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姮的相貌随了柳素锦,亦是姿容皎好,她虽厌烦云姒的存在,但也无法否认,云姒的明美绝艳,当世无人能媲美。
便是这样,叫云姮更讨厌了她几分。
听见她幽怨的语气,太后倒是不以为然,平静道:“姮儿,容颜再好,也有迟暮的一天,能长久抓住男人的,从来不是外貌。”
云姮似懂非懂:“姨母的意思是……”
“你以为你娘身为妾室,却一房独宠多年靠的是什么?全凭媚骨勾人,”太后想到什么,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不过你娘太过软弱,只知情情爱爱,难做决断,成不了大事,这点,你别跟她学了去。”
云姮到底只比云姒年长那么一岁,心性还是懵昧,听了这话不解问道:“知道了,只是姨母,不爱,如何勾人呢?”
太后冷然的面容上无一丝感情;“必要时用点特殊的药物,只要你怀了皇帝的子嗣,爱不爱,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撩一句,还十句,睚眦必报狗皇帝。(咦惹,居然还有点押韵0.0)
第34章 圣眷
面容映入菱纹铜镜, 太后若是此时睁开眼睛,便能看到镜中云姮隐隐飘忽的眼神。
她将手中的金梳缓缓放下, 从妆奁中取出赤金宝钗, 一支支仔细戴上太后滑顺的发髻,便在此时轻声试探:“姨母, 有您出面, 我爹一定会答应抬我娘为妻的,到时候云姮嫁给陛下也是顺其自然的事,眼前, 姨母又何必要云姮刻意去接近陛下呢?”
太后慢悠悠掀开眼皮, 淡淡挑了她一眼:“你要想在后宫坐稳后位, 自然是要让皇帝主动娶你,只要你能诞下龙子, 其他的就毋须多管了。”
让云清鸿将柳素锦立为正妻,确实是她一句话的事,但即便皇帝如今和永安侯府有隔阂, 为官, 云清鸿还是奉命惟谨的, 想要让他心甘情愿为她所用,逼着自然是行不通。
太后话语深沉, 别具意味:“姮儿, 将来你成了皇后,可别忘了永寿宫才是你的靠山。”
云姮眸中微有异色闪过,很快转颜一笑:“姨母的恩情, 云姮定然不会忘记。”
她轻缓笑应,却是只字未提画册被毁的事。
梳妆完毕,太后抚了抚金红华袍,扶着云姮的手慵然起身,这时,连翘自殿外轻步走近,颔首低道:“太后娘娘,赫连大人过来了。”
太后目光一动,看样子是早朝已下,她看向云姮,语气自然随意:“时日不多了,你去将那幻羽舞好生练练,万不能在节宴上别出了岔子。”
云姮听不出她话中任何端倪,当下只提心想着赫连岐来了,她自幼便有所听闻,赫连岐虽面上是风光无限的大将军,人后实则贪欲好色,更有传言其有虐淫的癖好,虽不知真假,但云姮对这个表舅舅向来是避而远之的。
太后如此说了,她自己也想要快些离开,于是轻轻点头:“是,那云姮先回去了。”
赫连岐正在外边等着,云姮出了寝殿碰见他,还是毕恭毕敬地唤了声“表舅舅”,此时,连翘走了出来,奉命请赫连岐入殿。
赫连岐本是想和云姮说点什么,见到连翘,目光便直勾勾在这亭亭玉立的宫女身上流转,云姮看在眼里,暗蹙了眉,掩下眉间厌恶告辞离开。
云姮走后,连翘双手端正搭在腹上,微垂着脑袋轻柔道:“赫连大人可以进去了。”
小姑娘出落得标致,清灵燕语,听得赫连岐心间水波泛荡,三十余岁的男人正值壮年,没少尝男女之事,对女子他是极为敏感的,常来永寿宫,他早就对连翘起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这会儿四下无人,赫连岐眯了眯眼,那张刚硬的脸上微露坏笑:“倒是个灵巧的小丫头,脸蛋儿也叫人瞧着舒服,不如改明儿我向长姐要了你,去我屋子里伺候?”
