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什么都好着,可就是不能有自己孩子,她不痛吗她不想要孩子吗,她做了梦都想要生个自己孩子,谁想供小叔子啊。
所以当时话赶话,她一怒之下脱口而出把心底的埋怨交代了出去,刺痛了男人,所以婆母动起手来,他看着,后来虽然拉开了,这桂娘不怨恨,她只是没了指望,整日里干有啥意思。
婆母拿话哄他们,如今都听出来看出来了。
他们俩绑着,只能跟那地里的牛一样,日日的干着,干着,抱一个孩子,马家先不愿意,说是外人血脉,还不如供自家……这日子真没活头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荣和堂哪位大夫,反正我爷爷妙手神医,治了不少你这样的情况。”
顾兆在旁添话,“马大哥既然情况已经这么坏了,再坏那也坏不了哪里去,郑大哥家就在平安镇,坐骡车过去就一天时间,你们现在也没心思开铺子做买卖,不如过去先看看。”
“就算没指望还是老结果样子,你带着嫂子去散散心也好啊。”
郑辉将信递过去,“我爷爷如今不常坐诊,你们要是过去,信交给店里伙计,就说是我介绍过去的,我爹医术不如我爷爷,你要是疑难杂症难治了,那就只能求我爷爷。”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儿子。
马家男人便动摇犹豫,尤其听到顾秀才说的那番话,是啊他已经没了指望希望,最坏也不过是这样,就当陪桂娘散散心,要是不成了,桂娘还要寻死,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从马家出来,顾兆拱手作揖:“劳烦大哥跑这么一趟了。”
“说好了,明个给我留一碗卤下水,不管他去不去都不干我的事了。”
“是是是,自当照办。”
顾兆笑着送客,也没多留郑辉吃饭。
第二天,马家铺子还是静悄悄没开张,巷子里的人纷纷说,猜着难不成马家的面条铺子要关门了?不可能吧,马家的院子一租就是三年一交付,好像是去年才交了钱,还剩两年,不可能白空着,马嫂子如今模样怕是不成,可能在等等,等个几天缓过来就好了。
黎周周也是在等,他心里盼着马嫂子去平安镇看医,不管好坏起码是有个希望的。
到了第三天,天还没亮,摸黑的厉害,黎大是套了骡车去拉下水,一出门先瞧见了隔壁夫妇背着包袱。
“黎叔早。”马嫂子先开口打招呼,声音低哑,若不是安静,根本听不见。
黎大诧异点了头,说:“去哪里?顺路送你俩一程。”他想着出府县和去西边应该是不顺路的。
果然,马家男人说:“不顺路,我们想去平安镇看看。”说完,搀扶着桂娘便走了,消失在巷子头的夜色中。
黎大也没多说,只是上了骡车时拍了拍骡子脖颈,长长吁了口气,“好了,好了。”去西边拉下水了。
后来听马嫂子说,顾秀才他们一走,当天夜里和第二天白天,两口子都纠结难受害怕,怕希望又没了,可男人说实在不行咱们抱一个谁家的孩子,回去就说成了能生。
马嫂子好歹有了一些些光亮,总比现在婆母给画的没影的大饼强。
夫妇俩雇了骡车赶在平安镇城门关之前给进去了,天已经黑了,晌午时就吃了些干粮饼子,连着打听,幸好镇子小,很快听到了郑家医馆——
“你们往平安大街上去,街道上四间大门面就是了。”
两刻就到了,镇子小,又赶着骡车,车夫说到了,夫妇俩下来一看,四间铺子如今在关门,马家男人赶紧上前打听:“劳驾问一下是不是郑家医馆。”
“是没错,不过我家要关门了,你要是看病抓药等明日早上再来。”
