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苦主,祝英台还要随我去御史台一趟,两位殿下,请行个方便。”
陈庆之向两位殿下请示。
两人都点头应允。
他们是要回宫交差的,去临川王府本就是个过场,有临川王在,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能成功带回萧正德或吴法寿,能救回祝英台都是颇多波折,自然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动机不纯。
“你跟我回宫吧?”
三皇子问到现在还懵懵懂懂地冷翠。
冷翠从小便被培养成“娈童”,后来被送进临川王府也只会养尊处优,哪里知道出去后能干什么,只能点头。
“那你呢?”
三皇子问燕舞。
燕舞犹豫了下,抚剑问道:“请问殿下可缺侍卫?我会些武艺。”
“我身边的侍卫,都是太子亲自挑选的,不能随意增减。”
三皇子摇头道:“何况你这样……”
言下之意,并不相信从小被当成女人培养的他能有什么武艺。
见三皇子不收他,他知道自己出去没几天就会被找到抓回去,一咬牙,突然说出一句话。
“我不叫燕舞,我叫胡子燕,是胡辛生之孙。”
三皇子和祝英台等人还犹自懵懂,陈庆之已经骇然大惊。
“你是先锋将军胡辛生之孙?临川王当年不是已经抚恤了你们家吗?”
在他的解释下,众人在知道,当年萧宏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收拾残部带兵回京的就是当时萧宏的先锋将军胡辛生。
然而他收拾残部保存实力之举并没有受到奖赏,反倒替萧宏背了黑锅,进了城就被罢免了官职,全家判了流刺。
胡辛生被罢官后,出了殿就在宫门前自刎了,消息传回家中,其寡母也跟随自尽。
他的妻儿不愿再留在京中,据说回了老家,萧宏难得良心发现,临行前命人送了不少财物以作抚恤。
此事虽然已有十余年,但当时宫前自刎之事太过惨烈,以至于陈庆之对此至今还犹在眼前。
“你在临川王府,难道是为了报仇?”
三皇子骇然道。
如果是为了报仇,他更不可能留这么个刺头在身边。
“我父亲曾行刺临川王,不成,逃窜在外。临川王的爪牙抓不到我父亲,便在家中抓了我来。我从小习武,但长相阴柔,他们就将我拘养在金雀台内,让我以色侍人。我小时候学过家传的武艺,虽然现在身体并不强健,但武艺一直没有荒废。”
他摸着身边的木剑。
“他们怕我想要报仇,并不给我任何可用的武器。”
“我……其实并没有想过报仇,只想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听到胡子燕的话,几人都默然不语。
于公于私,萧梁皇室其实欠他。但这人口中说不想报仇,却不知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将他带进宫去,实在风险太大。
“我三弟那边不宜收人,你就暂时先跟在我身边做个护卫吧。”
忽然间,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二皇子开了口。
胡子燕惊喜地看向萧综,纳头便拜:
“谢二皇子殿下收留之恩!”
陈庆之看着二皇子收下胡子燕,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但很快地,他便没有再纠结此事,只领了祝英台和梁山伯并御史台几人,向两位皇子告别。
直到已经看不到两位皇子的身影,陈庆之才压低了声音,郑重其事地向祝英台说道:
“马文才没有上报你失踪之事,为了你的名声,太子也不欲对外宣扬……”
“到了御史台,你就说你那天被冲散了,只是心中害怕,所以躲到今天才出来,知否?”
第301章 挑拨离间
金雀台是临川王府中的“禁地”, 萧宏接到消息便赶了过来,虽然被三皇子要人的事情糊弄了过去, 但等他进了金雀台,还是发现祝英台不见了的事情。
江无畏第一个带头跪下:“是妾无能, 竟没有发现少了人。”
“你怎么没发现?你怎么能没发现?!”
萧宏气得踢翻了脚边的香炉,大叫道:“我将‘慧娘’交给你调教,你就任由他被人带走?!”
江无畏被吼得身子一颤,当即捂着脸, 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那个凶神恶煞的二皇子说要抓我弟弟, 一直看着我不准我离开, 我只是个女人, 心里害怕还来不及, 哪里能阻止他们来去!”
萧宏自己都没发现少了人,又怎么能责怪江无畏, 他只不过是迁怒而已。现在见到江无畏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又有些软。
“这几个小滑头, 带走我两个悉心培养的绝色不说,还要带走我辛苦在找来的极品!”萧宏气得咬牙切齿,“把他当初穿来的官服找来,派人去宫中的织造坊去问问看是哪里的官服,我就不信他以后就不出现了!”
