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面色沉着,道:“以慕容青莲的性格,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但是他劳师远征,这些幽州骑兵远离故土,若是久未建功,军心必定不稳。我们只需尽量把他们拖在淯水一线便是,无论如何,时间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
虽然李放是如此认为,可是后来慕容青莲的应对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自穰城之败后,慕容青莲一面继续从四处调兵增援,同时在明面上不断地骚扰淯阳。幽州军并未大规模进攻,只在附近以少量的骑兵游弋骚扰,卓小星率领的骑兵与这些小股的骑兵队伍遭遇过几次,一遇到竟陵军的正规部队,这些骑兵们跑得比谁都快。可是一旦竟陵军不再追击,这些游弋的骑兵就会持续地骚扰下面的镇子、村庄,劫掠侵扰周围的南周之民,所经之处,往往十室九空。虽然卓小星也试过将骑兵部队分成数支,在边境地带游弋巡视,然而,因为竟陵军骑兵数量远不如对方,分兵之后更是没有优势,唯有充作斥候之用,引导大队来援。不过等大军赶到,那些骑兵早已无影无踪。
慕容青莲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有耐心,也更加的狡猾、残忍。
李放无奈,只好下令将附近的居民尽数迁往更南的大城襄阳。虽然这样大量的土地不免抛荒,但好在现在乃是严冬腊月,多数作物并不生长,倒也没有遇到太大阻力。毕竟普通人在生存与死亡之间亦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寄望于明年春天之前竟陵王能大败北师,不耽误春耕。
不过,这段时日中,卓小星带领的骑兵也飞速成长起来,成为了一支足以独当一面的精锐之师。
与此同时,卓小星的武功也突飞猛进。两人一有闲暇便一同修炼。李放年长她几岁,兼之博览群书,于武学之道多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在这个称职的陪练帮助下,卓小星的进益一日千里。
西线的战事就这样进入了相持阶段,直到临近入冬的一天,斥候回报称,慕容青莲下令,尽伐附近州县之木材运往位于淯水上游的雉县,在淯水的上游也发现了几座极大的造船厂。李放这才感觉不太妙。
慕容青莲之意,是要以上游的雉县为根基,打造水师。淯阳城本依水而建,一旦北梁水师建成,防卫将受重大影响。不仅是淯阳,恐怕襄阳城也将面临巨大威胁。
竟陵军并没有水师,李放在收服襄阳之后,曾想过以江汉为依托,建立一支水军。但是水军造价高昂,而且在此之前,从未有北梁将领能威胁到襄阳一线,水军的用处也不太大,这项计划也就搁浅了。如今仓促之间,想要兴建水师,又谈何容易,西府并没有造船厂,就算仓促之间征集民间船只,又怎么能与真正的战舰相提并论。
正在他踌躇无定之时,却突然收到来自襄阳的急信,信是红酥所寄,并未说何事,只是要他与卓小星尽快回转襄阳。如今他与卓小星有了婚约,在名分上红酥自请避嫌,不再称“夫人”,而是以王府女管家的身份掌理王府内务。
红酥素来沉稳,莫非是襄阳城出了什么大事不成。可是襄阳城除了红酥之外,尚有师兄乐歌在。虽然自己这位师兄性喜清静,大部分的时候都呆在他的那座沉香寺,可是襄阳那边要是真有什么事,他绝无可能坐视不理。
不过,眼下战事稍缓,对于慕容青莲新建的水军他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回去一趟也好。卓小星自然也不会反对,两人星夜驰骋,终于在两日之后到达襄阳。
第131章 贵人相助
出乎意料地, 这次红酥并没有在城门口亲自迎接,而是遣了一名小厮在城门口等候,只说她正在招待贵客, 若是王爷回来了,直接回府便可。
王府门口另有一名小丫鬟守在门口,两人稍洗风尘,便跟着小丫鬟来到王府中的小花园。
已近一岁之末, 花园之中草木尽凋, 唯有一丛腊梅花开得素淡。花下备有桌椅,桌上设有琴案, 却见红酥夫人与一名男子相对而坐。那男子身着白色大氅,神采飞扬,手拿一柄折扇,不知在说些什么,惹得红酥掩口而笑,看起来一副宾主相谈甚欢的景象。李放一眼看去, 那男子的背影分外熟悉。
红酥口中的贵客正是金陵“绿妆楼”的大掌柜, 谢家的长公子谢王臣。
未等丫鬟通报, 卓小星已快步迎了上去,惊呼道:“谢公子,怎么是你, 你怎么会到襄阳来?”