连翘微微一顿,男人暧昧不明,听得她耳根子都红了,她始终低着头:“奴婢一直在太后娘娘身侧侍奉,不懂将军府的规矩,怕是伺候不好。”
赫连岐瞟着她诱人的身段,俯近诱道:“也就让你夜里伺候,年纪小不会,我教你啊。”
小姑娘害臊:“赫连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莫寻奴婢开心了,”沉默了极短的一瞬,连翘低了低眸,轻声又道:“况且奴婢的永寿宫的人,大人想要如何,都得太后娘娘应了才行。”
说着她眸光不深不浅,略略探了眼他。
赫连岐有钱有势,想爬上他床的女人不计其数,从来没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不过眼下有要事,他暂且没多言,淡淡一哼抬步进了殿。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对朝堂新事少有来源,是赫连岐打着探望的名义,隔段时日便来永寿宫一趟,将近几日朝中上下的事都一一道与她听。
而赫连岐今日来,是为了早朝时所得知的北凉有意互通一事。
桌案前,赫连岐收了先前的玩味,正色思索:“长姐,这事若成,买到大量的战马,能省了咱们不少力,但从今日早朝来看,齐璟八成是要拒绝。”
太后并不意外,冷冷淡淡道:“他就算不拒绝,也绝无可能允许战马交易在外流通。”
其中道理他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赫连岐沉叹:“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实在是可惜啊。”
太后阖目凝思,片刻后睁开眼,慢悠悠端了玉盏:“他有意拒绝,那就让他拒绝,北凉突然要和平互通,本就动机不纯,被拒绝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你私下去同他们商谈,不是轻松多了?”
各怀心思,各自得利,赫连岐转眸一想,随即笑了笑:“还是长姐有办法。”
这时,太后忽而想到什么,凝眉道:“哀家听说云姒在御乾宫,齐璟宠她得很?”
闻言赫连岐静默一瞬,而后笑得戏谑:“这我今日还真听到了些,说是昨夜皇帝陛下和云御侍在花园里行风花雪月之事,呵呵,以为他平常冷淡得连个妃子都不纳,没想到竟也是个风流种!”
太后不似赫连岐想得简单,齐璟是她一手带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比旁人要通透几分。
只是她一时竟也想不通齐璟为何这么高调,他没蠢到凭空给人诟病的话柄,太后细眉皱得更紧,低声沉吟:“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赫连岐却是不以为意,嗤笑道:“齐璟他到底也是个男人,没准儿只是单纯的贪恋美□□罢不能呢,”说着,他眸光转至侍立一旁的连翘身上,“长姐,我府里缺个随身伺候的,这小丫头看着不错,不如……”
太后一听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凛眸将他一瞪,声色冷怒:“有气儿的没气儿的,你府里的女人还少了?什么祸都敢惹,也就没抖出来,再这般放肆,你迟早被自己害死!”
此言听得赫连岐心底一虚,瞬间无言,噤了声不再提。
连翘温顺站在边上,眸心隐动,将这话细细思量。
*
养心殿内,静谧无声,清香渺然摇曳,晴冷的日光如水般流入窗牖,在珠帘上轻泛碎光。
光影宁静如金,恬淡轻覆在祥云软塌处那人沉睡的容颜上,肌肤柔腻,玉致朦胧。
云姒呼吸温浅,丝绒锦衾将她的身子拢得严丝合缝,脖颈也不透半寸,殿外凉意习习,殿内却是舒适暖和,她动了动,翻了个身,肩头锦衾半落,继续睡梦如烟。
殿门微响,被人慢慢推开,复又合上,随之是极缓的脚步声走进,他轻轻将冕旒摘下随手一放,最后在软塌前停了下来。
齐璟低眸静静凝着流连梦境的那人,他穿着卷龙金纹玄色衮服,是刚下了早朝回来。
她睡颜香甜,躺在他平日看书小憩的地方。
卧塌之大足够她睡下,但和床自然是比不得的,若遇上不安分的,很容易就会挪到边缘,在一个不慎,就摔了下去。
譬如眼前云姒的睡姿,她睡熟了爱翻转,此刻已半个身子悬在了榻边,只因是侧身睡着,尚未有察觉。
齐璟静默站在边上,他的目光湛湛如水,和轻柔的光相伴交融在她的面容,此刻温静美好,他良久没走开,也许是怕她睡懵了掉下榻去。
过了好一会儿,榻上那人终于有了动静,她低低嘤咛了声,是有翻身的迹象,将要幽幽转醒。果然下一刻,她转了身过来,而她那时丝毫不知背后已是空荡荡。
齐璟眉心一动,倾身而下,眼疾手快地伸臂,双手腾空托住了她落下的背。
一瞬的失重感,惊得云姒蓦地睁眼,让她更觉惊诧的,是骤然入目的,那人近在咫尺的脸。
窗外的日光如一泓清湖,迷离光影绽破在他幽邃的双眸,他的眼窝很深,浮浮沉沉,极易让人沉沦其间。
此刻两人的脸庞仅一寸之隔,四目刹那相交,光痕剔透,将她清漓的眸色照亮,眼波似泛秋水。
再近些,她的唇就能碰上他的鼻尖。
撞上他如玉眼眸,清光流转,万缕思意云生,心思若即若离,却又叫人难挑破。
云姒生生回了好半天的神,直到男人清冽的气息将她缠绕,才将思绪拉扯回来些,墨睫轻颤,她愣愣呢喃:“陛下……”
声音渺渺似烟霞,从微启的柔唇中溢出,分明只是一声微讶低唤,嗓音的朦胧却让人觉得又是缱绻温存,又是如丝媚语。
如墨长发随意倾散,衣襟不整,她呼吸微漾,吐气如兰,美人方苏醒,这般茫然迷醉的模样,再镇定沉稳的人,也要被她的娇软无力惹得乱了方寸。
齐璟眸光略深,怀中那人的温度透过轻薄亵衣,丝丝缕缕递至他的手心,凝神半晌,他眼睑轻敛,屏息沉了心,而后顺势将那绵软的身子横抱起,轻轻放回了软塌里侧。
“睡觉也不老实。”
他语气淡淡,嗓音微沉。
先前睡梦太深,滚下卧榻也是措手不及,这让云姒尤为迷惑懵然,一时间缓不过来,直到被他抱上了榻,才清醒了几分,随后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昨夜是睡在了他的寝殿。
云姒见他穿得这般,轻眨了下微朦的眼睛,声线慵哑:“陛下要去上朝了吗?”
