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汨罗接了电话后只说是来了只受伤的猫, 沈延卿并没把这事想得很严重,只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 便也跟着上了车。
司机看了一眼初七, “你们家狗生病了?”
不然目的地怎么是动物医院?
江汨罗系好安全带,摇摇头,“不是, 我是动物医生, 麻烦您快点,我赶时间。”
原来是这样, 司机应了声, 油门一踩, 车子就飞快往前头蹿了出去。
初七好奇的贴着车窗, 看外面的风景。
没一会儿车就到了医院门口, 江汨罗付了钱, 下车就往门内一路疾走,沈延卿牵着初七也不由自主的走快许多。
“阿罗你来了。”何洛洛正在前台处站着,她刚给杨烨打过电话, “杨院说让你先看看。”
江汨罗点点头, “猫在哪儿?”
“在你的诊室。”何洛洛边说边带着她往诊室走, 根本来不及跟沈延卿打招呼。
沈延卿倒不会觉得哪里不自在, 顺着初七的意思, 也跟了上去——他才不会承认自己也很好奇呢。
何洛洛的助理邢飞给江汨罗拿来了白大褂, 她道声谢, 一边套袖子一边走进诊室。
诊室检查台的桌布上伏趴着一只橘猫,浑身脏兮兮的,有点儿异味, 肚子鼓鼓的, 但四肢却很瘦。
它的眼神很清亮,江汨罗跟它四目相对,莫名觉得它眼里迸出一点光芒来,可能是希冀。
何洛洛告诉它:“它很轻,两岁多了才四斤,是只流浪猫。”
“我上周从学校附近的垃圾堆里捡到它的,带到另外的医院看过,但它一直都没改善。”送它过来的是个很年轻的男生,穿着运动服,背着个黑色的书包。
江汨罗点点头,戴上手套,轻轻触碰上它的腹部。
“移动性浊音阳性,b超做了吗,血检抽了吗?”江汨罗松开手,问道。
“腹腔有出血。”何洛洛点点头,邢飞递过来几张检查结果,江汨罗翻到血常规那一页,数值高高低低,正常的条目连一只巴掌都不够。
何洛洛道:“贫血很严重,而且还有感染。”
“血性积液啊……看它这情况,感染很难自己好啊……”江汨罗抿唇沉吟片刻,转头去看送它过来的男生,“我觉得它还是做开腹手术比较好,继续拖下去炎症好不了不说,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手术的话,考虑它有严重贫血,所以可能要输血,你有没有办法发动一下亲友,找到2到6岁的成年猫,疫苗齐全身体健康,体重在四公斤以上,近半年内没做过手术没捐过血的那种,带过来做一下血型检测,给它捐点血?”
男生明显就是没照顾过猫狗的,愣了愣,“献血?猫也能献血和输血的吗?”
“当然可以了,宠物临床中,输血并不少见,猫咪生病时候输血也不罕见。”何洛洛解释道,“不过猫狗不像人一样有血库,没必要用的时候都是临时征集的。”
“而且这个的费用会比较高,你要有心理准备。”
江汨罗在何洛洛后面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这是饲主必须要面对的一件事,输血能救宠物一命,但费用也的确高昂,当然要提前告知,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免得事后抱怨医生没说清楚。
甚至以前还有人因此丢下病宠直接当老赖跑了的。
一听费用贵,男生就明显的犹豫了,“它不能自己好吗,不能慢慢养吗……我的生活费没多少……”
“它的身体太差了,如果只依靠自身的能力去造红细胞,需要耗费很多能量,时间会拖很长,还有感染那么严重,也可能中间出现其他的并发症,不及时手术的话,随时都可能撑不住。”
江汨罗耐心的给他解释着当前的情况。
男生咬咬牙,“那……那我问问看有没有人有合适的猫。”
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它就这么死了,虽然流浪猫的平均寿命很短,只有几年,但好歹也是一条命。
他转身出去打电话,江汨罗示意邢飞,“去把五一抱来,给它配个血型,看看合不合适。”
五一从来没捐过血,也已经三岁了,十几斤,身体健康疫苗齐全,正符合要求。
“要是刚好合适就好了。”何洛洛满心期待的道。
江汨罗点点头,“给杨院说一声吧,要是有合适的血源,明天就做手术。”
何洛洛点点头,也出去了,这时诊室里只剩下江汨罗跟那只小流浪猫,沈延卿想了想,带着初七走到门口。
他没敢让初七进去,因为不知道可不可以。
江汨罗见状倒说没事,反正也就让它看看而已,倒不会让它跟猫咪一起玩。
初七很听话,只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沈延卿带它走时就乖乖的出去了。
何洛洛打完电话回来,邢飞来说五一跟小流浪猫都是a型血,算是一件好事,江汨罗对何洛洛道道:“一会儿你再跟那小伙子确认一下,是不是要做手术,今晚观察一下它的情况。”
“我知道的。”何洛洛点头,又不好意思的笑笑,“看我,还特地把你折腾过来。”
“我刚好在附近吃饭,多个人能一起商量也好。”江汨罗笑笑,去更衣室解了白大褂,这就要回去了。
沈延卿正在等候区里等她,看墙上的照片打发时间,初七在桌边围着绿植盆栽转圈自娱自乐。
江汨罗想起它还没吃饭呢,赶紧到了点医院的狗粮出来,“初七,来,吃饭了。”
沈延卿闻言回头,看见初七正狼吞虎咽的吃饭,弯腰揉了揉它的头。
家里的狗粮跟仁心的不是一个牌子,它竟然也不挑食。
邢飞这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胡萝卜,切成一指长的条状喂它,它也咔哧咔哧吃得欢快。
江汨罗夸它胃口好,沈延卿叹气,“活像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上线了似的。”
江汨罗闻言一乐,戳戳初七毛茸茸的脑壳,“哎,你爸爸笑话你吃得多呢。”
初七继续吃胡萝卜:“咔哧咔哧——”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沈延卿赶紧解释,生怕它记仇。
江汨罗忍不住笑出声来,靠在椅背上,手肘支在桌上撑着脸,轻飘飘的给他一个眼风。
到底是认得的时间短,沈延卿还没见过她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只觉得那笑意在眼角眉梢积聚,如同层叠的云,他想起去阳山那天,她留在照片里的笑脸。
原本平静的心跳忽然乱了两拍,他一惊,连忙又垂了眼。
“好啦,没有了,回去咯。”江汨罗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抬眼,原来是初七已经吃完了。
从仁心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近九点,皓月当空,月光皎洁,道路两旁的街灯光线朦胧昏黄。
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轻轻的摆动着,偶尔重叠一点边沿,又立刻分开。
若即若离,有些没被察觉的暧昧。
沿着来时走的路往回走,经过一个红绿灯的路口,江汨罗忽然指着另一边道:“从这里走过去,那边有个小区,小区边上有一家酒吧很不错的。”
沈延卿好奇的看看她指的方向,“……是么?”
