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良缘 第75节

段南轲点点头,两人直接便寻到了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段南轲发现书房外面有门闩锁扣。

书房门是枣木的,宽阔结实,上面并无雕花,很是朴实无华。

就是这么一扇门扉,却把书房严严实实遮挡起来,让人看不见任何东西。

姜令窈垂眸落在黄铜门闩上,她道:“此处有久用痕迹。”

书房外门闩上有反复摩擦的痕迹,一看便使用很久,段南轲道:“也就是说,只要正阳伯离开家,他都会锁上书房的门。”

那么对于正阳伯来说,整个府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一间书房。

两人对视一眼,姜令窈便取出帕子,隔着帕子推了一下房门。

房门并未开。

姜令窈又推了一下,还是未开,说明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姜令窈微微蹙起眉,低声道:“刚才通传的小厮说,他是从书房的窗外看到的死者?”

段南轲应了一声,两人在书房门前仔细查看,并未见更多线索,这才一起出了主楼,顺着花园往后面绕去。

主院后面是一处假山竹林,奇怪的是,假山很高,几乎要同整栋主楼一般高矮,且怪石嶙峋,如同一个巨大的山壁遮挡在主楼之后。

在假山四周围了茂密的竹林,把所有的阳光和新风都阻挡在主院之外。

这个设计,若说正阳伯府中并无秘密,论谁都不会信。

竹林异常茂密,几乎无法行走,两人只能贴着墙侧的缝隙,艰难前行。

不过行了十来尺的距离,一个四四方方的隔窗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隔窗上面蒙着新换的薄窗纱,很是清透,顺着隔窗往里面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袍麻衣的男子,闭目坐在梨木桌后。

木桌是侧对着隔窗的,他们两人便只能看到屋中人的侧影。

他胸膛上端端正正插着一把匕首。

汹涌的血已经干涸,淅淅沥沥氤氲成花,在他洁白的衣襟上蔓延开来。

除此之外,整个书房内乱成一团,除了坐着死者的书桌,四周桌椅皆是倒得倒,歪得歪,异常狼藉。

两人即便站在书房之外,都能看到书房内的凌乱,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有人在书房内翻找过什么,所有的抽屉和柜门都被打开,但他们不知书房到底丢失了什么。

也不知……死者的死是否跟书房的混乱有关。

姜令窈和段南轲对视一眼,两人收回视线,开始看眼前的窗楞。

这一扇隔窗是上下开的,上面一半,下面一半,形制规整。

一般而言隔窗在屋舍之内会有窗闩,用来卡住窗扇,不叫它随风响动。

但书房的唯一一扇窗的窗闩却已经损坏了。

两个人即便站在墙外,也能看到里面的窗闩段成两截,其中一半还在窗楞上,另一半已不知所踪。

姜令窈道:“看是否可以打开窗。”

段南轲隔着帕子扶住窗楞,微一使力,便把窗楞从外面打开。

随着窗户打开,一股难闻的味道飘散开来。

灯油燃烧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直钻鼻尖,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令人想要打喷嚏。

姜令窈皱起眉头,让段南轲先合上窗户,两个人沿着过来的路往回走。

近来燕京天气晴好,并未有雨,主楼后院的翠竹长势极好,并无破败,地上也无更多脚印和树叶。

也就是说,即便有人从窗户逃窜,却也没有在屋外留下什么线索。

段南轲寻了片刻,道:“我进去开门,你从正门进来。”

于是,段南轲就艰难地从外面钻进隔窗办开的缝隙里。

他身材高大,要想钻进去很是艰难,得亏他身手矫健,即便艰难也钻了进去。

待他进了书房,姜令窈才去前门。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那股难闻的气味再度扑面而来,而且书房内又湿又冷,令人十分不适。

姜令窈皱了皱眉头,却并未用帕子捂住口鼻。

犯案现场的气味也是线索。

姜令窈进了书房,反手关上房门,两人站在门前,仔细看了看门闩。

屋内的门闩也经多次使用,已经有磨损旧痕,但上面并无断裂痕迹,一看便知没有被人暴力破坏。

姜令窈看向段南轲,段南轲也看向他:“凶手难道认识死者?或者对正阳伯府很是熟悉?”

段南轲见过薛定山,进来后可以肯定他就是死者。但根据现场痕迹,若是窗户被从外面破坏,窗楞处不可能没砸痕,窗纱也不会完好无损,而前门又被关得严严实实,并无破坏痕迹。

大概可以推论,要么凶手是从正门而入,进入之后关好房门,然后从后窗离开,要么便是他用了其他法子,撬开了后窗的窗闩。

前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若是前者,那么案子便很好查,先查明死者死亡的大概时间,再逐一审问正阳伯府众人,大概便能锁定嫌疑人。

此时主院中并无旁人,只有他们两个,姜令窈和段南轲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他们刚想查正阳伯,正阳伯转头就死了,这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还是线索泄露,正阳伯被杀人灭口?

看着书房内一片狼藉,一切都尚未可知。

第79章

此时的书房里异常凌乱,桌椅板凳东倒西歪,盘碗杯盏落了一地,甚至多宝阁上也空了大半,显得很是单薄。

段南轲仔细绕过一地的物件,缓缓来到多宝阁前,便道:“此处应可放十件古董摆件,但现在只有这个玉壶春瓶和假山盆景还在,其余八件都不见踪影。”

虽说正阳伯府里的小厮会每日打扫,但从多宝阁上的痕迹来看,那八个空格原都是有东西的。

姜令窈在地上匆匆看了一圈,道:“屋中并没有这八样东西,地上零落的都是茶桌上的茶具,桌上的灯台,以及笔墨纸砚等。”

段南轲回过头,两人不约而同道:“劫财杀人?”

