再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齐意欣停下脚步,一双黑眸如冰似雪,扫了康有才一眼,声音更是清冷:“二少跟我说过你们缇骑的好手段,却原来只有这两把刷子?——不是二少在我面前夸夸其谈了吧?”
康有才讪讪地笑,道:“三小姐,这不一样的。我们缇骑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摆在明面上。——像这种哑巴亏,是从来沾不上边的。”
齐意欣点点头,知道康有才说得也在理。但是她不想听之任之,让李家颠倒黑白,往《新闻报》头上扣屎盆子。
《新闻报》是她来到这个世上,做的第一件事,她不能让李家人就这样毁了她的心血。
看见齐意欣焦心的样子,康有才帮着想主意:“要不我们对李家来个狠的,将他们跟贩卖烟土有关的消息抖出来,怎么样?”又啧啧了两声,“可惜他们把李家巷给烧了,不然那个瘦马窝子,也能大做文章。”
齐意欣摇摇头,觉得手上的手炉有些烫手,将之放在桌上,沉吟道:“烟土之事,我们就算知道是跟李家有关,但是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做不得准的。你看李家拿人命相搏,我们有证据的东西,都快被他们翻盘了,更别说那些口说无凭的烟土买卖。——不行,暂时还不能把这一点拿出来,不能打草惊蛇,让他们发现我们知道他们的秘密,就更不好了。”
康有才笑道:“三小姐思虑周详,小的佩服佩服!”
齐意欣笑了笑,知道康有才说的是客气话。以康有才的阅历和经验,早就能够想到这其中的关键之处,不过是拿来安慰自己而已。——他后面说的有关李家巷大火的话,才是他真正提点她的地方。
“他们既然拿人命相搏,民众自然会倒向他们那一边。也罢,咱们就来比人命吧,看谁死的人多,看民众要更同情哪一边!总不能让舆论一边倒,都为他们说话去了。——去年江南辉城李家巷的大火案,你可有照片留存?刘妈可安置好了?”
李家巷的大火,不仅烧毁了整条巷子,而且将里面的人的烧得一干二净,也是很凄惨的。
刘妈是李家巷唯一事先逃出来的相关人士,被齐意欣他们从江南带回来,签了卖身契,暂时安置在顾家的别庄里。
康有才恍然大悟,笑道:“三小姐好主意!——刘妈还在顾家别庄住,本来是打算过年后让她赎身,送她去京城的。现在要如何派上用场?”
齐意欣反复问了今天报馆门前的情形,又问康有才:“今天的照片你拍了没有?”
康有才拍拍自己的相机,道:“当然拍了,连咱们的竞争对手《新新报》派出的记者,我都拍下来了。”
齐意欣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试,可问题是她并不能亲自出面。——她还不能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齐意欣心念一转,立即嘱咐康有才:“你赶紧回去,先去向东阳城的官府报案,就说有人喊冤,让他们过来接案子,把人带走。——李姑太太的尸首,是呈堂证供,一定要拖到衙门里去。此案不结,不许李家人过来领尸首。这是其一。”
康有才连连点头,道:“没问题。然后呢?然后要怎么做?”有其一当然有其二。
“然后?”齐意欣长眉一挑,“然后当然是做专题。将我们上次在揭穿李大小姐瘦马身份的时候,轻描淡写提过的江南辉城李家巷大火案,拿出来大书特书,和李姑太太的服毒自尽放在一起渲染。跟严先生说,让他务必将李姑太太的服毒自尽,和李家巷大火联系起来。看看李家巷数百条人命,和李姑太太一条人命,孰轻孰重!”
你想用以死抗争的法子,来诉说你的“冤屈”!
我就能用移花接木的法子,将你的“抗争”,变做是畏罪自杀!
那“千古奇冤”的牌子,应该给江南辉城李家巷的数百条人命才对!
“我们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现在李姑太太已死,我倒要看看,这李绍林还有什么本事,可以接招!”齐意欣不动声色地布下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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