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姨妈呢?”
入夜,高地公园顶楼小录音室,正和夏奇拉聊We Are One谱子的宋亚听到门口有脚步声,随口问道。
“他们都回海德公园了,托尼说你不让在这儿办庆祝派对,所以……只能回去。”
是雪琳芬的声音,夏奇拉瞬间放下按着电子琴琴键的手,挪远了点。
“抱歉。”
宋亚回头看向扶着门的雪琳芬,“我还以为是古德曼……他也回家了?”
“没有,还在书房等你。”雪琳芬回答。
“嗯,我先离开一小会儿。”
只好对夏奇拉嘱咐了一句,起身走到门边,“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辛苦了。”宋亚又对雪琳芬说。
“还好,我派飞机去把小罗柏和小琼恩接过来?可以吗?”雪琳芬问。
“当然可以,我也很想他们。”
宋亚离开录音室时,雪琳芬走了进去,“我以前会打架子鼓。”她说。
“哇喔……”夏奇拉感叹。
“我从小就跟摇滚乐队一起生活,妈妈是键盘手,一位姨妈是歌手,还有位姨妈会弹贝斯,叫Suzi Quatro……”
“我听说过Suzi Quatro!他是你姨妈!?”
“是的……”
嘻嘻,聊上了就好,宋亚放心去书房。
古德曼正半躺在沙发上看老电影,旁边茶几上已经倒好了两杯威士忌,“明天就要开始和芝加哥交响乐团排练?”听见宋亚关门的声音,他问。
“是的。”
和巴伦博伊约在十二月一号开始,由于上个月回芝加哥到案加罢工,足球尤物的拍摄进度只能顺延了四天时间,“巴伦博伊先生已经非常不高兴了。”宋亚拿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
“我听说交响乐中心要翻新改造。”古德曼说。
“是吗?”
芝加哥交响乐中心是芝加哥交响乐团的基地,有一百年历史了,“那我让多诺万帮忙拟个数字?”少不了要捐一笔钱。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看电视边聊巴恩案,这案子已经被梦幻律师团研究得非常透彻了,外部形势也逐渐转变得比较缓和,需要古德曼帮自己解惑的地方已很少,“查克,我打算……限制一下康妮的钱包,你觉得呢?”宋亚换了个话题。
托尼打人抢车那件事是康妮挑起来的,她今天看上去好像并没什么负罪感。
“怎么限制?她从苏茜的慈善基金会拿‘工资’,那个基金会……前不久刚刚得到了奥普拉的一千万刀资金。”古德曼苦笑,“这事我办不了,你得亲自去说服搞定亲戚们。”
“好吧,我找机会。”
宋亚挠头,“呃,下次雪琳芬找你帮忙调私人飞机,最好先问一下她要用来干什么,不要让她带我不想见的人直接突然来家里。”
“你不想见比尔麦肯尼克?”古德曼反问。
“没有,我是指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预先问清楚……总之你懂我意思。”
“OK,我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老麦克把车停到了芝加哥交响乐中心门口,一百年前,这栋乔治王朝风格的九层建筑可能是整条密歇根大道上最宏伟华丽的,但现在已经被周围的摩天大楼衬托得有些低矮陈旧了,“先别下车。”
老麦克不关心建筑外观,他担心的是大门临街,这种老式剧院布局,出来就是人来人往的步道,他用对讲机指挥前后车保镖下车去排人墙。
“你怎么了?”
夏奇拉注意到宋亚精神忽然有些不振,关心问道。
“没什么。”
冷色调的晨曦下,交响乐中心门口有两人在驻足聊天,是低音提琴手,因为他们都背着比人还高的低音提琴盒,这种体型最大的弓弦乐器甚至需要在琴盒底部安装一个小轮子,方便乐手背负着沉重的它行动。
这一幕又给自己带来了段天启电影,所以现在略有些头晕,宋亚缓了十来秒,然后爱怜地亲了身边的拉丁女孩一口。
“好紧张!等会我就能见到巴伦博伊本人了……”
世界十大交响乐团之一的总监、指挥家和钢琴家,在音乐人心目中地位自然是偶像级的,夏奇拉憧憬地说道。
“嘿嘿,我和他很熟,他很欣赏我创作的交响乐。”
保镖把那俩低音提琴手赶进了门,没发现狗仔的身影,老麦克示意安全,下去拉开了后座车门,宋亚牵着夏奇拉的手快步穿过步道,同时不忘自我吹嘘。
“我感觉这里不太安全……”
老麦克目光总是被来来往往的乐手们的乐器盒吸引住,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杀手从里面拿出久负盛名的芝加哥打字机:便于携带和隐藏的汤姆逊冲锋枪。
“别把这里也搞得鸡飞狗跳,放轻松点,麦克。”
宋亚不想干扰这里的古典音乐家们,“其实我感觉安保等级可以调低一些了,你觉得呢?”
