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那边的气候与京师大不相同,一年四季不大明显,也偏潮湿些,但好在江舒宁曾经也在那里待了许久,对于那边的环境应也是能够习惯的。
这趟离京,归期不定。但确定的是,江舒宁肯定要错过张静初孩子降生了。
张静初现在才孕了不到七个月,而自己半月后就要走,时间上是完完全全错开的。
江舒宁抽了个时候去平阳侯府看望张静初,带了些自己做的干果,着人挑了些适宜孕妇用的安神香。
她听闻近日来张静初总睡得不好,这香自己用着宁神静气也觉得不错,又问过大夫说着香也不避讳有孕的妇人,就想着给张静初送去。
江舒宁早些时候便递了拜帖,张静初倒还难得回了封帖子叫她尽快来,说什么自己在家中都要闷疯了,平常只能在院子里走动,不许出门,可把她委屈坏了。
这日天气极好,阳光明媚的。江舒宁吩咐白芍将带来的东西递给院里管事的,便跟着仆人去了寻张静初。
张静初原本想着江舒宁应会晚些过来,于是便让平阳侯世子陪着她一起去了散步。陈子安也是心疼张静初,看她好不容易胖了点的身子又日渐消瘦,就专程告了一日的假,陪着自己的妻子散心。
赶巧这又没提前与张静初说,于是这告假的这一日便和江舒宁过来看她的这一日给撞上了。
这会儿张静初正和陈子安在回廊一边坐着看风景,江舒宁被仆人领着过来。
张静初眼尖,远远离着七八丈便瞧见了,搁下陈子安给他剥好的板栗,当即起来要往那边走。
陈子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赶忙扶着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江舒宁看了也着急,随即加快了脚步上前,将将要靠近时,顺便穿过张静初另一只手。
“你怎的过来了,我走过去不就行?你这身子这么不方便,动作可得小心些!”
江舒宁与陈子安问过礼后,目光就不由自主往那圆溜溜的肚子上看去,一会儿又上下瞧着张静初。
张静初几月前脸颊还是丰腴的,而如今,除了肚子还与日渐增的再大,脸和胳膊腿儿那居然都和怀孕之前的一样,甚至在这肚子的映衬下,仿佛还要更瘦些。
张静初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江阿宁就是过于担心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还能不清楚吗?不过你别说哈,这小家伙确实挺闹腾的,还非得半夜的闹,这一个月来,我可被他折腾的没睡过一次好觉!”
说到这儿,张静初侧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的陈子安。
“都怪你!”
陈子安仿佛没脾气般的连连点头,扬着一张温润儒雅的脸,“鸢鸢说的对,全都怪我。”
鸢鸢是张静初的小名,江舒宁曾经也这么叫过她,但张静初嫌着名字太娇滴滴了,就不许江舒宁这样叫她。
但没想到,倒是让平阳和世子给叫上了。
瞧出了江舒宁眼角眉梢的笑意,张静初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张静初抽出被陈子安搀着的手,昂着头朝他,“夫君你去帮我把剩下的栗子都剥了,我要江阿宁陪我走会儿。”
见陈子安似乎有些犹豫,张静初拉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你去嘛,我没事的,江阿宁再过些时候就要去淮安了,我有不少话要与她说呢,你在这里我不方便的。”
陈子安这会儿才笑着松了手,“那鸢鸢要是有事记得及时叫我,我就在那儿的候着你们。”
张静初笑得眯了眼,“好啦,知道了!”
江舒宁扶着张静初,在这回廊不远处转悠,两人脚步轻缓,又慢又稳。
问了江舒宁具体何日出发,去淮安是做些什么,张静初便笑着说起了前些时候江舒宁的大婚。
“虽说那日我没能去成,但好歹我夫君是去了的,他也和我说了你成婚时那日的事情,虽说是有些可惜,但他说的好,就像我也去过了一样。”
“我都不知道陈世子什么时候成了说书的?”
“早就成了说书的了,”说到这里,张静初便有些忍俊不禁,“不是我这几月行动不便吗,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好的,就闲着无聊,想搜了些话本子看,但我又觉着眼花,就请了说书先生给我讲哪里知道,那陈子安第二日就给我家那先生退了回去。”
江舒宁觉得有些疑惑,“好好的,为什么要退?”
以前,她和张静初闲暇时候也会去茶楼听说书的人讲故事,或者是去唱戏班子的台前听戏,实在不愿得出门,也会请人来家里讲。不只是她们两个,这在大魏并不少见。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我就去问他,你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张静初扑哧一声,“堂堂平阳侯府世子,他竟说我们家出不起这个说书钱,他自己来给我说就可以了你说他好笑不好笑?”
不过因为陈子安说起故事来也是绘声绘色,娓娓道来,张静初听的也舒服,便没和他争论这些了。
江舒宁跟着一起笑了,但很快她便想起一事来。
“静初你请的那位说书先生,可是郑先生?”
