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侯静康打小就娇纵惯了,但凡想要的还从没有失手过,母亲更是欲所欲求从不打驳回。眼下他见母亲竟半点余地没有,顿时急了。打翻了茶水,踹倒了桌子,吓得丫头、婆子躲到一旁。

那南宁候夫人也不是个善茬,见他目无尊长竟然在自己面前耍混登时气极了。她吩咐人拿来藤条就打,侯静康也不躲闪。

一藤条下去侯夫人先掉了泪,扔下藤条扭身进了内室去哭。他却跪在堂前一动不动,也不让丫头、婆子上前看身上的伤。

侯爷听见丫头回禀过来瞧,听了夫人哭诉骂道:“自打去年那混账东西打了吏部尚书的儿子,爷就知道把他惯坏了!爷告诉你要严加管束,不然日后会把天捅个窟窿,你偏生不信还替他说话。如今怎么着?婚姻大事他都敢不听父母之言,如此不孝还不打死心疼他做什么?”说罢出了内室抡起藤条狠狠抽打侯静康。

那侯静康倒有挺劲,后背被打的皮开肉绽楞是一声不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父母生气打孩子,但凡孩子稍微服软气便消了一大半。相反,孩子越是不吭声,父母就越打越生气,越生气就打的不顾头脚起来。

候夫人在内室按耐不住,跑出来抱住儿子哭成泪人。

“侯爷再生气也不能下死手,妾身总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不要活了!但凡我还有一个,便随他死活撒手不管。”说罢泣不成声。

侯爷见状叹口气扔了藤条,扭身出了屋子吩咐人把世子看管起来,不许他出府!

第二天,侯静康竟发了高烧胡言乱语起来,侯夫人见了忙又请大夫进府。他这一病竟在床上躺了四五天,选媳妇的事就轻轻撂下了。

这日,天刚亮京城的大街小巷便热闹起来,到处可见书生打扮的人。原来今日是大考放榜的日子,不少参加大考的书生都赶来看结果。

韩府早就派了几个小厮出去打探,不一会儿一个小厮骑着马跑回来,一路高喊着:“喜事,喜事,四少爷中了,中了!”

大老爷等人听了忙问中了第几名,小厮答道是第一百八十名进士,众人听了都十分的欢喜。二老爷忙放赏,又命人进内院去回老太太等人。

这边高兴劲还没过去,外面又有小厮进来回禀,说是韩昊和刘焕晨分别中了第二十名和第三十八名进士。

这下韩府众人越发的兴奋起来,没想到这一下子就中了三人,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尤其是二老爷,今年提前回京城述职就想看着放榜。他见自己两个儿子都高中进士,顿觉飘飘然起来,立即张罗着摆酒席吃喜。

消息传到内院,老太太直念阿弥陀佛,安慰了韩暐几句嘱咐他等三年再考也不迟。二太太腰板越发挺得溜直,笑得都看见后槽牙了。繁星听了却心中纳闷,说到韩昊的学问是比不上韩昱和刘焕晨二人。可偏生他高中第二十名,三人之中排名最靠前。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呢?

三天之后,韩府宴请众亲朋好友。众人听说韩府有两位少爷高中,还有一位表少爷榜上有名,纷纷前来贺喜,一时间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二老爷满面含春谈笑风生,韩昊几个应酬交际。

突然,外面来了一队官差,领头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武将。他进来没有废话,只问谁是韩昊。

“我就是,不知道你是何人?这般闯进来所为何事?”韩昊闻言板着脸问着,拿出举人老爷的架势。

那人瞧了他一眼,朝着身后一摆手,登时上来几个官差就拿住他。

二老爷等人见了忙上前阻拦,那人拿出一块令牌回道:“大理寺办事,谁若是敢阻拦格杀勿论!”说罢押着韩昊调头就走。

“这可如何是好?”二老爷顿足哭丧着脸喊道。

众亲朋好友见了纷纷散去不提,大老爷忙派人去打探消息,又亲自出去走动。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二老爷等人听罢都直冒冷汗。

原来韩昊出了五万两银子,那陆通帮他运作弄了个第二十名。哪知此事出了纰漏被人告了,陆通被逮住架不住严刑拷打便什么都招了。眼下大理寺正照着他的供词抓人,已经抓起来六七个了。此事闹到了皇上跟前,龙颜大怒下旨严查,恐怕不是轻易能解决的事。

本来是大喜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变成祸事!古语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言果然不假。

这事可不是小事,若是皇上动怒严惩,恐怕韩家要遭没顶之灾。老太太一下子便病倒了,繁星每日在床前侍奉、宽慰。

“祖母无须担心,大伯父已经找人打点疏通,二哥哥在里面不至于遭罪!”

