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羯罗并不是那么相信他，但是沈绛竟然把他的小刀重新收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你那些缭绕香，是从哪里来的？”
黑羯罗在那堡垒的大厅里，用那迷香迷得那么多人神魂颠倒，齐齐做出那些不知羞耻的事情，不过是想勒索他们钱财而已。
黑羯罗竟然有些不明所以，“什么缭绕香？”
沈绛同萧尹对视一眼，他这迷惘的表情不像装出来的。
“你说的是极乐一息？”黑羯罗恍然大悟。
“什么？”沈绛没想到那迷香还有别的名字。
“那是多年前，为苏特宫廷效力的一名大马色术士做出来的东西，不过这玩意没有别的作用，只有……呵呵，你应该明白吧……”
“那个大马色术士现在在哪里？”沈绛问道。
“死了，死了很久了。”
“既然这迷香是苏特的宫廷之物，为什么会流传出去？”还到了清宁的手中。
“我怎么知道？宫廷之中，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的秘密，不过今天这迷香不是我带来的。”黑羯罗全然是非常的诚实的态度。
沈绛更加莫名。
黑羯罗忽然一副好笑的样子，“是康家那个蠢儿子拿出来的，他说他有可以让人乖乖听话的迷药，愿意为我效力，我想，他可能是从街市上那些骗钱的术士巫师手里弄到手的，因为那药效真的很差强人意，远远比不上真正的极乐一息。”
沈绛拧眉，望向萧尹，
萧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绛便对着黑羯罗道：“你可以走了。”
这下轮到黑羯罗很意外了，“你真的肯放我走？”
“你应该不需要我恭送吧？”沈绛觉得他再不滚蛋，自己可能随时会反悔抹他的脖子。
黑羯罗立刻转身就走，越走越快，最后几乎用跑的，十分的仓皇。
看着黑羯罗消失在湖岸树林的身影，沈绛抬起了头。
“阿尹，先不要杀他，今天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苏特接下来一定很热闹，我喜欢热闹。”
水浑浊了，才能浑水摸鱼。
“好。”萧尹轻道，他忽然也觉得直接杀了黑羯罗不太合适，对于一个喜欢痴心妄想、又野心勃勃的人，只捏断他的脖子，实在是太客气了些。
而且，黑羯罗那些信口开河的虚假的许诺，萧尹忽然觉得也很有道理。
不过，让他这么舒舒服服的走了，萧尹就会不大舒服了。
沈绛的脸色依旧不太好，手腕上缠了好几道的布巾，脉门处还渗着些血迹。
所以，萧尹便道：“我去送送他，乖，等我一会儿。”
大约一刻钟之后，萧尹才回来。
他一脸如无其事的样子，什么都没说。
沈绛便也什么都没问，萧尹有分寸，会给黑羯罗留口气回到苏特的。
萧尹取出那顶王冠，同他道：“那这个东西，怎么处理？”
沈绛接过王冠，放在手中，对着已然高升的旭日看去，那些绚丽的宝石争相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他忽然笑了笑，对着萧尹勾勾手指，“来，低头。”
萧尹失笑，从善如流低下头。
沈绛把他那好笑的缠头巾扔了，然后把王冠带上去，再抬起他的脸左右打量打量，“嗯……”
看着看着，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接着一弯腰，吐了……
萧尹立刻反应过来，把他拦腰扶住了。
“呕——！”那一张脸几乎是青了又白。
*
“他的情况不太好。”说话的是玛哈，她发现自己拿走的匣子里没有王冠，只好又回来了，她的脸色也臭极了。
这会儿她捏起沈绛的脸，“这种复杂的毒药，是没有任何解药的，就算解了蛇毒和赤丹粉的毒，但解银环蛇毒用的是剧毒的乌金蛇毒，解赤丹粉的涂金石其实同样也是有毒的。”
“喂，臭娘们，你不要污蔑我，小黑的毒很轻微，硫磺粉就能抑制。”殷无措立刻抗议道，他眼睁睁看着那个雪肤金发的胡姬，变成了这个黑发黑肤的难曲女人，深深觉得女人果然都是百变的骗子。
而且他还没弄明白萧尹到底有没有出老千，当然不肯走。
玛哈松开了沈绛的脸，抱着手看向殷无措，“若只是你的乌金蛇毒，被硫磺熏一熏也行，但是他体内还有仓息虫的毒素和七叶乌头，你想让他马上死，就用硫磺给他解蛇毒好了。”
殷无措闭嘴了。
玛哈接着同萧尹道：“这种生死毒混合的药物，就是为了致人死命的，所以制毒者是不会多此一举去研制它的解药。”
“还有呢？”萧尹问道。
“人终究会死的，你可以让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过得开心一些。”玛哈一脸同情。
萧尹一瞬间惊得瞳孔都暗了暗，“什么！”
“呕——！”沈绛对着软椅旁的水盂又呕，只是他已经吐了好几次，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萧尹立刻点着他的后背的大椎穴，再掌心向下，缓缓渡气。
沈绛转身抓住了萧尹的手掌，然后猛地抬头怒瞪着玛哈，“不要胡说八道！”
玛哈已经捧着肚子狂笑，“涂金石粉吸了毒素之后，青蛙油能让你把那些毒物吐出来，开个玩笑，可以把王冠给我了吧？”
萧尹微阖上眼，松了口气一般。
“青蛙油！”沈绛脸都绿了，重新趴下去狂吐，萧尹忙给他拍拍后背顺气。
“效果真好。”玛哈毫无同情心地幸灾乐祸。
沈绛吐得快翻白眼了才重新坐直起身，他红着眼睛瞪着玛哈。