张静初一脸理所当然的点头,“那当然了,这位正英先生可是京师上下最有名的说书先生了,故事说得好,人也长得好,还风趣幽默,惯会逗人开心的,哪家的都喜欢他,我当然也喜欢了。”
江舒宁此时便明白了陈子安心中所想。
世子哪里是出不起这个钱,他是不愿请这个人罢了。
向来精明的张静初竟没反应过来。
“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和那位纪大人,如何了?”
江舒宁不明白她的话,“我们挺好的,与寻常夫妻没什么区别。”
原本之前还存着芥蒂,觉得他是不喜欢自己,只是为了偿还恩情才娶自己的,但成亲那夜把话说开了后,江舒宁便不再那样觉得了。
就算没有太喜欢,但至少也是喜欢的。
这便够了。
江舒宁甚至很庆幸自己嫁给了他。
既不用卷入纷纭的皇室争斗,也不用担心谋逆被牵连,日日过得都算顺心。
张静初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
说到这里,张静初直接伸手抚了抚自己鼓起的肚子。
江舒宁这会儿是更迷惑了,“什么意思?”
张静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就是说你们夫妻生活如何了,可有要孩子打算?”
江舒宁瞠目结舌,讷讷道:“我们成亲还不到半月。”
“那倒也是,是我太着急了,想着自己孩子快生了,就念着给找个伴。”
原本张静初还想着,若是江舒宁也有了孩子,兴许两人之间还可以定个娃娃亲呢。
原本也只是张静初随口提了一句,但她这一句,不免得又勾起了江舒宁的回忆。
上辈子,她成亲七年都未曾有一点动静。看过大夫,也只说她身子弱,得好好休养方能孕育子嗣。
或许,她真是没有这个缘分的。
若这辈子还是如上辈子一样的话,她会考虑为秋生哥哥纳妾。
时间过得很快,半个月转眼就过去。
江舒宁一行去淮安,走的是水路。马车将行李带到码头,就要折返回去。
几日前,江舒宁的爹爹有与她交代,说是淮安的知府是自己门生,前些时候便有时候书信过去,让那位高大人帮忙关照,让江舒宁也多与那位高大人的夫人亲近联络。
毕竟他们这趟去的可不是淮安的南陵县,而是淮安的府城,区别可大了去了。
这日,江云翥难得空闲些,向自己爹娘接了这个差事,主动去送江舒宁一行。
马车徐徐到了码头,船只早就在码头候着,这边丫鬟小厮帮忙搬着行李,那边江舒宁在和自己阿兄告别。
“时候不早,阿兄回去吧,记得给爹爹和娘亲说我会在那边好好的,莫要记挂,要实在想念的话就书信给我,阿宁也会及时回的。”
江云翥在一边仔细听着,面上挂起柔和的笑意。
“知道了,阿宁在淮安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江云翥又将视线转向一边的纪旻叙,“纪大人,阿宁就劳烦你照顾了。”
纪旻叙拱手行了一礼,“这是我分内之事,还请兄长放心。”
江云翥面露满意之色。
他虽在户部,但也有听闻过翰林院的纪旻叙。有真才实学却不识才傲物,谦卑温和,进退有度,出了名的好脾气。除了殿试时那番映射张阁老的策论过激了些,还从来没与旁人为难过。
江云翥大抵也明白,那封策论虽是过激,但谈不上对错,皆有各自的道理。
且这些时日,由他看来,这纪旻叙确实是有担当值得托付之人,就是不知怎么,自己父亲似乎对他还有些微词。
想到这里,江云翥又将视线转向江舒宁。
他只这一个妹妹,自小便身子不好,养了许久才养出了如今的模样,作为她的兄长,江云翥当真是不舍得自己妹妹吃一点苦。
若见离了京师前赴淮安,对她而言,也不知是好是坏。
江云翥只希望自己妹妹能够安稳顺遂,幸福安康,若是能的话,自己便是付出些什么,那都是值得的。
船工已经开始拉帆,差不多便要登船动身了。
江舒宁还是有些不舍,眼尾微微泛着红,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难受的。
“阿兄阿宁在淮安,会想你们的。”
江云翥笑着点头,“阿兄知道了,这边风大,赶紧上传登仓吧。”
纪旻叙望着江舒宁再次拜别,转身便登上了船。
她的脚才踏上甲板,身后便传来一阵叫唤,伴随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这里可是京师的港口码头,少有人会在这里纵马。且听着这声音,江舒宁总觉着有些莫名的熟悉。
江舒宁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连忙回过身来朝远方去看。
“江舒宁!你等等我!”
第46章 抵达
江舒宁匆匆回过头来, 远处那抹明艳的身姿,愈发清晰。
这么一小会儿,那纵马的人便已经到了跟前。
安庆穿着一袭朱红色的窄袖骑装, 一头乌发高束着, 五官妍丽,气质明媚张扬。
她到了跟前,随即翻身下马, 把缰绳扔给一旁站着的江云翥。
江云翥虽不知这人究竟是何身份, 但他认得出这匹马,这样赤金的宝马, 整个大魏也只两匹。
除了皇上便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