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很残酷,枭雄必死。
江湖也很精彩,看不惯的人和事,不论有多愚昧的冲动,都会付诸于热血。
十几分钟后,城治新上任的主任谭平在不远处发出了咆哮的哀嚎:“混蛋————谁特么的把老子的车胎给卸了?”
咒骂声不绝于耳,对方吵吵着要去报警,要找出监控,然而得到的只是整条街两旁站立着的几十人的冷漠的白眼和嘲讽的奚落。
谈不上有多惨烈的状况发生,花圈和一些东西搬走了也只是消减了一些悲哀的气氛,谭平这样的人短时间内还只是跳梁小丑而已,无法对杨砚和他身边的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过这样的事情有了一个开头,就会无休止的出现一个又一个小丑,一桩又一桩丑恶的事情发生。
闹剧收场,我转头却蓦地发现假扮‘叶浅茗’的火舞不见了,回到灵堂内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最终只能无奈的独自返回西子大酒店。
凌晨五点多,唐若雪又去看了一次杨砚的遗体,然后默默的回到江城的家里,敲开门的那一刻,迎接她的是另外一张显得憔悴而苍白的脸庞,唐瑜在两天时间内,一双眼眶已经哭到红肿。
“小雪……你回来啦……”
将唐瑜的声音置若罔闻,唐若雪宛如行尸走肉一般,举步上了楼梯后,推开杨砚曾经睡过的那间房门,然后‘砰’的一声,反锁住了。
从接到噩耗的那一刻起,唐瑜都不曾出门,因为她不愿意接受那是一个事实,并且在等待着事情的转机发生,等着转折的消息……以往都是这样的!
但这一次,唐瑜的不安与恐惧越来越浓,直到……仿佛一切都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她无法接受这一切,将自己禁锢在这个家的空间里,继续等待。
“小雪……”弯腰蹲下去在卧室的门外,唐瑜整个人显得黯然无力的隔着房门说道,“你去了杭城吗?你真的看到了吗?”
卧室内。
唐若雪掀开杨砚睡过的床单,躺进去感受着房间内仿佛依旧残存着杨砚的气息,泪水蔓延而出,抽泣声无法压抑的传出……
“妈……”唐若雪将被单咬在嘴巴里,发出了伤心彻骨的声音,“我怀孕了!”
唐瑜蹲着的双腿猛地一软,整个人像是摔倒在地一般,发出动静后,她委顿在冰凉的地板上,张了张嘴,手伸过去撑在门上,半晌才发出了艰涩的声音:“你说……什么?”
房间内,没有回应。
唐若雪呜咽的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唐瑜怔住了,呆若木鸡般的坐在门外,听着从门内传出的绝望、伤心的哭泣声,比难过还要更为复杂的情绪仿佛洒翻了调味瓶一般在心底蔓延、滋生。
这种感觉,就像是造了孽,又像是……心疼带着酸楚,还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和无法相信的茫然若失。
许久,许久。
唐瑜坐在地板上,语音艰涩的咬着牙朝门内说道:“你和小砚……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安全措施啊……你这个……傻丫头!”
“我爱他!”
唐若雪带着哭声的哽咽传出来,她躺在床上,发出了绝望的哭声:“妈妈……我爱他!你知道的……呜呜呜呜……我一直就爱他……”
“可是……”唐瑜抬起来的手,颓然无力的顺着房门滑落下去,她的眼泪也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捂着嘴,咬破唇角忍着哭声不发出来,“可是……这不行啊……”
屋内,唐若雪咬着被单一直哭着。
门外,唐瑜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到大脑空空如也,只觉得这简直就像是最噩最噩的一场噩梦,她的指甲掐在自己的大腿上,很疼很疼,但她却希望这只是一场很疼的噩梦!
“快醒来啊!”
“快醒来……啊……呜呜……”
“你怎么能怀孕呢?你怎么能……”
“小砚……你个混蛋啊……”
咬着牙的哽咽声,在屋内与门外,压抑着。
许久过去,唐瑜擦掉眼泪,手拍了拍门道:“小雪……这个孩子不能要……”
屋内,唐若雪使劲的摇头,泪如雨下:“不,不……”
“小砚死了……”
“不……”
“你亲眼看到了,对不对?”唐瑜咬着牙,“如果他活着,无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能够谅解,可是他不在了,如果生下这个孩子,会影响你一辈子的!”
“不——”唐若雪咬着牙,拥着床单坐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咬着发白的唇角哭道,“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傻丫头……你无法想象一个独身女人养大一个孩子的辛酸……”唐瑜哽咽,说这话的时候,她感同身受的想到的是自己的经历,莫非这样的事情竟又在自己女儿的身上重演一遍吗?
唐若雪泪如雨下,只是摇头。
察觉自己怀孕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而那时候杨砚恰好进山,她一直在等着,等着杨砚从山里出来后,她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杨砚,她要向他撒娇,向他求宠,她要恃宠而骄,要跟莫槿比谁才是杨砚的心头肉,她还有很多很多想法要让杨砚知道……
可是,噩耗就这样突然传来!
唐若雪接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呆掉的,直到现在都仿佛还处于刚得到消息时那一瞬间的空白,直到看了那具遗体一遍又一遍,伸手去触摸着他的体温一次又一次……
她,终于绝望了!
……
我赶回西子大酒店的时候,几乎整个消息都在青杭传开了,说是杨砚死后,他的家属在瓜分遗产,准备将所有的娱乐产业在正月之前全都转让套现,还有说是煤城和江夏的老板看上了这些产业,有名有据……传闻扩散。
叶浅茗从疲乏中听到动静醒过来,慵懒的撑着身子爬起来,靠坐在床头苦笑道:“忙完了吧?火舞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狐疑道:“我以为她先回这里了?这个女人到底玩什么把戏,怎么突然间人就又消息不见了?”
“呃……杀手大概都这么酷吧?”叶浅茗把松散披在肩后的乌发束拢着扎了一个马尾在脑后,语气复杂的叹了口气问道,“事情怎么样了?她去看了杨砚的遗体,接受现实了没?”
我摇头,无力道:“我回来之前还遇到找麻烦的城治,应当只是投诚摇旗的小丑在示忠而已,不过看样子青杭的局势是要面临大变了,杨砚的死会带来很多的变化,权力更迭,势力倾轧……”
“唉……说真的,看到那些女人的模样,我也觉得这确实是让人悲痛的事情,如果早预料到这种结局的话,他早应该抽身退出江湖,用蛊的人竟然死于蛊毒,我直到现在都觉得这世界上的事情简直……简直匪夷所思!”
我无奈道:“退出江湖哪有那么简单?人就是江湖,怎么个退出法?而且有些人注定是江湖生江湖死的,因果相生,或许与江湖本身也没有关系,只是随着人往前走,死的几率就越来越大,即便不是这种死法,可能会是别的死法……病死或老死,都在路上而已。”
“哎呀,别又说这些生生死死的了!”叶浅茗嗔怪的瞪了一眼过来,没好气道,“跟着你过来这么一趟,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观越来越悲观了,真的是讨厌……我起床了,你转过去一下!”
“干嘛?”我瞪着她。
“叫你转过去就转过去呀……”叶浅茗没好气的瞥了我一眼,在我转过去后,她蹑手蹑脚的下去,因为里面没穿的缘故,颤颤悠悠的。
等她跑到浴室门口的时候,我恰好回头瞥到那惊心动魄的画面,不由得心头一热,可是叶浅茗已经‘啪’一声,从里面把门反锁住了!
想到昨晚错失的那个彷如梦境般的机会,我的心底这时候才感到一阵阵的遗憾,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