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明思忖再三,始终感觉追月这缝布制衣的营生不妥,可看她雀跃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败兴,便委婉的告诫说。
“这办法是好,但你想过没有,扯布缝衣历来都是各家女子之事,而布铺裁缝也都是等客来定后,才有尺寸依据缝制,如果咱这里无客定而先缝,尺寸却从何来?就算是有客人愿买,咱又如何确保成衣,恰巧就跟来客合身呢?”
宋子明连连摇头,心里希望追月,能自己打消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可追月却是不为所动,瞪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问道。
“你的那件甲衬棉衣去哪里了?”
这话问的突兀,让宋子明楞了一下,奇怪的回答说。
“你知道的呀,是被那个大监盛辛霖给要走了……”
追月以手扶额,一副无语问苍天的表情,让宋子明意识到可能她这话里有深意,但却不明所以,忍不住刚要询问,就又听追月说。
“老爷!开开窍行不?那个盛辛霖只不过是个跑腿的,真正想要你棉衣的人,你就真不知道是谁吗?”
追月这话出口,立即就让宋子明神色一肃,左右看了看,低声说。
“别瞎说,铠甲、棉衣、作战画像,只是为集英殿增品而已!”
追月气得真想踹宋子明,呲着细白的牙齿对他低叱道。
“那位富有天下,集英殿来想增添什么不能轻易而得,为何偏偏要你的那件破棉衣?”
宋子明沉了脸,听到追月说破棉衣尤为不喜,当即便开口说。
“那可非是破棉衣,乃是天水城义女们的眷眷之心,上面绣制的——英雄戍边边即家,巾帼不使铁甲寒,更是千金不易……”
追月道歉,表示自己只是一个比喻,并非是在贬低,可同时却还继续说。
“那几个字,随便找个会针线的人,就可以绣出……”
这一次,宋子明是真生气了,怒视追月低声说。
“那岂会一样,其价值并不在于针线或者字体本身,而是在于这些文字里包含的情义,寻常人绣的,能跟天水城大雪夜义女们绣的一样吗?”
“对呀!就是这样,一件普通衣服,一旦拥有了某种意义,它便立即被赋予超越寻常的价值,棉衣只是普通棉衣,诗句也只是由普通针线绣制,可正是因为有了内在的意义,才会被郑重其事的陈于集英殿里,假设说咱缝制的衣服都能拥有这种价值,何愁没人来购买呢?”
追月这一番话出口,顿时就把宋子明给定住了,他吃惊的看向追月,低声问她。
“你,想干什么?”
“我要,建一个专事裁缝的店铺,将咱家盘下的那些布匹,都缝制成红颜衣售卖出去……”
这一刻,追月容光焕发,似乎是正在率领大军,对敌人发起决胜一击。
晚饭时,宋家人吃的都要比平时快上一些,之后老人们占据正堂,喜气洋洋的讨论,铺子该如何陈设,悬什么样的灯笼,挂什么样的帘子,辩论何日有吉时……
宋子明和追月则躲进屋内,关了房门继续未完的话题。
追月的脑袋瓜子机灵,宋子明也相信,只要是用红颜衣这个名头,售卖裁缝成衣应当不是问题,可却总感觉如此不妥,须知红颜衣的价值,全至于天水城义女们的情义,如此借其名而售卖自家东西,却又跟那些个窃贼何异?
他这里过不去心里的坎,追月却是在旁边竖起了眉,低声质问宋子明说。
“天水城巾帼红颜,雪夜缝衣情义千金不易,可我斐追月难道不是其中一员?当夜同样行针过的三婶、妹妹、还有小夕,难道称不上巾帼红颜?我倒是奇怪了,莫非说这天下里,还有旁人比我们更有资格,售卖这红颜衣吗?”
宋子明无力反驳,只能苦笑,对追月说。
“如果说,红颜衣算是个财富的话,也该由天水城义女们共有才是呀!”
追月嗤笑,睨视宋子明,正气凛然的说。
“我何曾说过要独占红颜衣了?天水城当晚去过府衙的姐妹们,大可缝衣出售,这是每个天水红颜该享有的权利。再说了,仅靠咱家这几个人,不眠不休又能缝制几件成衣?想要将其做成一门生意,最终还需以你当晚的办法,集聚众力,剪裁、拼对、缝制,专人专司,如此才能又快,又好的缝制……”
“可是,咱若请人来缝制,岂不是在欺骗客人……”
追月一瞪眼,对宋子明说。
“我将从天水城聘请姐妹们来京缝衣,如此咋就欺骗客人了?”
“可是,年长者家有老小,必不肯远来天京,而年轻女子则须顾忌名声,谁家会放她们来天京做事?”
追月突然冷笑起来,有点激愤的对宋子明说。
“那些富贵人家的女子,待字闺中吃喝不愁,自是不会看上咱聘金这么点儿蝇头小利,可那贫寒之家的女子,自幼便抛头露面行走市井,何来名声一说?或许,她们此刻正巴不得能有个长久稳定的事做,也好赚取钱财来补贴家用……”
宋子明震惊了,同时也心动了,天水城地处千里大荒泽,虽为德澜古道诸城之首,可城内贫寒之家却也不少,而且,当夜最早赶到府衙的义女们,全都是家境贫寒的,追月说的没错,这天下间,最有资格享受红颜衣财富的,就该是这些贫寒义女呀!
他讲追月轻揽入怀,摩挲着她的后背说。
“此事你莫着急,这次咱也算是给帝国立了大功,总归要有些赏赐下来的,到时我便将其全部交给你去经营好了……”
追月闻言顿时就乐了,收了脸上的激愤,笑着对他说。
“咱家里的钱财本来就是我来管着,你那赏赐下来后,难得本来还打算私留的吗?还是说准备偷偷养活哪家小姑娘呢?”
宋子明哈哈大笑,轻轻在她腰下部拍了一下,惹的追月一声惊叫,说话的语气顿时就软绵绵,眼神则水汪汪起来,腻声窃语道。
“再敢毛手毛脚,我可要咬你了!”
这话说的不像是在警告,反倒像是在引诱了,宋子明心里一热,手便开始痒痒着想要再拍一下,有心看看这个媚态四射的追月,打算如何来下嘴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