老太太听了骂道:“那个不孝子孙连累韩家百年的基业,早死早干净!他竟动用铺子里的银子做那等下流勾当,真是没脑袋的东西!咳咳……”

繁星忙轻抚她的后背,刘妈妈倒了杯茶过来。这功夫小丫头进来回禀,说是三姑娘和六姑娘回来了。

她们听说娘家出了事老太太病倒,就都匆忙赶了回来。老太太见了她们又痛骂了韩昊一顿,拉住若妍的手说道:“你公公是礼部员外郎,在朝廷里认识些同僚。你跟他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帮咱们家一把。”

若妍听了面露难色,其实这次她回来公婆就已经不愿意,生怕被韩府的事连累到。她深知这件事大发了,何家避还避不开如何能沾染?

老太太见她的神情便明白几分,松开她的手叹气说道:“是我急糊涂了,这个时候你们肯回来看看就不错了。毕竟你们上面还有公婆,万事都做不了主。算了,我累了要歇一会儿,你们姐妹下去说说话吧。”说罢闭上眼睛。

繁星三人见了只好悄声退出去,若妍去了大房那边,若影跟着繁星回了清风堂。她夫君陈为民本来很有希望高中,可惜临大考前得了风寒,临场发挥失常所以就名落孙山。再加上娘家出了这等事,若影心情很低落。

“九妹妹,二哥哥的事情真的会连累家里吗?”她无意中听见公公和夫君说起家里的事,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很糟糕。

繁星听了回道:“不是谋反作乱的大罪,应该罪不及全家!不过若是连累到父亲等人免官,恐怕咱们家想要翻身就不容易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在朝堂之上本就没有实力,如今出了事肯帮衬的人不多。

不过变成平民也没有什么不好,靠着家里的生意照样能过日子,还省去了不少无谓的应酬银子。你别看府里瞧着鲜花着锦一般,我看过账本才知道年年都在亏空。田庄收益不好,全靠商铺的红利支撑,家里人又不知道节俭,偏生要摆出官宦世家的谱。希望这件事是个契机,不管结果如何都能敲一下警钟!”

听了她的话若影忐忑的心安定下来,“二哥哥年轻又有父亲等人打点,在大牢里受不着多大的罪。若是父亲等人受牵连进去,可就再也没人走动,那才真叫大祸临头了!我在家里坐立不安,听了妹妹的话方好受一些。别管能不能做官,先保个平安要紧。”

“咱们家不管怎么说祖上曾是二品大员,到了现在虽不能振兴却也不至于短时间内土崩瓦解。倘若从外面杀进来无妨,自断手脚便能解忧。最怕是家里先乱了套,那就离树倒弥孙散不远了!”

眼下韩府下人一个个人心惶惶,好在有繁星和大奶奶等人坐镇。她们照常去花厅管事,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下人们见了就渐渐安定下来。

若影和若妍并没有在娘家吃午饭便回去,眼下不是能多待的时候。

大老爷本想厚着脸皮去找找林宜宣,可谁知他又去了南边做生意没见到。正在大老爷苦于没有门路的时候,竟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还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大人物。他赶忙去见那位大人物,那人答应帮他摆平此事,不仅会保韩昊无牢狱之灾,还绝不会连累韩家其他人。不过那人却也提出一个条件,大老爷听了心中诧异。可眼下的形势不容他讨价还价,他迟疑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回到韩府,大老爷先去找了二弟、三弟把事情说了一遍。三老爷听说有大人物肯帮忙顿觉狂喜,至于那个附加条件他倒不甚在意。

“这件事要回禀母亲一声,免得她老人家一直担心。另外……”大老爷倒是心有疑虑,拉着兄弟二人去了荣善堂。

老太太正躺着,听见大老爷说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忙坐起来。她把屋子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连忙问道:“哪位贵人肯帮咱们?他有什么条件?”老太太到底是打滚了快一辈子,深知官场里相互利用利益至上的道理。若是没有好处,谁肯接韩家这个烫手山芋?

“西北大将军回京述职,有他出面即便是皇上都要给几分颜面。”大老爷略微停了一下,“大将军说可以保证其他人不受牵连,就是昊儿也不会受到太重的惩罚。只是……”

老太太见状一皱眉,看到大老爷面露难色心知其中必有麻烦。二老爷心急接着说道:“那西北大将军是定伯侯的亲家,林二少爷的老泰山。他提出让九丫头给自个姑爷做贵妾,老岳父竟然给姑爷找小妾,这还真是难得。估计是他知道女儿身子骨差,想找个好捏鼓的人拢住姑爷。如今他帮了咱们家的大忙,九丫头过去还不是任凭二奶奶吩咐?

不过说来此事咱们家不算吃亏,那林二少爷生得一表人才,掌管着侯府所有的生意。二奶奶病歪歪,生个儿子还是残疾。若是九丫头有福气,过去生下健康的麟儿,不怕不能和二奶奶比肩!”

