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李云天在一群骑兵的护送下离开了京城,朝着天津卫的方向疾驶而去。
临走前,李云天已经接到了消息,昨晚锦衣卫北镇抚司副镇抚使马顺亲自在诏狱提审刘球。
虽然李满山已经卸任了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但他在北镇抚司经营多年,北镇抚司一有风吹草动他都能知道。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马顺亲自上阵,但折腾了一晚上还是一无所获,最后气急败坏地离开了诏狱,而刘球早已经不成人形被几名狱卒拎着四肢回了牢里。
对于刘球能扛下诏狱里的刑罚李云天感到非常意外,同时也对刘球非常钦佩,即便是行伍出身的人都很少能挨过去,更别说刘球这种文弱书生了。
李云天不知道刘球能不能捱到他从天津港回来,如果刘球运气足够好能撑到他回京的话,那么他届时倒能想办法救刘球一命。
可要是刘球的运气不好在他回京前死在了诏狱里,那么就只能是刘球时运不济了,短时间内这起案子别想翻过来。
由于距离京城太近,故而天津港是大明最为重要的一个港口,拥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是李云天重点建设的对象。
如今,天津港已经成为了一个军民两用的大型港口,常年停泊着二十余艘水师船只,负责保卫附近海域的安全。
虽然现阶段天津港并不会遇到海上来敌的袭击,但李云天这样做自然有着深意,除了建立良好的海上巡防制度保护京师的安全外,还要对隔海相望的朝鲜国形成压制。
很显然,如果从天津港出兵的话明军能打击到朝鲜国的腹地,方便调兵以及运输物资。
在李云天眼中朝鲜国与倭国一样始终都是大明的心腹之患,故而他一直都在暗中布置对付朝鲜国和倭国的事宜,而天津港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代表。
李云天抵达天津港的时候正值货运繁忙的季节,港口里停泊着不少货船在那里装卸货物,一派忙碌的景象。
由于大明的海禁还没有完全放开,禁止民间进行海外贸易,故而进出天津港的货船都在衙门里备了案,获得了出海勘合。
否则禁止出海,一旦被沿途的水师船只遇上的话那可就倒了大霉,轻则被下大牢,重则被击沉在海上。
虽然天津港距离京城很近,但李云天自从去年回京后还从没有来过,被纷繁的日常事务缠住无法脱身。
李云天这次来天津港并不单单躲刘球的案子,确切的说他把巡察天津港的日子提前了几天而已,按照计划他应该下个月才来天津港。
天津卫原本是一个海防卫所,随着水师的建立它与大明众多的海防卫所一样被划入了水师管辖,如今成为了水师的军事基地。
天津卫水师的人并不知道李云天会来,李云天从来都不会提前通知所去的地方让其进行准备,这使得天津卫水师总兵赵亮既感到高兴同时又紧张,生怕自己有哪些地方没做好被李云天看出来。
赵亮是讲武堂一期的毕业生,在一期学员中成绩优异,故而被李云天派来坐镇天津卫。
在赵亮等人的陪同下,李云天视察了天津港的建设情况以及水师将士的日常训练,对所看见的一切非常满意,这使得赵亮等人暗中松了一口气。
黄昏时分,喧闹了一条的港口逐渐归于平寂,海面上波澜不惊,洒满了金灿灿的霞光。
一些出海打渔的渔船三三两两地回到港口,船上的渔夫唱着欢快的渔歌,看样子收获不错。
在这祥和宁静的氛围中,明扬号三桅战船静静地停在码头上,它是李云天的坐船,故而李云天去了哪里它就要去最近的港口待着,以备不时之需。
李云天在海风中沿着码头漫步,后面跟着林馨和赵亮,他在明扬号前停了下来,凝神注视着在甲板上做清洁的水兵们。
林馨和赵亮知道李云天在想着心事,故而两人屏气待在后面,以免打扰到李云天的思路。
“赵总兵,前去朝鲜国的路线你们蹚熟了没有?”良久,李云天的视线从明扬号上移开,不动声色地问向了赵亮。
“回王爷,现在我们每年都要往朝鲜国水域跑上几次,卑职现在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抵达朝鲜国。”赵亮闻言眼前一亮,随后躬身回答。
虽然李云天从没有说起过对朝鲜国动武的事情,但天津卫的水师每年的训练都要去朝鲜国水域,而且还派人去朝鲜国勘测了登陆的水域和地形,作为天津卫的水师总兵赵亮自然猜到了李云天的意图,否则他也就不配当这个总兵了。
“朝鲜国内乱已久,如果再不能平息的话咱们大明唯有介入了,赵总兵,你可不能懈怠了呀!”李云天点了点头,随后望向了海对面的朝鲜国,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爷放心,卑职一刻也不敢松懈。”赵亮心中顿时大喜,李云天这是在暗示他大明会对朝鲜国用兵,届时他手下的水师可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李云天闻言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前些天朝鲜国已经派人来大明求援,由于战乱导致朝鲜国去年粮食欠收,故而朝鲜国希望大明能援助些米粮以助朝鲜国百姓度过饥荒。
这意味着朝鲜国国内的局势已经比较糟糕,以朝鲜国的实力根本就无法长时间支撑大规模的内战,物资消耗后将无法得到补充。
令人感到有些好笑的是,李瑈和李珦都向大明发来了求援文书,只不过一个人用的是大明世子,另外一个是大君殿下罢了。