虽然李放曾说谢王臣早晚会来襄阳, 但不过数月的时间便再次相见, 还是让她颇为惊喜。
红酥见两人来到, 连忙站起来, 招呼道:“王爷, 卓姑娘。”
谢王臣站起身来, 双眼中亦是洋溢着故友重逢的喜悦,拱手为礼道:“谢某见过王爷,冒昧来访,王爷不会嫌谢某打扰吧?”
他眨了眨眼,这才低笑着回应卓小星的话道:“那日卓姑娘你走了之后,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太对。竟陵王在府中藏了什么大美人,竟然生怕让我知晓。这可让我心心念念,夜不能寐。所以我非得来看看不可。不过这一路上游山玩水,耽搁了些行程,所以现在才到。”
他一双凤眸睐向坐在一旁的红酥,又对卓小星叹道:“没想到王府还真有如此绝色,卓姑娘你果然是诚不欺我……”
红酥脸色微红:“谢公子谬赞了,红酥实不敢当。”
谢王臣脸上露出风流恣意的笑容,道:“当得当得,这几日与红酥姑娘在这小院之中饮酒弹琴、论诗谈文。谢某人周游天下,也算得上阅尽红粉。如今见着红酥姑娘,方才觉得以前的日子竟都是虚度了。啧啧,白日寻芳歌梦酒,未知明月在仙乡……”
李放闻言,浅笑道:“既为仙乡,此番来了,谢大公子留下长醉何妨?”
谢王臣摇头道:“王爷可别打我的主意,谢某人好不容易摆脱了广陵王府与谢家的烂摊子,只想做一个富贵闲人。你竟陵王府的烂摊子比之他们可是只大不小,谢某人才不会来淌这一趟浑水……”他又瞟了卓小星一眼,打趣道:“也就只有卓姑娘心思单纯,这么容易就被你骗到……如此绝色佳人,竟然也被你拉去到战场上打生打死,真是暴殄天物……”
卓小星反驳道:“谢公子此言差矣,明明是李放心思单纯,被我给拐到……若是论起绝色,嘿嘿,他可也不比我差呀……”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李放拉到自己的身侧,两人并立。李放微微一笑,轻轻攥住她的手。
谢王臣嘴仗不成,反倒被噎了一下,叹道:“卓姑娘,我可是帮你说话,你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红酥看着他们两人斗嘴,脸上也浮现出温婉的笑意。她盈盈施了一礼道:“这两日红酥与谢公子弹琴论诗,谢公子于琴之一道,可称大家。不知谢公子是否可以在襄阳多留几日,红酥尚有些许琴艺之心得想与谢公子切磋探讨。”
红酥在竟陵王府多年,与李放之间早有默契。见李放邀请谢王臣,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出言邀请。
谢公子果然道:“既然美人邀约,谢某人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眼睛一转,转向李放,悠然道:“留下可以,但是一臣不事二主。若是让我留在襄阳,每日与这位红酥姑娘弹琴论文尚可,想让我替你李放卖命,那是绝无可能。”
李放知他心中始终对广陵王李昶有心结,却也不说破,微笑道:“谢公子远来是客,李放当然悉听尊意。只是我这地方局促,只怕委屈了谢大公子。”
谢王臣折扇轻摇道:“有如此美人为伴,又怎么谈得上委屈。当然,谢某也颇知为客之道,我特意为王爷准备了一份礼物——”
卓小星好奇道:“什么礼物?”