姜令窈道:“也有可能。”

两人又在屋里似乎搜寻片刻,然后便一起来到了放置冰山的金盘前。

夏日天热,富贵人家一般都会用冰鉴、冰山来防暑,正阳伯屋中放置冰山的金盘并不大,大约有三尺见方,上面放的冰山自然要更小一些,足够让这间小书房内不复炎热。

不过这冰山大抵放置了很久,大半已经融化,淅淅沥沥的冰水流淌到了地上,在金盘四周蔓延开来。

有一些已经干涸,另外一些重新弥漫,在桦木地板上氤氲出一片深深浅浅的水渍。

姜令窈蹲下身来,才发现冰盘边上摆放了一个油灯。

油灯已经熄灭,里面存放的灯油也见了底,似也是打斗中被掀翻道了此处。

两人在屋中走走看看,把所有现场痕迹都记在心中,然后便把目光放到了正阳伯坐着的书桌上。

那书桌宽阔大气,气质古朴,上面的笔墨纸砚掉了一地,桌上只剩一卷佛经抄到一半。

桌下有一排三个抽屉,两个都被抽出仍在地上,最后一个则半遮半掩搭在桌上,里面的两三封信件一下子便吸引住了两人的目光。

段南轲低声道:“赶紧看,还有一刻锦衣卫便能赶到。”

姜令窈点点头,两人取出里面的信,一一看了起来。

出乎姜令窈的意料,里面并无什么隐秘,一封是归隐寺的主持思辨大师的回信,只说他笃信佛法,可过几日再一起辩经。

另一封则是一个叫李成的人回信,信上说田地已经置办好,还请伯爷放心。另外他伺候夫人上香,夫人要听佛法,会在长乐寺再住几日。

这信看似平平无奇,但若仔细深究,这信是三年前所写,却留到了今日。

除了这两封信,其他就是些正阳伯日常写的诗词,除了自己不够飘逸潇洒,并无太大的问题。

这两封信两人看得很快,尚不知有何异常,便放到了桌上。

姜令窈看着这整个书房的摆设,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段南轲道:“说说看。”

姜令窈指了指西面一整面墙的书柜,道:“大人你看,此处书柜皆是一般无二,把这一整面墙都占满,显得书房越发逼仄,而且最左侧的书柜并未放满,里面空了一半,甚至摆放了个砚台凑数。”

这个书房给人感觉极为压抑,不仅因书房里显得很是狭窄,这一整面墙的书柜也让人喘不过气来,而且屋中的窗户并不大,外面又是假山和茂密的竹林,更显逼仄。

他们两人刚一进来就觉不适,但正阳伯竟能在里面日夜办公,且斋戒颂佛也是在此处,他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时,不会觉得难受?

姜令窈的目光落到了已经蔓延出大片尸斑的正阳伯,声音更低:“我总觉得,这书房还有秘密。”

段南轲点头:“待得查完案子,再来查这书房,我会命北镇抚司把整个主院围起来,不让人靠近。”

姜令窈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看完这些,最后来到正阳伯薛定山身边。

薛定山应该已经死亡多时,他身上的尸斑明显,尤其是脸上似乎因为碰撞,产生了铜钱大的瘢痕,看起来很是可怖。

薛定山双眸紧闭,嘴唇干涩,整个人都僵硬地嵌在圈椅里,双腿也僵硬伸直着。

插在心口的匕首很普通,并无什么特意之处,随便何处都能买到。

而其伤口四周流淌下来的血液已经干涸,加上其身上的尸斑以及身体的僵硬程度,他最迟也是今日凌晨死亡,不会再晚。

姜令窈没有去直接碰触死者,她道:“如此大概可以判断,凶手知道正阳伯府的情况,也知道子夜时分正阳伯定在此处,他能敲开书房的门,一定是正阳伯熟悉之人。”

段南轲跟着道:“根据多宝阁上东西丢失,有两个推论,一个是凶手就是为了杀人抢劫,盗窃财物。他选了夜深人静时分来到书房,寻借口敲开房门,进入之后行凶。但对于这种凶徒,财物比杀人要重要得多,一般而言会把劫财放在首位,并不会故意杀人。”

但正阳伯府的主院书房又很特殊,正阳伯对这书房看得很紧,凶手想要趁着无人进入书房并不可能,里外都有门锁。

他只有挑书房人最少时候,由书房内的人给他开门,方能成事。

但这又有另一个疑点。

段南轲蹙眉道:“为何非要偷盗书房内的财物,即便再之前,也要冒着被正阳伯发现反抗或者被小厮发现的风险,得不偿失。”

姜令窈点点头,认为段南轲言之有理,她补充道:“若是另一种可能,便是正阳伯府内有人就是要杀正阳伯,凶手选了这么一个时机上门,杀了正阳伯之后随意弄乱现场,让我们误以为是正阳伯府中的小厮或者意外的强盗进入,为的是劫掠财物。”

“如此,无论哪一种,丢失的财物都要分心搜寻,段大人,还是要让锦衣卫拿到名单之后,去京中各个当铺询问,看是否有人当卖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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