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色已近昏暗,魏元音多少有些不放心。
“要不,你现在行宫留一夜,明日早晨再回去。”她红着脸说了挽留的话。
“好。”殷予也不客气,快步往外走,“我去找元宝安排一下,你先准备准备,一会儿一起用膳。”
魏元音抬头看着青年的背影,不可置信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背。
早在摄政王来的时候,茭白和月白就识趣地退了出去,如今见人走了,她们自然也回来了,奇怪地看着魏元音道:“摄政王来时还风尘仆仆的,怎么如今看起来这么高兴。”
魏元音实在不知道如何同侍女们提起这桩婚事,于是含糊道:“等回了盛安你们就知道了。”
晚膳时,殷瑶也终于露了面,同魏元音坐在一处,见摄政王还没出现,便拿手肘轻轻碰了碰魏元音:“阿音,摄政王可是同你说那桩事的。”
魏元音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又觉得害羞,干脆娇蛮地瞪了殷瑶一眼:“哎呀,你就别问了。”
“女大不中留啊。”殷瑶感慨了声,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也没敢动筷子。
西山行宫在郊外,附近都是农庄渔场,奉上的菜肴也是周围产的,大多是些野味,巴掌长的小鱼裹了面粉炸得酥酥脆脆再撒上些辣椒胡椒磨的粉面,也是好滋味。
还有山鸡煲的汤,可不似宫里那样放足了山珍,里面就加了把野菜,又添了菇菌,鲜的能吃掉人的舌头,余了鸡汤还能下面。
今日桌上便净是这些特色,足足十八道,比起平日她们几个一起用膳时候增加了一倍,可见魏元音真的用心了。
想到这里,她又揶揄地看了少女一眼,见少女心不在焉也是觉得有趣。想不到这丫头也有这般时候。
正胡思乱想着,堂里光线一暗,摄政王已经迈着大步进来了,也不客气,朝她们点了头就坐在了魏元音的另一边,十分自然。殷瑶自己觉得守着两人尴尬,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给自己盛了汤后又往远处挪了两个座位才觉得踏实。
魏元音假装没看到殷瑶的举动,心里也是有了微微的别扭,殷予倒是坦然,盛了满满一碗山鸡汤放到了魏元音的前头。
“这西山风寒,体虚容易生病,你得补一补。”语毕,又夹了一筷盐渍的小黄瓜就着粥吃了两口,看得魏元音直皱眉。
殷予看着波澜不惊,其实却好咸又不喜大油,她本想着让他尝尝西山行宫这边的特色,却忘了这一点,着实心里懊恼。
可殷予可没忘了魏元音的喜好,两口粥垫了垫肚子便将口味偏甜的菜肴都换到了离少女近的地方,连殷瑶看了都心里微酸,这里还有个大活人竟然完全当看不见了。
魏元音叹了气:“膳房应该还有包子,馅料是野菜鸡蛋粉条又掺了虾仁碎,让他们蒸了给你吧。”
大菜殷予一口都没动,只有粥怎么吃得饱呢。
“无事,我本身就不算饿。”他正稍稍勾了勾唇角,忽然凝神向外头看去。
魏元音与殷瑶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一并望了出去,却什么都没见到,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黑点便冲了进来。等到了跟前的时候,两个少女才发现竟然是格外庞大的一只鹰。
殷予立刻从鹰腿上解下一个小指粗的竹筒。
魏元音则看得瞠目结舌,早在赵郡的时候,她听叔叔婶婶们提起过,为了消息传递快速,有训鹰来通信的,但是鹰野性难驯,既耗时又耗力,鲜有人能成功。
没想到殷予竟然有一只。
殷予读过了纸条的内容,抬头看向魏元音,便看到了少女看着他的阿黑一脸羡慕的样子,不禁暂缓了缓看过信后压在胸口那块石头,轻声道:“回头我给你训一只。”
说罢,又拍了拍小黑的背:“我得先回去了,你好好吃饭。”
“怎么了?”魏元音回过神来,“盛安里出什么事了吗?”
提到这个,殷予的面色有点沉,他也没准备瞒着少女,措辞了一番道:“这次西秦来的使者有个五王子,他一个时辰前遇刺身亡。”
“什么?”
