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了。
苏水潋拿着石块在石洞壁上又添了一横。
心里不禁焦急。走不出这个林子可怎生是好啊。
原以为不过是座山林,然而花了六天从六个方向摸索出去,半天之后依然看不到林子的尽头,只好悻悻地无功而返。
看看脚边欢快地追逐嬉戏的“小纯”和“小雪”两只小狼崽,苏水潋眼里泛起笑意,幸好还有它们作陪。否则,自己哪能挨过这么多十日,不是饿死、冻死,就是被野兽叼了去做美餐了。
想到这里,苏水潋来到洞口,几根粗壮的枝条搭成的简陋晾晒架上,挂着一串串肉干。
旁边的灌木丛上还摊着一张足够躺下两个苏水潋的豹纹白虎皮。
是的,那只与大狼同归于尽的吊睛白虎被苏水潋花了两天时间才彻彻底底地将其皮肉分开。在两只狼崽的带领下找到了离洞最近的水源——约摸三十米外一条蜿蜒而过的清澈小溪。将虎皮洗得干干净净之后,晾晒在灌木丛上。
经过一周下来的晾晒,虎皮已经渐渐收缩并干燥柔滑,想着晚上可以躺在如此温暖柔滑的白虎皮上睡觉而不是再被那些干枯枝叶刺得浑身不舒服,苏水潋就忍不住嘴角轻扬。
轻轻摩娑着日渐不再柔嫩的双手,上面因劳作而增加的伤痕细细麻麻,心底一阵叹息:能不能出这个林子还不一定呢,更别说重持绣花针做刺绣了。还是为生计打算吧。
幸而八岁之前在外祖母家跟着大自己四岁的表哥四处玩耍,知道些野外烧烤的秘诀,再加上刺绣之余阅览的那些闲书异志,里面讲述着各地的风土民情、特色吃食,让苏水潋在处理吊睛白虎时想起了不少求生的应付措施。
能把虎肉从虎皮上剥离下来,多亏了包袱里那把华丽精致的匕首,如今被她用枯藤编织的麻绳绑在小腿上,以免四处打探时发生什么意外得以用来自保。
想不到这把被她认定为华丽装饰的短匕首,竟然可以这么锋利,削铁如泥的兵器也不过如此吧。
也多亏了它,自己切割起虎肉块来一点都没怎么费力,当然,也因自己手艺不熟而数次划破了自己的手皮,甚至还有一次割得太深而流血不止,若非在钟乳石下的水洼里洗手时发现那些晶绿透明的液体可以迅速止血,说不定苏水潋早已因失血过多而再一次昏厥了呢。
晶绿透明的液体简直就是琼浆玉液,不仅有着补气养神的功效,还能止血疗伤呢。看看自己经过几滴玉液的滋润而健康不少的身子骨,早已不复一开始的柔弱不堪了。
呵呵,苏水潋忍不住再一次偷笑,虽然初时因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而沮丧过,不过在捡到两只小狼崽有了休憩之所,甚至还如此好运地发现了这么神奇的宝贝之后,苏水潋已经淡定了。
古有训: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上苍没有让自己就此魂飞魄散地死去,而是换了个环境继续生存,那就尽自己的努力好好生活吧。想必娘亲和大哥知道了,也会宽心吧,女儿没有自暴自弃,而是自力更生地努力生活呢。
至于剩下的晶绿液体一定要省着点用了,估计没有两小勺了,在决定出林之前一定不能再轻易使用了。想到出林,苏水潋还是决定再过些时日,数数架子上晾晒着的虎肉干,估摸着还能再维持个十天、半个月。
届时,“小纯”、“小雪”应该也大些,健壮些了,足够跟着自己走得更远。自己再多准备些吃食,前些天探索出路的时候还发现了不少野果子,看个别有鸟儿叼啄过的赤痕,想必是没有毒的吧。
待明日去仔细探探,若是有新鲜果子吃,那就幸福了。这些天来,不是清水就是肉干的,若非饿得实在受不了,自己压根就不想吃。
虽然是虎肉烤过之后很香,可是没有涂抹蜂蜜、盐巴之类的调味,根本吃不下几口。看着两只小狼崽啃的很欢的样子,苏水潋无语地转身,准备去找些可以当做调料的野酸果。最好能找到异物志里描述的那种可以在野外代替盐巴的咸味果。苏水潋发挥着最强大的记忆恢复能力,使劲地把以前看过的知识融合到现下的生活里。
…………
“小纯、小雪?”苏水潋顶着露水进了洞,唤醒两只兀自沉睡的小狼崽,白皙的小脸上透着喜悦。
“呜呜”,两只小狼崽睁开朦胧的双眼,见是苏水潋,朝她略带着凉意的身子拱了拱,咿咿呜呜之后再度闭上眼继续享受清晨的好眠。
苏水潋失笑地把它们轻轻放到虎皮上,由它们继续憨睡。
自己则来到钟乳石下的水洼旁,从怀里掏出那几颗令她绽放笑颜的果子。
是的,这几颗看似其貌不扬的干瘪青果,就是异物志里描述的咸味果,可以替代盐巴使用的咸味果。
