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汨罗跟梁睿在高速路上一路堵着车, 到下午两点都过了,才终于进了许县境内。
路上的车多了很多, 都是在外工作回家过年的人们, 街面上红旗红灯笼,临街的店铺好多都关了,小地方的人, 年三十早早就收工回家准备年夜饭。
踩着寒风到家, 一进门就被使唤,“赶紧的, 你俩把春联和门神贴一下。”
梁睿应了一声, 弯腰将初一和十五放出来, 它们对这里还有印象, 尽管家里的三只猫已经胖到认不出来了。
只有贪狼缩在箱子里不肯动, 江汨罗弯下腰, 耐心的哄着它,“贪狼,快出来, 到家了呀, 别怕好不好?”
这里对它来说, 是比佳禾花园那片小天地更加陌生的地方, 到处充满了未知的陌生气息, 即便它天生胆大, 也还是会觉得害怕。
梁睿也凑过来哄, 他还不如沈延卿让贪狼熟悉呢,顿时更不敢动了。
“走吧走吧,让它自己待会儿, 有点应激, 等它缓缓。”江汨罗放弃劝说,起身将梁睿也拉走。
贪狼就这么缩在箱子里,自闭了一会儿,又悄悄伸头出来看一眼,正好看见阿狸趴在桌子上看自己,立刻呲牙咧嘴的呜了声。
把阿狸吓得差点从桌上滚下来,“喵——”,太、太可怕啦!
江媛正从厨房回来拿香料,看见一个红棕色的猫头伸出来,咦了声,“这猫怎么以前没见过?”
然后扯着嗓子问江汨罗,“你又养一只新的啊?”
江汨罗嗯了声,指挥着梁睿,“左边一点,再左一点……过了过了……好了,就这样。”
“这是横批,贴上去。”
等贴完对联回来,她才告诉江媛,“贪狼原先是杜家的,我要是不带它走,它就要被送去动物收容中心了。”
江媛闻言愣了愣,“……怎么就这样了?”
“犯的事儿大,现在过年,还没披露,等过了年……”江汨罗抿抿唇,“您看新闻看到的话也不用太惊讶。”
江汨罗没告诉她江夙生是杜明派人弄死的,不忍心她一把年纪继续难过,只告诉她杜明参与贩/毒,江夙生当年就卧底在他们组织,后来行动收网时出了事。
小老百姓过惯了平静的日子,乍一听这种事还吓一跳,随即又后怕,要是江汨罗出了什么事,等她百年,去到底下都不知道怎么跟大哥交代。
眼看着她又要开始数落自己,江汨罗立刻开始转移话题,“对了,我男朋友说年初三跟家里人来拜年,可以么?”
江媛一怔,“……这就上门了啊?”
“还没定,就当普通亲戚朋友来玩儿呗。”江汨罗故作镇定,轻描淡写的解释着,却偷偷用眼风去扫她。
家里头就俩孩子,江媛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一时间有些紧张,“这怎么能是普通亲戚朋友,那可是……哎,他爸妈是做什么的?你见过了?”
“爸爸是军区医院的院长,妈妈市一中的英语老师,今年应该……”江汨罗抬着下巴努力想了想,“教高二?好像是的。”
江媛一听顿时肃然起敬,她最佩服读书人了,“……咋就看上你了呢?”
江汨罗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哪里不好,你说啊!!!
“哎呀,也不是你不好的意思。”江媛立刻给自己描补,“这不是咱们两家差得有点多么……我怕你到时候受委屈。”
“不会有事的。”江汨罗垂着眼,目光落在她粗糙的露出青筋的手背上,心里一涩,这就是她的姑姑,有时候说话刻薄,可是却用这双手撑起了整个家。
她郑重其事的解释道:“我们很好,而且……他爸爸您该见过,就是当年把我抱给您的那个人。”
江媛一怔,立刻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一个陌生人,把一个襁褓递给她,说这是她哥哥的孩子。
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开始转动,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原来是他……”江媛讷讷的说了句,又突然打了鸡血似的,“那更得好好招呼了,你的救命恩人呢!”