早不遇刺,晚不遇刺,偏偏在殷予到了西山行宫后就忽然遇刺了,显然是有人算计好的。虽然大昭不惧怕西秦,但是也不想再轻易挑起事端。
殷予想的更多,前世殷承晖大婚时西秦也派了人来,却只是一两个小卒,更没有发生遇刺这样的事。就算前几日西秦使者来的时候,带头的也只是个大臣,如今队伍里却忽然冒出个五王子,偏偏就还遇刺了。
他难免不会怀疑大昭已经有人和西秦勾结上了。
是谁呢?成安王殷庭轩。不,不可能,就凭那些大臣们口口声声嚷着这位成安王镇守江河关,为了贤明,他们就不可能刻意挑起战争来把成安王轰回去,到时候立了战功又怎么样,该不能回来,还是不能。
就像他十七岁从军回来之后,哪怕身上有着战功,皇兄给予他的也是冷遇。
既然收到了消息,他就需要马上回去处理此事,魏元音跟了两步出了殿门:“我……我也想回去。”
“你好好吃饭,等承晖大婚那日我来接你。”殷予温和地劝着少女。
少女沉默了下,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的了,谁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一盆脏水扣过来,或者干脆自己按耐不住,又砍死掉一个。于是只能乖乖的应下来。
殷予步伐飞快地离开了。
殷瑶慢慢走到魏元音身边,看着摄政王离去的方向,语气略微沉重:“怕只怕,大昭要不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殷小予:刚见面就把我们分开!宝宝不开心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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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子这章卡了两天,一个感情渣实在不知道怎么写的不尴尬不肉麻,于是还是有点肉麻。
咳咳,梨子以前的基友来大晋江写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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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靖国公府。
殷庭轩在听闻西秦五王子混在出使队伍里被刺杀后,立刻就觉得不妙, 第一时间来拜见靖国公。
靖国公显然已经听到了消息, 甫一露面便阴沉着一张脸。
他捻着一把花白的胡子,目光严肃:“庭轩, 你老实说, 这事情是不是你手下人做的。”
“外祖父, 此时事关重大, 孙儿不同您商量怎敢下手。”他也怀疑过是不是手下有人轻举妄动,毕竟挑起事端来从表面看是与他有利的, 可是细想之下, 长远过后却是无尽弊端, 于是立刻着人查了, 也没查出所以然。
靖国公微微点头:“这是个麻烦事,青天白日,却有人刺杀西秦五王子, 随后又不知所踪, 向来预谋已久。”
殷庭轩的心里发憷, 惯来谦和的外表也有些崩裂:“此番我随西秦一同回盛安,不说同吃同住,也是朝夕相对, 可里头藏了个五王子却半点不曾发现,这行凶之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山外有山, 人外有人,这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靖国公也不客气, 沉声提点殷庭轩,“何必如此惊慌,比起你爹来,你可还有的学。”
靖国公学问出众,当年的敬询太子便是他亲自教导,而对自己的外孙更是处处提点,可是相比较起来,这个外孙确实令人失望。
殷庭轩低头称是,目中却划过一丝与温和外表格格不入的阴沉。
“外祖父,您认为此事该是谁所为?”殷庭轩思索着,忽然又道,“会不会是摄政王想要将我赶回江河关,刻意设下此局?”
靖国公眯着眼看了殷庭轩一会儿,敲打了几下桌面,随后才摇头否定。
“这许多年,殷予的脾气我也是看得清楚,同他母妃一样面冷心热,你未犯什么大错,他不会对你用尽手段。更何况,他亲口承认要娶魏元音,便解决了之前的局,也没必要再对你动手,除非……”
除非当年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不,这绝不可能,知道此事的人,这些年陆陆续续已经处理掉了,只一个活口,却是最不可能开口此事的。
思及至此,靖国公渐渐稳了心思,慢条斯理开口:“就算是魏元音,也不可能是殷予。这后面的人,还是要查,狠狠地查!”