“王冠嘛……阿尹，要不要给她？”
萧尹自袖中取出那无比闪烁的王冠。
“这个嘛……玛哈姑娘一片好心的替你解毒，这王冠当然是——”
玛哈已经伸手过来，“非常荣幸认识您，这两天我过得很愉快，再见，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小绛来做主了。”萧尹把王冠故意对着玛哈虚虚一晃，却放在了沈绛的手里。
“欸~”沈绛拿着王冠，同玛哈晃晃，道：“有件事情，你恐怕得要和我们说清楚。”
“什么事？”玛哈被这两人合起来戏耍了一把，抓了个空，气得冷笑。
“你故意引我们去湖边那堡垒里，为什么？”沈绛问道。
“呵呵。”玛哈抱着手，“我并没有欺骗你，小红，我告诉你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
“你应该早就知道卓勒要在那干的好事吧，所以，你究竟想做什么？”沈绛不想同她兜圈子，“卓勒用来熏人的那迷香，其实是你给他的吧？”
玛哈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看起来，“我不否认。”
沈绛抱着手，瞪着她。
玛哈难得有些局促，“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他会用来做这种事，昨晚我跟着卓勒，发现他竟然用我给他的方子，做了许多那种迷香，还把大部分的宾客都请进了堡垒，我想事情有些不对，所以……”
沈绛无语地吐了口气，“迷香的方子你从哪里来的？还有，你不希望我去苏特，是谁派你来阻止我的？”
“好吧好吧，我都告诉你吧。”玛哈道：“那迷香的方子，是卓勒用撒曼王冠的下落和我换走的，而我是从苏特的炼金术师集会顺便得来的，至于为什么我去了苏特呢，是因为宰希贺王子知道他有个私生子弟弟要去苏特送死，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和你是旧相识，所以给了我一笔无法拒绝的报酬，希望我阻止你。”
宰希贺王子？沈绛更加迷惑了，他拧着眉毛，有些懵懵的看向萧尹。
萧尹把他的手握紧了些，也许这个消息，可以让他稍感安慰一些。
沈绛又吸了口气，又问道：“我们来七家堡是临时起意，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因为我要是被人追杀，也会另外想办法去苏特，而不是大摇大摆地跑去送死。”玛哈耸肩。
这倒是。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玛哈对着沈绛一摊手，“王冠。”
沈绛把王冠套在手上转了个圈，忽然道：“非常感谢玛哈小姐的配合，为了表示我的感激之情，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
沈绛的手指对着王冠上金色的金刚石用力一扣，那硕大的宝石就到了他的掌心，然后他把那宝石举到玛哈的面前。
在一束照进屋内的阳光下转动着。
“看明白了吗？”
阳光照得宝石散发出来的金光几乎刺眼。
玛哈拿过宝石，放在眼前，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最后她的面色一瞬间奇差无比，“该死的亚拉！竟然做了这么大一个骗局！”
她的手猛地一收拢，宝石就碎成了无数片。
黑色的指尖还滴滴答答的流出了一些金黄色的纯净的粘液。
这如同蜜糖一样的金刚石，没错，它的里面的确就是蜜糖。
“假的？？？”殷无措的表情才是惊愕到底，刚才他不声不响听了个全出，他没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这么多内情，下巴早已经快掉在地上了，但更加没想到的是最后给他来了个更刺激的。
“十三个王冠曾经的倒霉主人，连身份和名字都是随便附会的而已，只是把那些有点身份又死得不明不白的倒霉蛋强拉硬扯来的，增加可信度。”沈绛说着的时候，捂住胸口又想呕几下，青蛙油，啧！要是他一开始知道，就算死也绝对不会喝的。
萧尹把他揽入了怀中一下一下给他轻抚着后背。
“亚拉是谁？”殷无措忽然问道。
“是个骗子！”玛哈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亚拉就是那个两河邦手艺精绝的造假宝石的工匠。
“你想想，我们是什么时候听说撒曼王冠的事情的？”沈绛从萧尹的怀中转过脸问道。
“大概……”玛哈仔细回忆了下，“我第一次听说，是在婆氏王城的一家客店里，三年前。”
沈绛便道：“我第一次听说，是在西河城的销魂窟，也是三年前。”
所以这是个持续了多年，简直恶劣的恶作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玛哈气得已经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了。
“你把那些色鬼勾引地七荤八素没了神智的时候，为什么要这么做？”沈绛反问她。
玛哈的脸更加扭曲了些。
她爽啊~
最后，沈绛一脸绝望地看向萧尹，——没错，这就是他的生活，一群骗子和混球。
萧尹同情的揉揉他的脑袋，他的确很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