“我、我是来看病的,来找郑大夫,郑秀才的祖父,我有郑秀才的信,劳您递一声话。”
关铺子的伙计手停下来了,“你认识我家辉哥?”一看夫妇俩满脸的伤痕,脸上的巴掌印字都肿着,不过是皮外伤,涂点药膏就好了,估摸不是为这个事来,一看信上写的字迹,好像就是辉哥的。
“是,也不算认识,我家住在石榴巷,开的面条铺子,与顾秀才的铺子是隔壁——”
“你还认识顾秀才啊?怎么不早说,先进来说话。”伙计招呼两人进来坐,热情说:“先喝喝茶,你们从府县来定是两眼一摸黑,我先问问管事的……”
说罢,人就往后院去。
郑家的铺子大,后头连着院子,伙计休息吃饭的地方,还有炮制晾晒药材的地方,平日里闲杂人等不能进的。
铺子里空了,马家夫妇面面相觑,不知道为啥,提起郑秀才也还好,虽然伙计没刁难人,但一说顾秀才立刻热情起来,搞得马家夫妻以为说反了。
后来管事出来了,还热情给腾了一间休息的房子,让夫妇俩安心住一晚,明个儿一大早让伙计去宅子里递信请老太爷过来。
今个马家铺子又没开张。
黎周周还嘀咕,等爹回来,听到爹说一大早天没亮碰见了夫妇俩,背着行囊瞧着是出城门去。黎周周这下知道了,心定了,便不再冲着马家的院墙操心了。
当天顾兆回来,见周周满脸高兴精神奕奕的,就知道隔壁夫妻俩去了平安镇,当天周周小课堂重新上了起来。
再次见到马家夫妻还是五日后。
正巧顾兆那日休沐在家。
夫妻俩一走这么几天,最初巷子里人还以为出什么事,后来听说是求医去了,心里还嘀咕都坏了有八、九年了,求啥医,指定没希望了,别是被骗了。
这日傍晚,乍见到马家夫妻俩,大家伙自然是瞧热闹,纷纷询问关心。
马嫂子一走这么多天怎么看着精神好了,想明白了?
“是求医去了,多亏了顾秀才找了郑秀才来家里劝……”
“郑老神医说了,能治,就是我之前时间久耽搁了,得一边扎针吃药,快了一年时间,慢了得两三年,我们夫妻俩想着搬到平安镇上治病养身子,这边的院子退了租。”
啊?
真能治啊?别是骗人的吧。
但这是顾秀才介绍的,黎家铺子还开着,要是骗人顾秀才名声不就是完了。周氏一听是郑秀才家,立马说:“指定没错,我当初怀四娘都没发觉出来,还是郑秀才一看我说我有了孕。”
众人突然想起来这茬,对啊,郑秀才好像说过他家行医的。
不是骗人可太好了,马家两口子苦了这么多年,如今真的能医能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了。
因为这喜事,马家夫妻精神奕奕,去了黎家道谢,一边处理退租的事情,每年赚的银子都给了婆母公屋,身上就留了二两银子用来买菜买肉开销,夫妻俩本想着退两年租金还能有个十来两,到时候去镇上租一间小铺子,一边治病一边开面馆赚钱。
院子主人家也好说话,可以退,不过你们说好了大后年到期现在不租了,那得扣个一两银子才成——
夫妻俩手紧着,一听就难受,这可是一两银子啊。
“不然我租了你家院子成吗?”黎周周开了口。
马家院子小一些还窄,一个年租金是八两,两年就是十六两银子。黎周周年前就有主意想扩大铺子买卖,招人手,如今打着瞌睡送来了枕头——虽然一间院子是大了些,可紧挨着他们家,做起事来也方便。
第67章 府县生活27
马家夫妻手里如今就一两多银子,要是不退了府县院子租金,那去平安镇抓药看病租房子手里都没钱——至于为啥不去乡下找婆母要,两口子想都没想过。
不可能给,甚至会说平安镇大夫是骗人,你都坏了这么多年,看病吃药费了这么多钱,还不死心,是不是不想供你弟弟,让你媳妇撺掇出来这一茬?
