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第二十六天

“上门女婿?” 林知落不免意外, 毕竟甄玉棠的姿容摆在那儿,若不是张韶元打压甄家的生意, 泰和县怕是不少男子愿意娶她为妻。若她找个入赘的夫君, 反倒是有些委屈了。

“ 如果要招赘婿,人品定是要过得去。表妹,我知你顾念我们是表兄妹, 不愿耽误我的亲事。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 平日一颗心全扑在各种药草上面,也没有喜欢的姑娘。若是你改了主意, 告诉我一声, 我就在这里, 娘和外祖母还是盼着你嫁到林家来的。”

甄玉棠笑了笑, “好。”

说实话, 听到林知落刚才那番话, 甄玉棠不是没有动摇。像林知落这样温润的男子,的确是非常适合的成亲对象,如果嫁到林家来, 她很确定, 她在林家的日子一定会很舒心。

有那么一刻, 甄玉棠真想不管不顾的与林知落来个亲上加亲, 可是, 林家人这么关心她, 她更不能自私的只考虑自己。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与不喜欢的人成为夫妻是什么感受,她不能把林知落也拉入这样的深渊。

甄玉棠打趣着,“表哥, 你平日别总是待在医馆和那些药草为伴, 多出来走动走动,保不准没几天就能给我领一个表嫂回来。”

林知落摇头轻笑,“行了,回去吧。”

回到屋里,阿芙跑到她身边,“姐姐,舅母做的糕点好吃,我吃了好几块呢。姐姐,花花好看吗?我也想去看花。”

林知落拉着阿芙的手,“ 阿芙,表哥带着你去赏花。”

阿芙扭头看向甄玉棠,“姐姐不去吗?”

甄玉棠有些话想要和告诉高氏以及林老夫人,“ 先让表哥陪着你去,好不好?”

等阿芙和林知落出去,高氏开口,“ 玉棠,我和你外祖母刚才还说呢,你和知落年纪相仿,性情又合适,若是你能嫁到咱们林家来,你外祖母还能时常看到阿芙。”

甄玉棠柔声道:“外祖母,舅母,我正是想要提起这件事。”

“您们很是疼宠我,舅母您撮合我和林表哥,也是因着心疼我。不过,舅母,您也知道,我娘还在世的时候,总说我性子骄纵。若我嫁给了表哥,您日日看到我,该有多烦啊!” 甄玉棠语气很是轻快,“还是让表哥娶一个心仪的姑娘进门吧。”

高氏也不是愚钝的人,听甄玉棠这么一说,便明白自己儿子和甄玉棠是不成了。

高氏急忙道:“ 就是天天见到你,舅母也不嫌烦,看着你这样的小姑娘,舅母和你外祖母胃口都能好不少。”

“你和知落之前不是还一块出去逛街了吗?我看你们相处的挺好的,是不是知落不愿意?”

“不是这样的。”甄玉棠出声解释,“舅母,您误会了,林表哥没有不愿意。只是,我拿他当表哥看待,他拿我当表妹看待,我们俩当表兄妹挺好的。”

高氏叹口气,“舅母盼着你嫁到林家来呢,也是你和知落没有缘分。罢了,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一家人。”

“嗯。” 甄玉棠眸子弯起来,点点头。

这一段时日,张韶元在风月楼新得了几个女子,暂时顾不上打压甄家的生意。

关于甄家商铺的流言少了不少,甄远山到处奔波,好不容易将砸在手里的布料和瓷器卖出去一部分,当然,价格不能同以往比较。

甄家生意逐渐好转,甄玉棠也终于放心下来,开始琢磨起招婿的事情。

按照她的想法,她是不急着成亲的,可是张韶元对她的觊觎犹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阿芙和林知落相处时,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她的爹娘不在了,甄玉棠的堂哥和伯父们又时常忙碌,导致陪在平日陪在阿芙身边的都是女子。

阿芙还小,不能只有甄玉棠陪着她,这样不利于她的成长。

如果甄玉棠嫁给其他人,又不能将阿芙带到夫家。

所以,招婿是一个还不错的选择。

甄玉棠单手托腮,招谁当上门女婿好呢?