“没去过酒吧?”江汨罗不知为什么,就觉得他没去过,可能主要是他看起来像是那种念书时就很努力的乖孩子。
又或者是因为他的长相,那样清澈明亮的眼睛,怎么看不像混过夜店的啊。
可人家沈先生眉头一挑,“去过魅色,倒没去过你说的那家。”
江汨罗眼皮一跳,魅色啊,听说是个著名的纸醉金迷红粉窟啊,啧啧啧,没看出来。
见她有些惊讶,沈延卿就满意了,微微一笑,拉着初七继续往前走。
或许下次有机会,可以叫上江医生一起,去试一下没去过的这家店。
回到家,已经九点半都过了,江汨罗先跟初一和十五玩了一会儿,然后去给它们做宵夜。
“今晚吃鸡心和鸡胸肉,还有青口贝好不好?”
她打开冰箱,看着几样专门准备给两个小祖宗的几样视频,低头对它们道。
初一跟十五不约而同的的抬头看着她,似是默认。
江汨罗拿了这几样东西,放在盘子里上锅蒸熟,晾了一下,把青口贝和鸡心剪成小块,鸡胸肉撕碎,又放回小盘子里,“来,一人一份。”
小家伙吃得狼吞虎咽的,她叹口气,揉揉它们的头,“别吃太快。”
顿了顿,又想起吃东西跟它们现在一样快的初七,决定也给它送一份宵夜过去。
“沈先生,我在你楼下,麻烦你下来一下,拿些东西。”
沈延卿忽然接到她的电话,愣了愣,还没问,就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眉头轻轻一蹙。
拿东西?拿什么?
他纳闷的下楼,刚出电梯就看见单元门外的树下站着个人,背对着他的方向,路灯光从枝桠缝隙间撒下,照得她整个人都半明半暗。
“江医生。”他叫了一声她。
江汨罗连忙转身,露出个淡淡的笑脸,在不太明亮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朦胧。
她递过去手里的东西,“这是给初七的宵夜。”
沈延卿低头看着递过来的深蓝色碟子,接过来,“怎么这么客气,多麻烦。”
“刚好给初一和十五家餐,顺便么。”她抿着唇解释一句,然后道,“天晚了,不打搅你休息,我先回去。”
沈延卿哦了声,“那你小心。”
“没事的,就在旁边。”江汨罗随意的应了句,身影慢慢的走远。
依旧是那身牛油果绿的裙子,在灯光下看不出确切的颜色来,穿着一双拖鞋,走动是发出轻轻的“啪啪”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清晰可闻。
沈延卿一直看着她走进了她那栋的单元楼门口,这才转身回去了。
“鸡胸肉,鸡心,青口贝,江医生怎么对你这么好,啊?”
沈延卿一边拆着鸡胸肉,一边跟初七碎碎念,“所以你要听话,知道么?”
“明天你一个人在家,我去上班,你不许拆家啊。”
初七没吭声,一直吃,沈延卿就当它答应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满怀信心的去上班了。
结果等到晚上回来,门刚打开,叫了声初七,就听见一阵欢快的嗷嗷声由远及近,它从厕所跑出来,嘴里还咬着一个纸卷。
见状沈延卿的眉头狠狠一跳,心里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等他又去洗手间,探头一看,就看见满地都是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卫生纸。
不仅放在外头纸巾盒里的被扯出来了,连洗手台底下的柜子也被打开,里面放着的卷纸都被扯了出来。
罪魁祸首是哪个还用问么?
“……初七!”他沉默半晌,大喝一声,初七发出嗷呜一声,往客厅蹿去,躲在沙发背后,露出半根尾巴。
沈延卿揪着它教训了一顿,然后苦逼兮兮的去打扫洗手间,他就不该对哈士奇这个品种寄予太多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