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眼力可真好。”青荷看着对岸的人,从她这边看去,只能看到天青色的外衫,虽然朱二公子十分殷勤,可她仍有些不太确定对岸的就是他。
穆十四娘随意看了一眼,“他应当也不能肯定,故而才来询问吧。”
青荷却笑了起来,“幸好青蓿知道今日是你来访,否则这乌龙就可笑了。”
穆十四娘见她如此在意青蓿,眼珠一转,“我要是你,就说今日我并没有来,来访的另有其人。”
“青蓿会误解的。”青荷局促的表情逗得穆十四娘开怀大笑。
青荷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夫人真不会体恤人。”
穆十四娘依旧欢笑不已,阳光下,发髻上的鸢尾花簪熠熠生辉,明蓝色的外衫也因为绣了银丝的纹路,显得格外耀眼。
“我还记得青蓿的性子,就算他在意,也不会说出来的,你怕什么?”
青荷看她虽然穿了男装,可是早与苏城时不同,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夫人下次出来,还是莫要穿成这样,早瞒不过人了。”
穆十四娘于她对面落座,看着满桌的吃食,“朱二公子还是如此周全,这些都是最时令的佳肴。”
“夫人和他很熟吗?”
穆十四娘意识到说错了话,确实不宜在青荷面前过多地提及朱二公子,免得又招惹了洛玉瑯的醋坛子。
“你忘记了,你们去后周时,我留下来当了回南唐大掌柜。”
青荷回答,“自然是知道的,青蓿每送一回信给家主,家主的脸色就难看几分。害得我们当时都以为南唐的事态严重呢。”
凭着青荷看自己的神色,穆十四娘知道是因为自己。当时洛玉瑯觉得自己过得太逍遥,不管不顾强行将自己带回了吴越,让自己一展拳脚的宏图大业就此夭折。
她身边从不离护卫,才不会相信洛玉瑯当时的鬼话呢。
“夫人,若让你再选,你是希望自己成为像木花坊舒掌柜那样的,还是像现在这样,被家主宠着惯着。”
穆十四娘仔细想了想,“其实我时不时也会想,到底哪种日子更惬意。但是,既然上天如此安排,而我又不觉得委屈,还觉得上天待我不薄,为何要左右摇摆,得陇望蜀呢?”
青荷又低下了头,穆十四娘感同身受,当初她自认与洛玉瑯无望之时,不也愁肠百结,胡思乱想吗?
“青将军不像是半途而废之人,公主何不耐心等待,且看他如何费尽心思,娶你入门?”
青荷突然摇了摇头,穆十四娘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劝慰了她一阵,看着天色不早,辞行出了别院。
“施大掌柜。”刚准备上马车,朱二公子就从拐角处闪身出来。穆十四娘轻咳了一声,改变了嗓音,“原来是朱二公子。”
朱二公子无视对他虎视眈眈地护卫,走近后拱手道:“实没想到,施大掌柜竟与菡萏公主相识。”
穆十四娘愕然,想起刚才自己不肯承认之事,“朱二公子切莫见怪,我与公主在后周相识尚早,得知公主下榻在此,特意前来拜见。公主如今身份已有不同,为避些嫌疑,故而说了虚言。”
“不曾想,不但青将军与菡萏公主相熟,施大掌柜竟也与菡萏公主是旧识,倒是我最晚了。”朱二公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换了别人,可能很容易理解,但在穆十四娘这里,让她顿时不喜。
“青将军与菡萏公主相识与微末,情同手足。我亦是早年间得菡萏公主相护,铭感五内,如异姓家人一般。朱二公子为何如此热络,我倒是不太清楚。”
青荷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姐妹情义,穆十四娘断断不能容忍有人折损青荷的声誉,就算言语间的轻谩都不可以。
朱二公子神色一变,正色拱手道:“施大掌柜误会了,我对公主只有景仰之情,断没有其他的意思。”
景仰二字来得奇怪,穆十四娘狐疑地看着他,决定不追问。“朱二公子向来好客,今次既有幸款待菡萏公主,当细心为是,免得冒犯了公主的威仪。”
朱二公子微微皱眉,但顷刻就恢复如常,“施大掌柜恐怕不知,朱二有幸,如今已得了后周的官职,这才有幸接菡萏公主凤驾。”
这倒是出乎穆十四娘的意料,朱二公子向上攀登的心,自来可比日月,借此时势,抬高身阶,倒是符合他的心志。
“那施某就在此恭贺朱二公子。”穆十四娘说完,便打算告辞离开。
朱二公子却突然拱手问道:“施大掌柜既与公主如此相熟,想必也早脱了吴越的商籍吧?”
穆十四娘藏住心里的鄙夷,“我喜欢从商,从未曾想过改籍。”
朱二公子明显神色坦然了些,穆十四娘抓住机会告辞离开。
朱二公子望着她离去的马车,突然轻笑一声,“还以为又多了个对手。”
穆十四娘被他这一打岔,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消失了。
洛玉瑯见她一回来,就闷闷不乐坐在那里,连衣衫都不去换。放下手里的书,仔细观望了她许久,“公主惹你不高兴了?”
穆十四娘立刻摇头,直接叹了口气。
洛玉瑯一见,拔下她发髻上的鸢尾簪,解开发髻,“一整天绑着,不怕扯得疼吗?”实情是他有些接受不了穆十四娘男装的打扮。
“去换了舒服的衣衫吧。”洛玉瑯轻推着她,“待会就吃晚饭了。”
穆十四娘转身,一脸的不忿,“原先还以为他只不过急功近利了些,没承想,连做人都有问题。”
洛玉瑯一脸诧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样的小人还想觊觎青荷,也不拿镜子照照。”这话终于让洛玉瑯明白,她这气置的,和青荷无关。
“是哪个没长眼的?”洛玉瑯神色不忿,倒是让穆十四娘清醒了过来,嘟囔着,“朱二公子。”
洛玉瑯花了好一会功夫才让自己能平静地面对这事,因为此事足以让他开怀,可是此事又让他为青蓿忧心。
“此事,青蓿和我提过,他花钱花功夫,得了个五品的闲差。”洛玉瑯以手为梳,帮她轻轻按着头皮,她不像他,自幼就习惯了,发根紧崩了一天,如何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