马家男人知道娘会说什么,所以断没有开口要钱。
院屋主家要扣一两那也没法子,租契说好了三年,如今一年刚过,马家夫妻搬走了,这院子小不好租可不得闲置下来,主家也难受不愉,要不是和马家夫妻打交道多年,是不依要扣更多。
幸好隔壁黎家租下来了。
桂娘和她男人感恩戴德不成,两口子嘴皮子不是利索,只会一遍遍说谢谢。
“我家生意本来也想扩大一些,算是凑巧了。”黎周周这般说。
夫妻俩自然知道黎周周这么说是为了让两人好过,不必太挂怀,可就是这样才更感激。
“多亏了黎夫郎救了桂娘性命,不然——”马家男人眼眶都红了。
黎周周本来不是多嘴人,可说到这里还是没忍住说:“我这次是赶巧,可千万不能有以后了,马嫂子命是自己,人活着总能找到希望。”
“我知道,就算这次治不好了,我也不会寻死了。”马嫂子去平安镇这几天也和丈夫说开了,不藏着掖着了,了结了这么多年彼此心里压着事,要真是治不好,那就抱一个女孩或者哥儿到膝下,若是丈夫不同意——
话还没说完,马家男人就怕了,忙不迭说同意。
“桂娘她寻短见上吊,我真怕了也后悔,幸好幸好。”
之后事情便是马家夫妻收拾东西,因为去平安镇路途远,大件行李不好带,像是床、柜子,还有铺子里几张桌子凳子,全都留给了黎家。
黎周周过意不去,还没张口说花钱买,马家夫妻先说不要,对于黎夫郎救命之情,还有去平安镇看病就医,以及帮他们夫妻租下这个院子,这些出手相助,已经是说感激都没办法报答全。
本来两口子想把家具处理卖掉,估摸卖不下几个钱,用了这么多年,一起也卖不下一两银子。现在挺好留给黎夫郎,黎夫郎用上就成。
夫妇俩带了衣裳,两口大铁锅,这是贵价东西。走之前,还将院子屋里齐齐打扫了一遍,收拾干干净净。
而顾兆则是跟院子屋主签租契,多费了一道功夫——马家夫妻与原屋主废了租契,改头原屋主与黎家签了租契。
为就是防马家夫妻在乡下婆母公爹找上门闹事。
第二天晌午后,马家夫妻租骡车到了,东西都搬了上去,夫妻俩要走,巷子里人都听闻了,有送了菜,还有蛋,也有包着红包,这个少。
人情往来,马家夫妻一走院子都不租了,十有八九不回来了,包出去红包钱,那指定收不回来,不如送一些菜蛋包子馒头,利头小,没想过人情要回来。
许阿婶就给送了六个包子。张家一瓶醋。黎周周是包了红包。
因为送人多,七手八脚,马家夫妻都不知道收了什么,等出了巷口,离着巷子越来越远,两口子心里不舍,但更多是对未来期望。
桂娘整理刚大家送东西,一看有个碎布缝包,打开一看,半两银子,顿时愣住了,这、这没人会送这么多,她拿给男人看。
“黎夫郎送吧。”桂娘是问话但很肯定。
桂娘握着银子许久,眼眶都泛红了,“要不是黎夫郎,我这条命就没了。”
“黎家为人厚道,肯定是不好占咱家那些家具便宜,才给包了银子。”
没多包,怕他们心里记挂不好受还回去,半两银子差不多买了旧家具正正好,夫妻俩握着手一时不知道说啥,只是心里对黎家黎夫郎感激之情更甚。
后来后来,夫妻俩终于有了孩子,孩子还没出生在肚子里时就起好了名字,就叫马黎,要是女孩或者哥儿就叫黎黎。
要是没有黎家,就没有这个孩子,可能马嫂子连命都没了。
确实如此,上辈子没有黎家告官黎老太事情发生,夫妻俩藏着心里事,勤勤恳恳辛辛苦苦供着幼弟二十多年,可幼弟不是读书料子,二十了别说中秀才,连童生也没考中,却一身臭毛病。
不务生产,只知道啃大哥大嫂。
成了亲,因为大哥大嫂奉献,家底在村中算是丰厚,娶媳妇儿娘家也丰厚,这有好有坏,好是娘家厉害了能帮衬,坏便是儿媳妇儿厉害有主见,第一个孩子人家辛辛苦苦生下,凭啥给外人抱去?
后来就闹起来了,积怨太深了太深了,马嫂子也是上吊,这次没黎周周,被发现时人都死透了,马家男人愧疚后悔,提着刀结束了性命。
夫妻俩劳碌了大半辈子,搭进去了两条命,什么都没指望上。这在村中被说了很久,就是村里人看热闹说闲话嚼头。
如今不一样了,黑暗中破了土,升起了一丝丝曙光希望。
面条铺子是两间大,有烟囱管道那间砌着大灶,中间那堵墙打通了,整个地方很宽敞。桌子板凳用了七八年了,虽然马家夫妻很勤快,经常打扫擦洗,但不免还是有些旧。
墙面要刷石粉弄白,桌子凳子捡着好收拾一通,打磨好了刷一层桐油晾干,这样就能新一些。黎周周不打算请人来做,下午买卖收拾好了,他和爹趁着相公没回来就能做这些。
主要也是人手还没招,不着急。
三、四天就能弄完了。
马嫂子夫妻在小院子生活了八年,但东西真少,睡得屋子就是一张四柱床、一个放衣服大箱子,一张四角桌并着两个凳子。箱子马嫂子夫妻收拾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