————

甄府,管家进来,“老爷,阮公子来咱们府上了,说是要见您一面。”

“快,快请他进来!”甄远山面露笑意。

他叫人上来上好的茶,“阮秀才请坐。”

甄远山打量着阮亭,一年多的时间未见,阮亭比在甄家学堂时越发俊拔。

阮亭淡声道:“甄老爷不必客气,叫我名字就好。”

甄远山寒暄几句,说起正事,“你爹曾在甄家学堂教过书,我比你爹年长几岁,叫你一声贤侄也是使得的。想来你也知道我去说亲的事情,我那侄女玉棠和你曾是同窗,你对她也不算陌生。玉棠这孩子,也算懂事和聪慧,解决甄家商铺的那些流言,也是她的法子。”

“你们有同窗之情,又彼此年龄相仿,我看着很是相配。阮亭,你可愿意与甄家结亲?”

明日阮亭要去府学,他今日来甄府,正是为了这件事,“ 甄老爷,甄小姐可知你来阮家提亲一事?”

甄远山实话实说,“我还未与她说起这件事。”

阮亭早已知悉,“成亲并非儿戏,一切还是要看甄小姐的意愿。再者,目前我在府学读书,学业繁重,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甄远山极力想要促成这门亲事,阮亭现在是院案首,以后就有可能是乡试和会试的案首,不管对于甄家,亦或是甄玉棠,这都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当然,他也能听出来阮亭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拒绝。

他不免有些遗憾,“真是可惜了,你年少有为,若是能和玉棠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你的功课要紧,确实不能分心。”

甄玉棠心里装的是那位林表哥,才不愿和他成亲。

阮亭开口,“甄老爷,我明日还要去府学,那就先告辞了。”

甄远山送着他出去,“阮亭,以后闲来无事,可以来甄府做做客。”

等到甄府门口时,刚好甄玉棠从外面回来。

“大伯父。” 甄玉棠称呼了一声,又看向阮亭,颇是意外,“阮亭,你怎么在这儿?”

阮亭看着她,“我来与甄老爷说些事情。”

甄玉棠也没多想,“你要回去了吗?”

目光静静的落在她玉面之上,阮亭道:“是。”

如今甄玉棠彻底放下了,前世的那些事情再也影响不了她,如同面对一个关系不算亲密的朋友,她道:“阮亭,你以后可以多来甄府或者甄家学堂看一看,学堂里那些同窗,也都很想念你。”

墨眸半垂,学堂里的同窗想念他,那甄玉棠呢,会想起他吗?

应当是不会的吧。

收敛心中思绪,阮亭面色依旧,“好。”

出去甄府,阮亭又回头看了一眼,终是大步离去。

第二日上午,他乘船去府学。

湖面澄净,阮亭长身玉立,注视着不远处泛着涟漪的水面。

李石也在船上,“阮亭,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是有些事。” 阮亭道了一句。

李石粗声道:“ 难得啊,平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很少见你有特别的反应,你可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喜欢吗?无论多么复杂的算学和策论,阮亭总是胸有成竹,可这会儿,他琢磨不清心里的想法。

“李石,你常往来泰和县和苏州府,若是甄家除了什么事情,劳烦你来府学告知我一声。”

李石应了一声好,“你怎么突然关心甄家的事情了?”

阮亭只是道:“我在甄家学堂读过书。”

李石不再多问,“好嘞,如果甄家遇到了什么事情,我肯定告诉你。”

听闻甄玉棠打算招个上门女婿,韩晚给她出着主意,“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啊?”

甄玉棠道:“ 找个读书人吧,家境贫寒一点也无妨,为人要踏实上进,性格要和善。”

韩晚捏着一块糕点吃着,“你的要求倒是不高,但许多读书人心高气傲,可不愿当上门女婿。”

看着她嘴角的碎屑,甄玉棠好笑的道:“ 你说说,说话的这一会儿你吃了多少糕点了?你不是想要瘦一点儿吗?”