江汨罗没管她了,自顾自进了屋,看见贪狼已经从箱子里出来,站在边上一脸警惕的看着屋子里所有的生物。
梁东山拿着肉干,试图哄哄它,可它却无动于衷,梁睿在一边说风凉话,“爸你快省省,这只猫有严重的性别和颜值歧视,只要漂亮小姐姐,谁都不行。”
“啊——”,贪狼叫了一声,像是听懂他的话后开始反驳,胡说,明明漂亮小哥哥我现在也爱!你长得丑不要赖我!
“贪狼,来妈妈这儿。”江汨罗朝它招了招手,拿着水杯,“来喝水。”
看见江汨罗回来了,它就哒哒哒跑过去,委屈的蹭着她裤腿,低声喵了几下,然后扒着她的手开始喝倒在一次性碗里的水。
喝完水又吃了两块肉干,这才缓了过来。
“这是妈妈的老家,我们到处看看好不好?”江汨罗抱着它,在屋子里上上下下的转悠,“今晚你睡哪里好呢……”
转了一遍屋子里里外外,江汨罗又抱着它去认梁东山,“这是姥爷,来,给姥爷摸摸。”
贪狼趴在她怀里,勉为其难的让梁东山摸摸头和脊背,“这猫儿养得真好,毛看着都反光。”
“阿狸不也这样。”梁睿凑过来,rua它的猫头,“贪狼,我是舅舅,你让我抱抱,回头给你买玩具。”
贪狼看他一眼,头一别,又扎进江汨罗怀里。
江家已经没什么长辈和近的亲戚了,梁家也差不多,于是大年初一初二都清净得很,梁睿打了一整天游戏,江汨罗跟江媛忙进忙出,准备第二天的宴客。
贪狼经过这两天已经适应了江家的生活,这里到底是比江汨罗的小房子要宽敞,它有能跳能玩的地方,还能爬树,天井那儿有个水盆,江媛洗菜的水没倒,它立刻就跑过去玩了。
“哎哟你个倒霉东西,等下感冒了哇!”江媛见了要来赶它,它一溜烟跑走,半晌又跑出来,仿佛要跟人玩捉迷藏。
江家来了只不一样的大猫,脸老是臭臭的,还会爬树,声音像敲钟一样响亮,这个消息在附近邻居的孩子中传开了,院门没关,时不时就有孩子跑过来看稀奇。
贪狼不愿意叫他们看,一看有人,立刻就蹿进屋里藏起来。
大年初三一早,沈延卿就带着父母和初七出门,一路上封悦都很紧张,“你说亲……阿罗姑姑好不好相处,会不会不同意我们提亲?”
“不是提亲,就是简单的拜个年。”沈延卿连忙纠正道,他倒是想提亲,问题是江汨罗同意么。
“对对对,就是去做客,认识一下。”封悦赶紧点头,又回头看一眼跟初七玩手搭手的沈长河,“老头子你都不紧张的么?”
“一家里不能人人都紧张。”沈长河慢吞吞的应着,“儿子,你着急归着急,别跟前面的车跟太紧,小心追尾。”
沈延卿顿时被说出个大红脸,清两下嗓子,车速放慢了一点。
奇怪的是,等到了江家,反而又都不紧张了,江汨罗出来接人,指挥他停车,“就这儿吧,靠里一点……没事的,蹭不着……”
她穿着红色的小棉袄,黑色的棉裤,还有粉红色的棉拖,脂粉未施却朱唇黛眉,明眸皓齿,笑起来像个甜姐儿,虽然才两天,但沈延卿却觉得已经和她分开了许久。
他拉着她的手,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她招呼封悦跟沈长河,“叔叔阿姨快进来,外头冷。”
介绍几位长辈认识的场面没什么好说的,等坐下了,封悦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一个塞给江汨罗,“阿罗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哈。”
又拿着另一个,“咦,不是说阿罗还有个弟弟么?”
江媛觉得有点丢脸了,“呃、还没起来呢……”
说着走到门口,仰头冲楼上叫:“梁睿!起床了!你叔叔婶婶来了!”
梁睿刚起床,听得一脸懵,叔叔婶婶?谁啊,活了二十多年怎么没见过?
等下了楼,一眼就看见沈延卿抱着一只橘猫使劲揉,贪狼正骑在一只哈士奇背上满屋子转悠,下意识就叫了声:“姐夫你来啦。”
场面顿时有瞬间的寂静,吓得他一激灵,卧槽!我姐夫到底见家长成功没有,我是不是叫得太快了!?