殷庭轩听靖国公提起魏元音却是觉得莫名:“表……魏元音初来盛安,并没有人脉和根基,如何就能安排人手进行如此严丝合缝的计划。”
他险些当着外祖父的面又道了‘表妹’二字,可外祖父不肯认这门亲,他也是小心翼翼。
靖国公眯着眼睛,忽然一声冷笑,盯着殷庭轩看了一会儿,才不冷不热道:“你当你那表妹是多天真率直?她……可未必……”
后面的话被隐了去,殷庭轩听得不甚清楚,却也觉得发毛。
外祖父向他隐瞒了很多事情,又毫不掩饰对魏元音的敌意,他不免有些猜测。
“外祖父。”他艰涩地开了口,“我父王他当年……您不是说是因为……”
靖国公立时露出凶光和狠厉:“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你只要记住,你应该做什么!”
殷庭轩登时沉默下来,他不肯明说,那就是和表妹一家无关,可是同样都是女儿,外祖父究竟为何对姨母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
他曾问过母亲,可母亲心如死灰,往事半点不肯多提,同他说的最多的话也不过就是,最近怎么样,要多吃些,什么时候肯成亲。
“是,外祖父。”他点头又应。
“对了。”靖国公挥去厉色,忽然想起来什么般,“回去查查,那个西秦五王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夜至三更天,殷予一路无阻回到了摄政王府。
与此同时,卷宗同西秦五王子的资料也一并呈到了他面前。
他先翻了暗卫调查五王子的生平,其中消息事无巨细一一呈现,看完后不由皱了眉。这不但是个麻烦,还是个大麻烦。西秦王大大小小有二十二个儿子,这五王子算是年长王子中比较得宠的一个,更是夺嫡的热门人选。
如今却突然折在了大昭。
他随口又翻开了卷宗,这次可比之前要仔细的多,尽量从诸多供词中查出一丝蛛丝马迹。
可是哪里那么容易,卷宗里所写与路遥给他汇报的内容一般无二,五王子拓跋宏的尸体光天化日莫名出现在京外农庄,佃户除草时候意外发现田间卧着一个人,无论如何都叫不醒,翻过来一看胸口竟有个拳头大的窟窿,血已经流干灌溉了庄稼了。
因长得便是一副西秦人的脸,京兆尹立刻便判断出是使臣队伍里的人,等找过使臣来认了人,便见那使臣面色惨白,嗫嚅着嘴唇叫了声五王子。
这下可捅了大篓子,召集相关人等聚在一起才问个明白。
五王子拓跋宏自称仰慕大昭文化,于是请示了西秦王混在使臣队伍里一路游山玩水,熟悉风土人情。而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拓跋宏还说要去西市逛一逛,没曾想如今竟已经成了尸体。
他来大昭的目的是何已经没有人有心情再追究下去,活生生的一个人在一个时辰内遇到如此惨案才是最可怕的。
倘若是传出去,百姓都会对大昭的治安有所怀疑。
殷予摩挲着卷宗的边缘皱眉不语,拓跋宏长相如此显眼,所有城门守卫却都没有印象他出过城,而别人把他挟持出城……
也不可能,如今接近皇帝大婚,进出城的检查格外森严,便是皇亲国戚的马车都要仔细验过,带着一个大活人出城要想不漏马脚,几乎就是难以实施的。
至于携带死尸这种情况,仵作那里就先否了。那农庄确确实实是第一命案地,而拓跋宏的死亡时间也就是在他最后一次露面的一个时辰之内。
农庄有看门人,也并未听到过什么动静。
于是,拓跋宏凭空消失,又忽然出现在农庄里,变成了死人。
还有一个难点,就是还没有检验出凶器是什么。据仵作分析,是利器活生生将拓跋宏的心脏挖了出来,稳准狠。但是心脏去哪里了,是什么利器挖的,都看不出一丝半点,至少不是大昭寻常的刀器。
行凶之人策划周密,简直留下了一大串的难题。就连暗卫出身的路遥都自问做不到如此。
“王爷,如今盛安内各方人马都在查此事,根本让人看不出究竟。”路遥看着殷予阴沉的面色,不由叹了一声,“会不会,根本不是盛安的势力做的。”
殷予皱着眉:“若说不是,可这行凶之人明显很熟悉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