韩晚咧着嘴笑起来,“ 严良说了,他不会嫌弃我胖的。”

甄玉棠反问道:“他这么说,你就相信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要真是胖了,八成他会嫌弃的。”

韩晚如今一颗心扑到严良身上,觉得严良处处都好,“他不是这样的人。”

甄玉棠无奈的叹了口气,“韩晚,我知道你喜欢严良,我也不是在离间你们二人的感情,但男子多薄情,你要用心感受他是不是真心待你的,而不是听些花言巧语。”

“我知道啦。”韩晚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读书人可都想着要考取功名呢,没几个愿意当上门女婿。”

甄玉棠不在意,“没有就算了。”

韩晚开着玩笑,“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若是我有个哥哥或者弟弟,我一定让他当你们甄家的上门女婿。”

甄玉棠噗嗤笑出来,“那你爹怕是不会再让你和我来往了。”

韩晚嘿嘿笑起来,“看来长得太好看也挺危险的,像我这样的,不管是去花神庙还是去哪里,都挺安全的。”

她又接着道:“对了,玉棠,我可好久没见到严良了。这几天谢夫子家里有事,学堂放假,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去府学找严良。”

甄玉棠眸子瞪圆了些,“你一个人去苏州可不行。你若实在想见他,在码头等着,托一个去苏州府的人,给严良捎个口信,让他回来就是了。”

韩晚嘴角耷拉着,“严良去府学有一年时间了,刚开始他每个月都会回来,最近这半年来,他只回来过一次,我托人给他送了信,他也不常回复。玉棠,我有些担心。”

“府学离泰和县这么远,我不去亲自看一眼,放心不下的。严良脑子聪明,他要是想欺瞒我,我是发现不了的。所以,我必须要去府学一趟。”

她拉着甄玉棠的胳膊晃了晃,“玉棠,你陪我一起去府学,好不好?你若是不与我一起,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

唐苒去了府学之后,甄玉棠与韩晚关系亲近起来,之前甄家生意遇到难关,韩家也曾出手帮忙过。

甄玉棠也不方便拒绝,“韩晚,你确定要去吗?”

韩晚重重点头,“我要去。玉棠,求求你了,你就陪我去一趟吧。”

甄玉棠只得应下,“那好,我陪着你去,恰好这几日我大伯父要去苏州谈生意。”

除了陪着韩晚,甄玉棠还有其他打算,唐苒也有三四个月没有回来了,她打算去看看她。还有,张县令在泰和县只手遮天,作威作福,只有府城的官员才能压他一头,总要想法子让荀学政等人知道张县令的恶行。

将阿芙托给徐氏照顾,甄玉棠和韩晚行水路去苏州。

甄远山叮嘱道:“玉棠,韩晚,我还要去和几位掌柜应酬,不能陪着你们,这几日你们在苏州府要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客栈。”

甄玉棠道:“伯父,有侍女和小厮跟着我们,您放心吧。”

苏州繁华热闹,算上上一世,她好久没有来苏州了。

安置好住宿的客栈,第二日,她和韩晚一道去府学。

府学环境幽静,门口立着孔圣人的石像,外来人不得随意进去。

门口过来一人,穿着灰色长衫,“你们要找哪位学子?”

韩晚回道:“我们要找严良。”

“严良?” 那人翻开手中的登记簿看了几眼,“你们来迟了,他刚才出去了。”

“出去了?” 韩晚一脸困惑,“我们正是赶着授课的时候来府学,严良不在府学,会去哪儿呢?”

那人把簿子递过来,“你看这簿子上,他登记的次数可不少,我都记下他的名字了,严良常常外出。”

甄玉棠和韩晚看了一眼,果真是严良的名字。

甄玉棠往前翻着,几乎每隔一两日严良就要出去一次,这哪是认真读书的态度?

韩晚沮丧极了,“怎么办啊,玉棠,严良不在。”

甄玉棠安抚着:“你别急,我们把苒苒找出来,等严良回来了,让苒苒告诉严良你到了苏州。”

韩晚面上的焦急淡了些,“好。”

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派人跑腿,没过一会儿,唐苒急匆匆赶到府学门口。

“玉棠,韩晚。”唐苒惊喜的喊起来,小跑着过来。

许久未见好友,甄玉棠也很高兴,“苒苒。”

唐苒拉着甄玉棠的手,“玉棠,你们怎么来了?”