“好个贵妾!难不成咱们家好好的姑娘,都要送给人家做贵妾不成?”老太太压制住心里的怒火。

二老爷见了忙又说道:“母亲不要动怒,大哥答应下此事也是迫不得已。昊儿惹下大祸,如今不赶紧疏通想辄恐怕要累及整个韩府,到时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闭嘴!你还知道祸事是昊儿惹出来的?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倘若平日里你好生教养,何至于今日出这样的丑事?眼下事情出了,你想不出辄就打起侄女的主意。先是八丫头去侯府做贵妾,人家都不当咱们是正经亲戚,没得打嘴!如今又要把九丫头巴巴的送过去,她若是好了你们跟着借光,若是不好干脆就当没有这个人,死活随她去!

我身边总共就这么一个懂事的孙女,怎么忍心如此糟蹋?虽说她是姨娘生得,不过多少嫡出都不及她一分!我瞧着焕晨那小子不错,想等他高中便在京城谋个差事,把九丫头嫁给他做正室拢在身边。刘家远在南边,没有公婆、小姑子、小叔子,她们小两口的日子必然过得舒心。

可是你们……你们竟答应大将军让九丫头过去做什么劳什子的贵妾!那丫头在田庄吃了多少苦头?这才回来过几天的好日子?我都替她谋算好了,可偏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可怜的丫头啊!”老太太先是骂二老爷,接着又骂大老爷和三老爷,末了捶着胸脯哭起来。

兄弟三人见状忙跪下来,一脸惭愧汗颜并不敢顶嘴狡辩。大老爷更是热泪涟涟的回道:“儿子不孝让母亲如此悲伤,万死不能谢罪!父亲走得匆忙一句话都不曾留下,可是儿子知道他老人家一则是担心韩家的兴衰,二来就是放不下母亲。

我身为韩家长子,多年来不曾肩负起兴家的责任,更没有为兄弟做好榜样!如今府中子孙惹上官司,全是儿子一人之错。母亲的眼泪像刀子一般割在儿子身上,比打我还难受,还请母亲节哀。”说罢俯在地上。

二老爷和三老爷也跟着跪下,他们连声的请罪。

老太太见儿子如此只能叹气,她擦擦脸上的眼泪命他们起身。

“我老了,此等大事还是你们兄弟拿主意吧。只是……只是别太委屈了九丫头。陪嫁照正室的规格置办,另外我再出一万两体己银子,谁敢有意见就找我说话!”老太太终是妥协,也不容她不妥协。

在韩家兴衰面前,她只能选择牺牲繁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她原以为帮繁星铺好了前面的路,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可偏偏天不从人愿。

大老爷等人答应下,见老太太面容疲惫便告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刘妈妈悄悄进来,见老太太闭着眼睛便立在她身后。

半晌,老太太方问道:“每日这个时辰九丫头都过来了,今个儿怎么还不见人影?”

“刚刚奴婢内急去了茅房,回来的时候看见九姑娘立在外间。她见了奴婢便红着眼睛走了,可能是听见什么了吧!”刘妈妈回着。

老太太睁开眼睛,随即叹了一口气,片刻才说道:“早晚都会知道,听见了也好,省得我不知道如何张嘴。”

“九姑娘来了。”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小丫头请安的声音。

繁星从屏风后面转了过来,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还不等她行礼,老太太便喊她过去坐。她却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这才缓步移了过去。

“宠荣不惊,有当家主母的做派!可惜……”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说着,眼中有遗憾和怜惜闪过。

繁星闻言红了眼圈,她勉强笑了一下回道:“刚刚孙女来给祖母请安,听见大伯父在里面说话。我竟不知道祖母为孙女苦心安排了一切,不由得感动的掉了眼泪。”

“既然听见了我就不隐瞒,为了韩府,为了你二哥哥,只能委屈你了!”老太太历来喜欢繁星的爽快,既然事已至此就不怕明说出来,“虽然我帮你谋划,却终究还是要牺牲你的幸福。我曾说过你受了不少苦,以后会给你个幸福的将来,可竟失言了!你心里有怨气,就尽管冲着祖母来,你大伯父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作孽的事都算到我头上,折寿我也不怕!”

繁星听了忙站起身跪下,含着眼泪回道:“孙女不敢怨恨,也没有理由去怨恨。我生下来就被冠上了‘韩’姓,身体发肤无不受之与父母,一碗粥一个线头都是长辈赐予。如今家里有难,我能进绵薄之力自是不能推脱!若是我出嫁便能解决二哥哥的事,我愿意!

我知道祖母苦心为我着想就足够了!这份殊荣在众姐妹之中是独一份,吃多少苦遭多少罪都值了。况且侯府不是龙潭虎穴,二奶奶待我像亲妹妹一般,她会护我周全。只是孙女这一去就不能在祖母膝下承欢,实在是有些舍不得祖母啊!”说罢眼泪滚下来。

“好孩子!”老太太闻听搂住她哭起来,“我疼你还来不及,一想到把你送给人家做贵妾,这心里就憋屈啊!”

刘妈妈在一旁也忍不住拭泪,连忙好言相劝。半晌,祖孙二人才渐渐平复下来,老太太亲自把繁星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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