齐璟弯下身,将半边滑落在地的被衾捡起来,目光掠过她的眉眼:“巳时了。”
巳时,那不就是已经下朝了,云姒顿然错愕:“啊,陛下什么时候起来的,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她就发觉自己是多此一问,赵嬷嬷说过他向来都是卯时起,那个时候她还在梦里会周公呢。
清岚映上柔颜,云姒咬唇轻声:“陛下怎么也不叫醒我?”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好困,我要去会周公了……
第35章 圣眷
清岚映上柔颜, 云姒咬唇轻声:“陛下怎么也不叫醒我?”
揉了揉惺忪睡眼,眠梦一夜, 她的云鬓早已凌乱, 此刻在卧榻半坐半躺,下颔微仰, 望他的眼眸如水盈润。
齐璟静视她片刻, 不急不缓上前一步,就要在榻边坐下,云姒一怔, 连忙往边上挪了挪, 给他腾了空处, 又极为利索地扯过被衾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软塌轻陷,齐璟微微偏首:“名门闺秀素来要温习琴棋书画, 勤练女红,卯时至戌时样样有条不紊,故而起寐都很准时, 怎么就你这般能睡?”
最后那句暗藏取笑之意, 云姒心有不服, 觑了他一眼,小声轻念:“谁说她们就一定准时了, 在自家院落里又没人知道, 说不定起了半个时辰又躺回去了呢……”
听她嘀咕着据理力争,齐璟似笑非笑侧目瞧她,看来这方面她是经验老道。
他的眼神明澈洞悉, 瞬间让她无力狡辩,云姒轻咳了声,故意暗讽道:“陛下还真是无所不知,连女子的闺房之乐都这么通晓。”
齐璟微顿,眉峰淡淡一挑:“闺房之乐?”
他的表情忽而意味深长了起来,云姒被他看得颇为不自然,温温吞吞“嗯”了声,“听陛下所言,女子平日在闺房如何,陛下甚是清楚嘛。”
将她的意思揣度了一瞬,齐璟眼底一片深湛:“多大了?朕记得你已行及笄礼。”
他突然提及此处,云姒有些奇怪,下巴蹭了蹭软衾,又是一声低软的“嗯”。
她如丝墨发散落颊侧,慵媚妖娆,他目光徐徐拂过:“《花间宝鉴》,没有看过?”
这是什么书,她从未听过,烟眸轻轻一眨,云姒乖乖摇了摇头。
见她眼神微露茫然,齐璟唇角渐渐噙出淡痕,神情不明意味,却是耐心解释,撩撩低语:“《花间宝鉴》,乃兴元年间佚名之著,文字细腻生动,说的是闺房趣事,实则通篇皆是偷香窃玉的艳行,在当时广为盛传……”
云姒骤然怔住,懵了好半晌,才愣愣张嘴:“……啊?”
潋光耀得纤影烁烁,齐璟凝住她,将那书中香艳字字低缓道来:“玉杵探花,琼蜜涓流,情眉暗蹙难消怀……”
滟眸露着迷惘,被他缠绕声色间的诱惑惹得心酥怪异,是似懂非懂,也颇为好奇。
那人稍作停顿,目光幽邃,似浅淡隐笑:“后来,闺房之乐便被暗喻男欢女爱,亦指夫妻床笫之事。”
脑中思绪轰然崩塌,她是如何也想不到,闺房之乐还有这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