甄玉棠笑吟吟的道:“韩晚想要见严良,我也放心不下你,就过来了。”

唐苒眼眶红了下,“我也可想你了,还是在甄家学堂好,那时候咱们天天都能见面。来,我带着你们进来,好等着严良回来。”

那灰色长衫的守门人和唐苒认识,利落的放了甄玉棠她们进去。

唐苒介绍着府学的情况,“ 府学虽然学业紧张,但这里的景致很是不错,有湖有花园,有假山流水,也有一个和甄家学堂一样的小竹林。平时我疲惫的时候,就会来湖面坐一会儿。”

甄玉棠环视一周,“苒苒,我们耽误你听课吗?要不你去学舍吧,我和韩晚找个地方等着你。”

“没事,刚才我与夫子告了假,晚上抽时间将功课补回来就是了。”

她们三人慢悠悠的欣赏着景致,突然韩晚肚子咕噜噜叫起来,脸色也有些苍白,为了来见严良,今天早上她没吃多少东西。

唐苒道:“学子们都是在府学用膳的,这会儿应该还剩下些膳食,韩晚,要不我带着你去吃一点?”

甄玉棠附和道:“是啊,韩晚,你去吃些东西吧,不然身子受不住的。”

韩晚问道:“那你呢?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甄玉棠今日穿的一双新做的绣鞋,有些磨脚,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并不舒服,“那边有个亭子,我在亭子里等你们。”

“行,我们待会儿来找你。” 韩晚与唐苒两个人离开。

甄玉棠去到亭子里,欣赏着周围的景致。

阮亭从沈夫子那里离开,沈念瑜追着出来,“阮亭,这是我做的一些糕点,你要不要尝一尝?”

阮亭淡淡出声,“多谢沈小姐,不过不用了。”

沈念瑜咬着唇,她见到阮亭的第一面,就对他一见倾心,只是,阮亭太过冷淡,待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并不气馁,“府学有学子举办的诗社,明日刚好有一场比赛,应该挺精彩的,你要来看一看吗?”

沈念瑜话里的意思,阮亭明白,“我明日还有事情,就不去了。”

“阮亭,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沈念瑜是书香世家的姑娘,能问出这句话,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阮亭太过微凉淡漠,如果她不主动一些,便没有更近一步的可能。

顿了片刻,阮亭回答,“没有。”

六角亭正对着他,女子婀娜的身姿映入他眼睑,阮亭脚步一顿,直直的望着亭中的姑娘。

“怎么了?” 沈念瑜跟着看过去。

蓦然在府学见到甄玉棠,不得不承认,阮亭是有些高兴的。

高兴之余,他在想,要不要过去和甄玉棠说句话。

他很清楚,甄玉棠来府学,绝不是为了来见他,但他仍有那么一丝期盼。

他对着沈念瑜道:“遇到一个熟人,我还有事,先过去了。”

沈念瑜眉头渐渐皱起来,她与阮亭相处时,阮亭待她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若不是她的爹爹是阮亭的夫子,估摸着阮亭不会有耐心和她交谈。

可阮亭看见亭中那位女子的时候,很明显是不同的,湛黑的眸子似是落了一层闪烁的星辰。

甄玉棠坐在亭子里发呆,韩晚与唐苒怎么还不过来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扭头看了一眼,如含着春泉的眸子渐渐瞪圆,露出浅浅的笑,“阮亭?”

墨眸涌上不明显的笑意,阮亭道:“是我,你怎么在这儿?”

甄玉棠站起身,“我陪着韩晚来府学找严良,然后看望苒苒,她们俩去吃东西去了,我在这儿等着她们。”

阮亭“嗯”了一声,他应该离开的,但他并不想就这么离开亭子,“ 要不要我带着你去找她们?”

甄玉棠微微一怔,轻轻点了下头,“好,那麻烦你了。”

阮亭都这么说了,她要是拒绝,显得太生分了。

阮亭走在前面,甄玉棠由于绣鞋有些磨脚,便落在后面。

阮亭转过身,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她裙裾之下,虽然不明显,但可以看出来甄玉棠走路时不太舒服。

他陡然道:“不用急,慢点走。”

甄玉棠又是一愣,“好。”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阮亭吗?突然这么关心她,她有些不适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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