“呵呵,呵呵呵……”他干笑着,在江媛吃人的目光里走过去,迎上封悦和煦的目光,“这就是阿睿吧,哎长得真帅气,听说你在延洲上班?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个个都年少有为。”
说着又夸了两句江媛会教孩子,再给个大红包。江媛就乐意听人夸她家孩子好,加上封悦是当老师的,跟人交流是本能,很快就聊了起来。
等到了将近中午,郑树一家三口也到了,这是江汨罗第一次见到他儿子,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屋子里很快就分成了三派。
一边是三位主妇家长里短,一边是三位父亲聊工作和国际大事,沈延卿他们开始组队打游戏,难得有两位高手不嫌弃沈延卿菜,带着他一路碾压杀出重围。
江汨罗最有空,一边逗猫一边观战,瓜子皮扔成座小山。
晚上吃过饭,大家就散了,封悦跟沈长河回容城,把车开走了,沈延卿被留下来,站在门口有点可怜兮兮的。
江汨罗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排他,先是问:“什么时候上班?”
“年初七。”沈延卿应道。
江汨罗点点头,犹豫片刻,“……那你晚上怎么睡?”
沈延卿说不知道,要是在容城,他是跟她睡的,可这里是许县,不一样了。
“那就等会儿再说吧。”江汨罗清清嗓子,决定先放下这件事。
他们都不知道,江媛偷偷把梁睿叫走了,背着所有人,悄悄问:“在容城的时候,你姐跟那谁一起住的?”
“你说我姐夫啊?”梁睿摸摸头,老实道,“是啊,他们住一起的,住我姐那儿。”
应完又问:“你问这个干啥,想当姥姥了?”
“……那么多猫狗,我早就是姥姥了。”江媛一巴掌打他背上,骂了句,“走开,看见你就烦,瞅瞅你回来几天胖的……”
梁睿:“……”我特么在你这儿永远宝贝不过三天:)
眼看着快到睡觉时间了,江媛还没动静,江汨罗想了想,主动去问:“姑,客房有被褥的罢?”
“要什么客房啊,你俩分房睡的啊?”江媛乜着眼看她,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
江汨罗忍不住有些尴尬,红着脸,没敢应,转身就跑了。
“怎么样?”沈延卿看她回来了,靠过去,小小声问道。
江汨罗含含糊糊的应:“……说是让你跟我睡。”
沈延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股喜意在眼角蹦哒,怎么压都压不住,也不用说话,光是笑就让江汨罗忍不住脸红透了。
这是沈延卿第一次看到江汨罗成年之前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比她在容城的住处要简单得多,小碎花的床铺,一边是梳妆台,一边是书架,中学时代的课本都还留着。
她留在书本上的字迹很娟秀工整,还没有进化到如今的医生专用字体,沈延卿翻着书,翻出一张语文试卷的答题卡来,认真的阅读她的作文。
没读完就被江汨罗一把抢过去,他拽着她的手,将人拉到跟前来,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仰着脸看她,“不让我看作文,那我看你?”
江汨罗推了一下他的脸,嘟囔着说他烦人。
就这么滚到了床上,头靠头脸贴脸的窃窃私语,江汨罗问他:“带没带那个?”
“带了。”他亲亲她的嘴儿,问她,“你家房子隔音怎么样?”
“不知道,应该很一般。”普通民宅么,建的时候也没考虑太多这个。
“隔壁住着谁?”
“……阿睿。”
沈延卿笑了声,伸手钻进她衣服里,揉着她的腰,“那你一会儿小点声儿?”
江汨罗脸越来越红,兴致被他撩拨起来,想停下又有些舍不得,只要拼命咬着牙关,不敢哼出声儿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紧张得要命,沈延卿被她的紧绷刺激得不轻,愈发用力罚挞,甚至以看她被刺激得差点呼出声为趣,有些轻佻的问她:“阿罗,舒服么?”
江汨罗根本不敢应他,只盼着他好快点结束。
夜一深,周围就显得极其安静,江媛不知什么时候给换的大红被面底下鸳侣成双,叠在一起,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