谢王臣固然爱美人,但是若说他真的会为了竟陵王府藏着一位大美人而来到襄阳,卓小星是不信的。而这份礼物,恐怕才是他此次来到襄阳的重点。以谢王臣一出手便是三十万两的手笔,卓小星很是好奇这次他又准备了些什么。
谢王臣拍了拍手道:“庾老、梅老、常老,你们出来吧——”
这时,从一旁的偏厅里转出三位老者,三人虽然看起来年龄颇长,但是精神矍铄,上前见礼道:“见过竟陵王。”
李放、卓小星、红酥皆是一头雾水地看着谢王臣,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谢王臣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王爷最近在为慕容青莲在雉县的举动发愁,而这几个人恰好可以为王爷分忧。来,你们三位给王爷自我介绍一下……”
一人道:“小人庾东,以前乃是谢家在成都船厂的大掌柜,负责船厂的一应事宜。”
一人道:“小人梅信,以前乃是谢家在扬州船厂的画匠,负责船只一应大小部件图纸的设计绘制。”
一人道:“小人常明,以前乃是谢家在庐江船厂的匠造师,负责船舶的制造、修理、入水诸事。”
谢王臣这才悠然道:“几位师傅除了本人之外,另外各带了二十人左右的徒工弟子,只要选好场地,再征调足够的工匠与民夫,便可开工。”
李放呼吸一促,敢情谢王臣这是直接给他找了一个生产舰船的班底。有了这些人,西府自然亦可组建水军,在江面上与北梁的水军互相制衡。这对如今的襄阳局面,可真谓雪中送炭。但是——
他微微思考片刻,道:“多谢谢公子美意,然而我听说谢家造船有别于诸家,对每一件木材都需精心挑选打磨,造船工艺亦是精巧绝伦。虽然这样造出来的船只坚固无比,但工期甚长,一艘上好的大船从设计到建造完成至少也需两到三年。而如今战事在即,就算立即开工,又怎么来得及?”
谢王臣微微一笑,道:“所以这次我带来的不仅仅是几位师傅,还有足够建造二十余艘大船的精细木料,用这些木料来制作战船的核心部件,而其他不足的部分,只需在附近的山林中就地取材便可。有了这些,快则二月,慢则三月,便可建造出二十艘可航行于内河的战船。”
此言一出,不光李放,连卓小星都是目瞪口呆。这些精细木料与造船工匠的来源自然亦是谢家,谢王臣不仅挖谢家的墙角,甚至连造船的木料都被他偷运出来资敌。如此大的规模,难道谢家真的会不闻不问吗?
卓小星问道:“谢公子,你这样挖自己家的墙脚,难道就不怕被谢家老爷子知道吗?”
谢王臣微微一笑,道:“这几人虽然出身谢家,不过在今年六七月间便已退休,在家赋闲,自然也算不上谢家的人。既然不是谢家的人,那又怎么算得上是挖谢家的墙脚呢?”
他悠然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但谢家家大业大,仅船厂就有成都、扬州、金陵、庐江、岳阳、会稽等诸多分号,这些分号的掌柜、匠人每年都会有辞职或者退休的,老爷子又怎么会全部知晓。这几人都是我谢某人最信得过的长辈,王爷尽管放心。至于木料,我也不瞒王爷,这些木料在今年七月,在谢家的账面上已经变成实打实的商船,交付给莱阳水家。”
卓小星疑问道:“莱阳水家?”
谢王臣道:“不错,就是有着‘海上水龙王’之称的莱阳水家,他们家的海船很多是由我谢家所造。我和他们家的大掌柜曾经有过一点交情,刚好在六月间,水大掌柜曾有求于我,我便与她交易,让她以水家的名义订购商船,然后我再暗中将这一批造船的木料扣下。就算有人发现不对,问到莱阳水家,大掌柜也只会一口咬定,已经收到商船。这样,即使是老爷子亲自查账,也不会查出任何端倪。”
今年六七月,李放算了时间,那个时候应该谢王臣刚从成都回到金陵不久之后,还没有被逐出谢家,仍然是谢家的继承人。几位谢家匠师都在这一个时间退休,他甚至从谢家的船厂扣留下足够制造二十余艘战船的精细木料。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谢王臣便在筹谋今日之事?