这时候萧宏倒后悔没有好好调查他是什么人了。
他造这金雀台十余年, 什么样的伪娘都已经见过了, 相貌身材已经其次, 最重要的就是那种亦男亦女的气质。这楼中从小培养的或别人进献的, 大多已经不把自己看成男人;从外面抢来的,又大多对女人的身份有着抵触。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慧娘”,还被夹带走了。
“王爷,何必这么麻烦?既然人是在马文才的塘坊里被抓走的,必定和马文才相识。您何不将马文才召来问问,再许些好处、或是吓唬吓唬他,让他说了是谁便是。”
萧宏的门客出着主意。
“既然被皇子们带走了,说不定是认识的。能认识皇子且让殿下们搭救的人,是不是最好还是不要碰了?”
临川王府的属官犹豫着劝谏:“那马文才现在恩宠正盛,而且听说还敢于直谏,可见性子是个刚烈的,万一冲撞了王爷,岂不是没趣?”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他是士人才让我如此牵挂!”
萧宏可不怕什么马文才二皇子的,在他看来,如果是什么不能惹的望族子弟,早就像以前那样由家人上门来讨了。
这么多天都没什么灼然门第的人家,必定不是什么门阀子弟。
“那王爷,我们还继续找着?”
门客问。
“找,继续找!”
江无畏听说要继续找祝英台,心中不由得一慌,刚要说说情让他暂时先按下这个心思,就有侍卫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启禀王爷,府里有人死在骠骑桥那头的后巷里了!”
那侍卫是负责在王府外围巡逻的,骠骑桥那边是王府的侧门,也是府里人进出最多的门,谁能想到就在那人来人往的地方,竟然有人敢杀人?
骠骑桥那边的后巷已经等同于临川王府的范围,一墙之隔就是另外一间王府,萧宏听了一惊,连声问道:
“什么人敢在这里造次?死的是谁?”
“不知道是谁,并没有看到凶手。死的是……”
侍卫看了眼府中那位宠姬,支支吾吾地说。
“死的是吴法寿。”
“这不可能!”
江无畏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当即跌跌撞撞往外跑。“不可能,不可能是我阿弟!”
“畏娘!”
萧宏见她不管不顾就要冲出去,连忙让左右将她拦住,“你要了解情况也不用自己出去,派人将他尸首带回来就是了!”
万一还有刺客在那里守株待兔,岂不是一个一个送死?
“王爷,王爷!”
江无畏抓着萧宏的手臂,像是随时会昏厥过去。
“你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言语间,竟不相信他死了。
萧宏揽着自己的宠姬,一个眼神示意其他人将尸体带回来,他实在是宠爱这个妾室,见不得她伤心,何况人就死在临川王府必经之路等于是打脸,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祝英台的事了。
没一会儿,吴法寿的尸体被带了回来放在了门房,王府里的参军也赶过来了,和府中的家医一起查验尸体。
江无畏一看到弟弟的尸体就痛苦地扑了上去,失声痛哭。
“我苦命的弟弟,到底是谁害了你!”
她的父亲也曾是朝廷官员,因为得罪权贵而全家获罪。
她和阿姊成了官伎,他弟弟小时候也活泼聪明,可被罚做官奴后整个人都变了,既暴虐又贪婪。
即使如此,在她面前时,他依旧还和小时候一般,永远只想着要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留给她。
她知道他在外人眼里是个坏人、杀人抢劫的恶棍,她也知道他死了人人都会拍手称快,可无论别人怎样,他的弟弟在她眼里,依旧还是那个年幼时哭喊着她的名字抱着她的腿、不要被带走的孩子。
阿姊不愿再过伺候人的日子,她让她失了宠离了她最厌恶的环境,现在应该已经隐形改名嫁做了他人妇。
如今弟弟死了,除了她,没人再会为他掉一滴泪。
“凶手应当是高手,或是熟人。”
家医摸着他的心口。
“一刀致命没有反抗,而不是在打斗中死于失血过多,应当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摸着心口,又摇头:“他惹上的不是新手。没杀过人的刺中心口后利刃会被肋间的骨头卡住,往往会慌张到胡乱拔刀,鲜血也会四溅,可这人出刀收刀都很利落,可见已经杀过不少人了,是个凶人。”
参军也一阵心寒。
“王爷,这怕不是偶然作案,而是寻仇。”
“寻仇?他和谁有仇?”
萧宏下意识说完这句话后立刻闭了嘴,脸色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