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成精,有的人岁数越大越在乎面皮,比如书院中的几位大儒,也比如在天楚位极人臣的広谓。
可这些早就将人世间一切浮华看的通透的老头心里最是清楚,面子这东西吧,其实最没用,尤其是关乎心中信仰和为之奋斗的目标时,别说脸了,命都可以不要。
広谓有个至交,叫做嶂雾,嶂雾有个好友,是书院中的八马先生,而八马将一本书册赠送给了嶂雾,嶂雾又将这本书册给広谓看了眼。
而这本书册就是《寒山杂谈》其中的一部分,上面主要记录了两个方面的知识,一个是关于病疾方面,一个是野外生存方面,既可以称之为阳间小常识也可以称之为阴间小妙招。
比如如何制作指南针、木棒成影法测量方向,如何在阴天靠树木和石头上的苔藓生长状态辨别方位。
在山林中感到身体不适时,怎么才能判断自己的身体情况,并应该采取什么姿势休息和缓解。
被什么蚊虫叮咬后可以使用野菊花叶和夏枯草捣烂外敷,蚂蟥钻进身体后怎么正确处理,怎么分别能吃的野菜和蛇类是否有毒。
秦游上一世毕业于国防大学,虽然学习成绩不咋地,但是也跟着老师们进过几次山林,所以对这些知识还是有所了解的。
広谓幼年时也入过几次山,就秦游写的这些东西,他看上两眼就知是言之有物,一部分知识他知道,一部分他看过之后恍然大悟,剩下大部分虽然不懂有待考证,但是却觉得八成都是真的。
要知道天楚国境多山多林,三分之一的人口都生活在山林之中或者山林附近,如果这些书中的知识被“科普”全国的话,毫不夸张的说,每年因为各种意外死在山林中的子民会大大减少。
加之嶂雾先生交给他的册子中还有各种常见疾病的应对方法,広谓这才舔着老脸狂拍马屁。
一看秦游和乔冉开价只有“一万贯”,広谓喜上眉梢,如同捡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一万贯对常人来讲可谓是一笔天文数字,可是对広谓来说只是笔小数目罢了,要不是身在夏京而是在天楚的话,他一个时辰内就可以拿出现钱。
见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乔冉满心懊悔。
他虽然不知道秦游编撰的教材也就是《寒山杂谈》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可联想到刚刚在谭眗面前提到的“地动仪”,十之八九,书中还有更多精妙的学问。
可对方是天楚使者,本就“加价”了一次,要是再改口或者说不卖的话,那丢人的可就不是他乔冉了,而是整个夏国,人可以出尔反尔,国家不能。
秦游也反应过来了,他虽然不知道书院的教材为什么会流落到对方手中,又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高价购买,不过当初秦老大可是说了,不允许外传,现在不但外传了,还要“卖”,这要是让秦老大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喷他呢。
“等一下。”秦游嘿嘿一乐:“你可能没理解明白,我们卖书都是按页的,一页一万贯。”
広谓的笑容凝固了,咧着嘴:“一页…”
“是滴,一页一万贯。”
広谓怒了:“三世子你不如去抢!”
秦游耸了耸肩:“抢哪有卖书挣的多啊。”
乔冉都不敢正眼看広谓了。
一页一万贯,除了秦游,他想不出这天下间还有谁能如此不要脸。
“不买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就当交个朋友了。”
秦游说完后,微微松了口气。
现在钱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够挥霍就行,没必要因为钱而去让自己再次出现在秦老大的视线之中。
秦游站起身刚要离开,面色一变再变的広谓突然爆喝一声:“慢着。”
広谓面色已经开始狰狞了,心中不断的权衡利弊。
根据嶂雾先生所说,《寒山杂谈》包罗万象,似是包含了先秦百家学问,其中有不少失传已久的技艺,就说那“工”册之中就记载了“筒车”的制造方法。
前段时间嶂雾去了几次书院后,无意中见到了庄户们在大集下游建造一个类似于“水车”似的机具,稍加打听后,确定了这就是早在前朝初期就消失的工艺,也就是“筒车”的技艺。
当时督造的人正是南宫奢,并告诉嶂雾这种技艺出自秦游所编撰的《寒山杂谈》。
天楚地势复杂,旱的地方常年旱,涝的地方常年涝,如果有了这种可以戽水的筒车,就可以提高粮食产量,而提高了粮食产量,就可以提升人口,提升了人口,就能增强国力。
而真正让広谓心痒难耐的是,根据嶂雾所说,《寒山杂谈》中的“工”册中的天工开物篇,浅谈了如何辨识矿脉,水金皆于江抄水中,淘沃取金,金多出西南,取者穴山至十余丈…
思索了片刻,広谓终于下了决心,满脸都是卖房子买彩票的狠厉之色。
“三世子!”広谓几乎是咬着牙发狠说道:“一页一万贯,可是说好了,待我凑足了钱,你可不要再说什么是一句一万贯,一字一万贯,说定了一页一万贯就是一页一万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戏耍我,老夫便是死在议政殿中,死在贵国天子面前,也要寻个公道。”
秦游傻眼了。
当初编撰的教材他看过,虽然都是蝇头小子,可少说也有数十上百页,这也就是说,要是将所有教材都买了的话,怎么也得拿出百八十万贯的!
吞咽了一口口水,秦游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秦老大,不是侄儿不把您的警告当回事,而是…人家给的太多!
谁知一旁的乔冉却哭笑不得。
他不相信広谓能拿的出数十万贯。
这里是夏京,不是天楚,对方上哪弄这么多钱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世子,《寒山杂谈》有多少页,老夫便买多少页!”
此时広谓的面容,那就和要卖儿卖女似的,一脸的狠厉。
秦游咧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时候些什么了。
心里想的,一边是张牙舞爪喊打喊杀的秦老大,一边,则是堆积成山的金子。
“他妈的,干了,说,什么时候交钱,要不你先打个欠条也行!”
広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