他心中感激,正要出声言谢。却正对上谢王臣湛若星月的目光:“王爷也不必谢我。逢此乱世,便如风暴中行舟,我们南周还是需要一个强力的操舵手,你竟陵王无论如何也是比李昶更好的选择。只有像王爷您这样的人守住国门,像我这样的庸人才能有苟全之地,赏花醉酒,王爷你说不是吗?”
李放粲然一笑道:“若是谢大公子也算庸人,那世间便再无良材美玉了。”
第132章 东线战事
淮南城。
郡守府之中, 李昶身着甲胄,一卷一卷地翻看着桌案之上堆积如山的军册。
淮南郡守杜龄山站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自从广陵王李昶带着东府军到达淮南一线, 便征用了郡守府作为临时的行营。对于此项决议,淮南郡守自然是不敢说一个“不”字。虽然陛下尚未立储,但李昶是嫡子,不出意外将来便是皇位的继承人, 自己只要在广陵王驻守淮南的这段时日不出什么差错, 在王爷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自然不愁升迁。为了此事, 这些日子,杜龄山对王爷带过来的一众幕僚俱是殷勤备至,只为从众人口中打听得王爷一二喜好,以便投其所好。在摸清王爷的脾性后,杜龄山一有空便在书房中随侍,
对于杜龄山的殷勤, 东府的一众幕僚自然是乐见其成。这些日子战事不利, 李昶的心情不太好, 议事之时常常发怒,就连谢之棠也被他训斥过几次,其他人自然不愿意触这个眉头。杜龄山得此机会, 也是极力小意伺候, 唯恐李昶有一丝一毫的不快。
当看到李昶的眉毛微微皱起, 杜龄山立刻上前躬弯了腰, 问道:“王爷, 可是有哪里不对?”
看着杜龄山一脸谄媚的深情, 李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指着手上书卷,厉声道:“这卷文书是谁抄录的,我昨日刚看过原本,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和原文不一样,军中公文,竟有如此大的纰漏,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杜龄山将文书拿起来辨认了一番,方才道:“中军负责公文抄写的乃是姓凌名敬的军中主簿,王爷是否需要属下将此人叫来问话?”
李昶一愣道:“凌敬?我记得中军主薄不是杨观吗,什么时候换人了?”
杜龄山道:“王爷有所不知,中军主簿现有四人,杨观为正职,负责帮助王爷起草撰写公文,而凌敬与其余二人为副职,主要抄录一些没那么重要的文书,这是谢少傅的安排……属下这便将人叫过来,让王爷处置……”
李昶本心烦意乱,一摆手:“不必叫来了,如此舛误,按军令当斩,你传本王之命,处置了便是。”
杜龄山吓了一跳,道:“王爷,如此处置恐怕不妥——”
李昶怒气冲冲,一拍桌案:“怎么,本王身为一军主将,连军中一个小小的主簿都无权处置吗?”
杜龄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王……王爷……那个……那个有所……所不知……”他舌头打结,吞吞吐吐半天,总算没忘了谢之棠的交代,道:“这位凌敬凌公子乃是武安伯的独子,武安伯前些日子本来想让独子在西府谋个前程,谢少傅听闻此事,便为武安伯行了个方便,将此子安排在中军任主簿一职,谢少傅曾向武安伯保证让凌公子安然回到金陵……”
李昶一拍桌子道:“荒唐——本王执掌东府,若是有过不罚,本王威信何在?”
杜龄山点头如捣蒜道:“是是是是是……下属这就去处置……”
他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弓着身向外退去。他方退到门口,听闻李昶一声低喝:“慢着——”
李昶深吸了几口气,方觉心中火气稍息,他沉声道:“当年父皇登基之时,武安伯也算有功,就饶他一命,革去主簿一职,令其反省思过。”
杜龄山松了一口气,道:“是。”
书房中安静了下来,李昶继续翻看桌上的文书。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指着文书上的一行字念道:“腊月十八日,七营斥候长宋武奉命率队出城探查军情,与敌遭遇,战斗之时,宋因惧敌私自逃回,以致七营整队覆没,唯有一人重伤落水,后为援军所救。宋武弃部私逃,杖责二十,禁闭十日思过……”他怒声道:“身为一队之长,战时私逃论律当斩。为何只杖责二十,禁闭十日,如此判令出自何人之手?”