虽然李瑈向正统帝上书,请求正统帝废除李珦世子之位,封他自己为朝鲜国的世子,不过正统帝并没有恩准此事,故而李瑈现在还是朝鲜国的大君,也就是王子。
对于李瑈和李珦的求援信,李云天认为大明应该援助其救济粮,再怎么说朝鲜国也是大明的藩属国,与大明的关系非常亲近,应该救那些面临饥荒的百姓。
正统帝也认为应该救助朝鲜国的那些灾民,所以就恩准了李瑈和李珦的求援,下令户部的国库拨粮救助,运粮的船就是从天
在李云天看来,从朝鲜国国内的局势来看,明年大明就能介入朝鲜国的这场内战,届时李瑈和李珦将两败俱伤,大明正好可以趁虚而入了。
李云天来天津卫除了视察天津卫的事务外,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给自己放个大假,自从回到京城后他还没怎么休息过,自然要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休养,养精蓄锐。
至于京城里的局势李云天没有兴趣知道,因为知道了的话肯定又要劳心费神,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为了打发时间,李云天特意在海边找了一个地方钓鱼,一天下来收获颇丰,晚上索性吃了一顿全鱼宴。
等李云天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刚进城他就听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刘球在诏狱中畏罪自尽,并留下了一封悔过书承认与董磷勾结之事。
这在京城官场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有想到刘球竟然死了,更不相信刘球会与董磷勾结。
刘球的两个儿子曾经去锦衣卫北镇抚司给刘球收尸,但被锦衣卫的人拒绝,像刘球这种犯下欺君之罪的人无法得以善终,其尸身已经被扔在了城外的乱坟岗。
虽然刘球的两个儿子后来去乱坟岗进行了一番寻找,但始终没有发现刘球的尸体,天知道刘球的尸体被扔在了哪里。
“唉!”得知这个结果后,李云天心中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刘球的时运不济没能等到他回京城。
至于刘球如何死的,是不是自杀,在李云天看来并不重要,因为诏狱里死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追究死因,除非皇帝下旨彻查。
可很显然,正统帝是不会因为刘球的死而下旨查他的死因的,在拿到了刘球与董磷朋比为奸的罪证后刘球就是大明的罪人,死了也就死了,不牵连其家人就已经万幸。
归根结底,刘球的死涉及到了正统帝与文臣集团的一次权力博弈,王振只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而已,所以刘球的案子在正统朝要想翻过来可难于登天,李云天自然不可能牵涉进这件事情中去。
李云天抵达京城的当天,锦衣卫北镇抚司副镇抚使马顺因为办理刘球一案有功,被正统帝提升为了镇抚使,正式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
马顺的提升不仅使得刘球一案“盖棺定论”,同时也把文臣集团的怒火和矛头成功地引向了马顺,以及暗中指使马顺的王振。
在文臣集团看来,刘球的案子是王振和马顺背着正统帝干下的,其目的是为了打击文臣集团的势力,这一点从马顺升官一事上可以得到佐证,要不是马顺诬陷刘球立功的话岂会提升为镇抚使。
而且,根据文臣集团得到的情报,马顺的晋升正是王振在正统帝面前大力举荐的,这样一来就能证明王振和马顺狼狈为奸。
刘球身为翰林院的侍讲,堂堂的正六品朝廷命官,说没就这么没了,不仅使得文臣集团感到愤怒,同时也对文臣集团产生了巨大的震慑,意识到了王振的可怕,这使得不少文官心生波澜。
值得一提的是,与刘球同案的董磷因为“检举”刘球有功,再加上其在家侍母至孝,故而在琉球死的第二天就被正统帝下旨释放,削职为民。
原本,一众气愤的翰林闯到董磷的家中想要找他的麻烦,可是当看见躺在床上遍体鳞伤、不成人形的董磷后,那些翰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罪。
“各位,在下对不起刘大人,各位有什么怨气就冲着在下发吧,在下绝无半句抱怨。”董磷挣扎着下了床,神色哀伤地跪在了众翰林面前,他已经知道刘球死了的事情,心中是又震惊又害怕:王振和马顺连刘球都敢杀,更何况他这个小小萼修编了!
“董编修,你说,你是不是在诏狱里受到了严刑逼供,承受不住才被逼提供了伪证?”听闻此言,一名立在人群前方的翰林不由得开口沉声问道。
“在下有罪,罪该万死,请各位不要再追究此案。”董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向众人磕了一个头后悲声说道,刘球的案子可以说已经完结,他现在哪里敢多言,否则岂不是对正统帝的不敬?
经历了诏狱一事后董磷此时已经心灰意冷,只想着安全带着家人离开京城回乡,实在是不想再涉入朝堂上的权力博弈。
众位翰林见董磷打定主意不提刘球一事,知道他们再怎么逼问也是徒然,于是一脸失望地离开了董家,看来要想给刘球翻案真的难于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