她在发现时就小心尝过了,确实是咸的,只是略略有些苦涩。想必是需要根据异物志里所说的方法处理过的吧。苏水潋忍不住心底的欢喜,轻哼着软哝婉转的苏州小调,处理起这几颗果子。将它们的外皮剥去,用匕首细细挑出果核,然后将果肉一一放入石碗里。
所谓石碗也不过就是一张类似凹口瓦片的石片,可以盛放一小碗水的容器,是她在小溪边发现了带回来的,一共找到了两个,一个给了两只小狼崽用。另外还找到了一只很像瓦罐的石头,可以架在火上用来炖肉汤。
至于汤勺和筷子,则是她自己用匕首和较为硬朗的木块雕成的,虽然花了好几天,但是效果很不错,汤勺柄上,甚至还被她闲来无事时用匕首雕了些花草图案,而筷子则做成了两根由细至粗的木筷,在相对最粗的筷子顶端雕成了蘑菇状的圆头,显得很有艺术喜感。
只是匕首雕刻起来明显没有绣花针在棉、丝上刺绣来得不顺手,苏水潋花了好几个清晨时光,练废了好些木头,才做出了现在使用的两样在她眼里还算尽善尽美的木艺,所谓一回生两回熟,融会贯通也就是这样的吧。
用木汤勺将咸味果肉捣得很碎,一共五颗咸味果,剥出来的果肉只占去了半个石碗底。苏水潋想好了,若是去涩方法成功,那就带着藤编的篮子去采。唔,那株咸味果丛上结的果子全部采下来应该有上百颗不止吧。也许因为这种果子味道着实不好,所以才避免了鸟儿兽类的叼啄吞食吧。
苏水潋将石碗里的果肉搁在最大的那块钟乳石上,晾上半个小时之后,将前些天找到的酸浆果捏出汁搅拌进去。酸味去涩,这是异物志里说的最简单实用的方法。只是,这书中描述的通体橘红果汁浑酸的浆果她还没找到,只是找到了一种尝起来也是奇酸无比的类似桑椹的无皮小果子。
用筷尖挑了些果汁放到舌尖“咂吧”了下,瞬间两眼放光,真的没有苦涩之味了呢。品起来酸酸咸咸,足够自己用作调味料了。嗯,今天总算可以炖一锅酸酸咸咸而非奇淡无比的肉汤了。
看看两只小狼崽依旧睡得很香甜,也不去唤它们了,径自带着一葫芦清水,挎着样式很田园的藤篮决定出洞去采摘大量的酸浆果和咸味果了。顺便去小溪附近看看那几株野草莓可以吃了没。
感受着林子里的气温,应该已经快五月了吧,枝头灌丛里间杂的花骨朵都已经逐渐绽开了花蕾,刚来时尚且青涩的野草莓也已经红透了呢。算算日子,自己无故降到这个林子已经有一个月了。
清澈的小溪顺着高低不平的地势“哗哗哗”地流过,苏水潋将手上的藤篮和葫芦留在溪边一块较为平坦的大石上,自己则挽起裤腿,脱去脚上那双几乎看不出色泽的绣花鞋,将白皙小巧的双足伸入溪水里轻轻滑荡。
呼,轻吐出一口气,五月的早上,溪水还是很凉澈侵骨的。不过,经过几滴晶绿液体的补养,这具身体的体质越来越好。这段日子以来,苏水潋早已习惯每天一次的溪水泡足。不能畅快地洗澡,泡会双足也可以弥补下遗憾呢。
拿出怀里的檀木梳,将过肩的乌丝轻轻捋直,随意地绑了两条麻花辫。
以前在苏家时那些漂亮温婉却繁戎复杂的发髻都是丫鬟们梳的。想想那时的自己,每日除了净手焚香之后的刺绣外,哪里需要做这些个粗重的活计。
回过神,整整褶皱的绸布中衣,那件华丽的外衫早就被自己洗净收入了包袱,虽然自己对那件艳丽而繁缀的外衫很感冒,但是随着日后天气转冷,倘若自己还走不出这个林子,也是需要用来过冬的。虽然不知道这里的冬季有多寒冷,单靠那件外衫是否足够抵寒,但是聊胜于无吧。
如今的苏水潋已经不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苏家嫡长孙女了,凡事都得亲历亲为不说,还要费劲心思地为自己今后的生活谋求打算。
想到这里,苏水潋唇角微弯,其实,如今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的,至少不用再步步惊心以免触碰了繁复戎杂的大家族规矩,也无需整日耳提命地接听受训着大家闺秀该有的气韵与矜持。若是苏家老太爷与父亲知道自己如今这般衣衫不全、脱鞋露足的样子,该是怎样的表情呢?
呵呵,苏水潋有些愧意地收住笑意,真是太不应该了,一个多月的野外生存,让自己的心思也野了不少呢。想到外表严格实则与大哥一般疼爱自己的娘亲,苏水潋禁不住一阵心疼:娘亲,女儿换了个环境还活着,也会好好地努力活下去。你们切勿为了女儿伤身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