杜龄山额头冷汗淋漓而下,小声道:“……属下不知……”
李昶怒眉一沉,“你说什么?”
看着李昶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个倒八字,他飞快道:“但是属下猜测这可能也是谢少傅的意思,这位宋武,属下也曾耳闻,他乃是山阳伯的外甥,与先前那位凌公子一同来到淮南……”
李昶绷紧着一张脸,看起来面目狰狞,厉声道:“谢之棠人呢?叫他过来——”
杜龄山道:“谢少傅正在城中巡视,属下这就派人去请……”他急忙从书房退了出来,这才用袖子擦去额头的冷汗。他苦笑一声,自古伴君如伴虎,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他的衣服便已经湿透了。他不禁更是佩服那位谢少傅,无论广陵王发多大的脾气,总是一脸云淡风轻。
不多时,谢之棠来到书房,躬身道:“听说王爷叫我有事?”
李昶见到他,冷笑道:“我倒不知道,究竟坐在广陵王之位置上的是我李昶还是你谢之棠?”
这话说得很是严重,谢之棠闻言,连忙跪下道:“王爷,谢之棠乃是奉祖父之令辅佐王爷,并不敢僭越。”
李昶冷哼一声,将桌上的文书向他扔了过去,道:“不敢僭越?你倒是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谢之棠将散落在地上的书卷捡起来,随意翻了翻。他早前听了杜龄山的汇报,早已明白李昶为何生气,便轻描淡写地道:“王爷何必生气,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也知道,自从李放回京之后,陛下一反常态对他多有嘉赏,朝中一些勋贵官员便见风使舵,到竟陵王府巴结,只是李放自恃清高,对这些人都不理不睬。这时候,只需要广陵王府对他们释出善意,他们定会对李放恨之愈甚,这李放战功赫赫又如何,若是朝中无人支持,这太子之位无论如何也与他无缘……”
李昶面色更冷:“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列侯和寒族,也值得本王拉拢吗?这些人一个个都如同酒囊饭袋一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我东府是回收垃圾的吗?他李放看不上的人,你竟然都敢安排进来。”想到李放不要的货色都让谢之棠给塞进来,李昶心里更堵了。
谢之棠浑不在意地道:“王爷何必较真?王爷只需将这件事当成一桩生意就行。王爷给这些勋贵子弟一条晋升之路,换取他们背后的势力支持王爷。至于薪俸不足的部分,谢家自会负责……”
李昶气得浑身发抖,道:“一场生意?律令不严,本王何以治军?一人有过而不罚,则有百人心存懈怠。长此以往,军心涣散,这样的军队又怎样能打胜仗?”
谢之棠抬起头,看向李昶,咬了咬牙道:“王爷,你应该也看了西府上月的战报,慕容青莲率幽州骑兵二十万,亦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淯阳城,甚至在穰城之下遭到竟陵王的埋伏,以至于大败,不得不收缩战线,固守淯水上游。而我们东府这两个月数次遭到萼绿华所率领的淮北军的袭扰,却是败多胜少。之棠知道王爷您心中不甘,一心想获得军功,也好压过西府一头。可是在之棠看来,此举无异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王爷想要获得太子之位,军功并非首要,得到朝中的支持自可立于不败之地。谢之棠并非不懂军中令行禁止、一视同仁之理,但是事情总需权衡取舍,选择利益更大的一方。”
李昶气得更厉害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商人之见,见小利而忘大义,我李昶耻与你这种人为伍——”
谢之棠脸色登时变了,他站直了身体,深邃眸色直视李昶双眼,神情冷峻,不卑不亢的道:“商人之见?王爷难道忘了,这次仓促用兵,东府粮草不继、军费短缺,若非是我为王爷调度,又怎会如此轻易。不光如此,就连广陵王府的用度,不是靠我谢家的支持又如何得以维持;怎么王爷您今天终于想起来我谢家原是商贾之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