摩图拉彻底断绝了回索尼哥伦比亚唱片的路,那么就算自己挂掉,什么纪念专辑之类的收益也与他无关了,既然拿不到任何经济和业绩上的好处,一位理性的职业经理人应该不至于仅仅为了私仇或者出口气就妄下杀手,他应该知道那样做需要付出生命来承担后果。
昨晚古德曼也是这么分析的。
“命是你的又不是我的。”老麦克没声好气地回怼了一句。
“总之在这栋建筑物里低调一些吧,我想……还是对古典音乐的传统和技艺保有份敬畏之心为好。”
宋亚笑道。
早前权力的游戏那首交响乐最后几次排练时就来过,他轻车熟路地在建筑内部穿行,很快就找到了分配给Baba Yetu的大排练室。
“OK!现在你告诉我,是快了还是慢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巴伦博伊的声音,“快了还是慢了!?”这可是隔音门,不难想见里面的顶级指挥家正在怎样大声咆哮。
“不进去吗?”夏奇拉问。
“嘘。”宋亚坏笑着让她别发出声音,然后用耳朵贴住门,于是她也有样学样。
“难以置信!他们怎么会收一个弱智进乐团!你看得懂五线谱吗?!告诉我这是什么!?”
“八分音符。”
“这是什么?”
“附点十六分音符。”
“所以你看得懂嘛!那你现在回答我……是快了还是慢了!?”
巴伦博伊好像在训乐手,非常暴躁,“回答!”他怒吼。
“快了?”
“我的天呐!我竟然没发现乐团里藏着一只猪!滚出去死胖子!去M记吃你的巨无霸套餐吧!滚去你该去的地方!”巴伦博伊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满口芬芳。
夏奇拉听到砸东西的声音,椅子倒下的声音,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对!很好!就这样!像九岁女孩一样哭唧唧跑出妈妈的房间!就是这样!死胖子……”
她听到这句话后赶紧跳开,但发现宋亚依然傻乎乎地把耳朵贴在门上,伸手想拉但没来得及,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宋亚一头栽进位抱着大提琴,已经泪流满面的年轻胖子怀里。
“对不起。”宋亚赶紧道歉,自己刚才反应有点不灵敏,因为又天启了段电影,不过剧中是一位爵士乐团指挥在训架子鼓鼓手。
但对方没心情理他,用手捂住眼睛擦身而过,很快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门既然开了,宋亚发现里面有乐手的目光已经投注到了自己身上,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我来了,巴伦博伊先生。”
里面气氛压抑得吓人,总共三十多名乐手,年轻人们个个垂头不语,连眼皮都不敢抬的那种,这些人一般都是候补乐手,刚和自己做眼神交流的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各声部首席之类,这种正式团员全是古典音乐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概率是世界知名独奏家,或者在音乐学院有教授职位。
“哈,终于轮到我们的伟大作曲家出场了。”
还处于盛怒中的巴伦博伊简直就是房间里唯一的狮子,瞥过来一眼就不再看自己,他边收拾指挥架上的乐谱边对乐手们说道:“怎么?你们难道不应该鼓掌欢迎吗?噢,姗姗来迟的大明星还带了他的小女朋友,芝加哥交响乐团应该为他们打造一个专用的情侣指挥架!都别发呆!大家鼓掌!”
还真有几位年轻乐手马上拍了两下手。
太尴尬了,阴阳怪气的,简直在公开处刑,“对,对不起……片场实在走……走不开……”
压力瞬间拉满,暂时也顾不上夏奇拉,宋亚怂怂的小声为没准时回来参与排练道歉。
“不不不,不用道歉APLUS,你拯救了我,我终于可以回去继续我那卑微的工作,小心伺候勃拉姆斯先生了。”
巴伦博伊把一大叠乐谱按在宋亚胸口,然后就这么直接摔门走了。
“我……”
宋亚抱着乐谱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静到落针可闻的排练室在巴伦博伊走后瞬间多了许多杂音,刚还如木头人般的年轻乐手们纷纷抬头看向自己,似乎在等待新指挥的命令,同时顺便松泛松泛僵直的身体。
夏奇拉不知怎么也哭了,头垂得老低站在门边,新染的金色长发把脸全遮住了,大颗大颗眼泪掉落地板,啪嗒啪嗒的。
我是谁?我在哪?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