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过?”林双儿看着柳大海脸上露出的茫然神色,“也就是说你不是来自二十一世纪?”
柳大海不解:“二十一世纪?此为何物?”
“你别担心,他是自己人。”林双儿指着叶景云打包票,继续开解他,“你若真的来自二十一世纪尽管大胆告诉我,我肯定不会陷害同胞的。你是不是在担心我抢你玉佩?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笑话,她身为贼,怎么可能抢东西,再不济也是悄无声息地偷过来好吗!
当然,她不会这么做。
她不想在这个异乡,去陷害唯一的同命人。
柳大海被这架势逼得额上不禁滑落两滴冷汗,万般无奈:“叶夫人,老夫当真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二十一世纪是什么,刚才的什么富强爱国老夫也从未听过啊。”
听到这番话,林双儿紧紧盯着柳大海的面孔,不敢错过任何他撒谎的蛛丝马迹,可最终只能落败。
她转头看叶景云,后者对她摇摇头。
林双儿顿时觉得方才的兴奋与紧张被柳大海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悉数化成了泡沫。
柳大海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让这位叶夫人扫了兴致,连忙又道:“不知叶夫人是否遇到了什么烦恼,不妨告诉老夫,只要是老夫力所能及的,老夫一定万死不辞。”
“言重了言重了,都是一场误会罢了。”林双儿摆摆手,有些兴致恹,但想到什么,动作一顿,“不对,还真有件事想跟你说。”
“钱弘不是一个好人,依依嫁过去肯定会受欺负,你若真的关心她,这门婚事还请多多考虑一二。”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相比起门当户对,男女双方的情谊也很重要,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
“依依身为柳家嫡女,她的选择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话糙理不糙。
听到林双儿的话,柳大海浑浊的眼瞳中浮现出复杂的颜色。
她注意到柳大海的异样,迟疑了片刻,开了嗓:“柳老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不愿意说?依依是我们的朋友,能帮的忙我们还是会尽量帮的。”
柳大海拱拱手:“多谢叶夫人,可夫人真的多虑了,老夫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你……”
“双儿,既然柳老爷都说了无事,你也别担心了。”叶景云打断了她的话,转而又对柳大海说了几句客套话,拉着林双儿回去了。
路上,林双儿仍是心存疑虑,念叨:“依依说他性情大变,上次他和二夫人的谈话也很怪异,可是他又不是穿越人士……”
她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
一直默默走在她身旁的叶景云缓缓开了嗓。
“他病情严重,怕时日不多了。”
“什么?!”
林双儿大惊,不由自主长大了嘴足可塞下一枚鸡蛋。
“你说柳大海他……他……”
支支吾吾半天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明电不是说他在装病吗?”
“可是我可以确定屋子里有血腥味,在敲门的时候我还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声音,像是在藏什么东西。”叶景云道,“在他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他齿缝中有血迹……如果我没猜错,他之前在屋内藏的是他吐血的证据。”
林双儿弱弱提出自己的疑惑:“有没有可能是……牙龈出血?”
叶景云一个眼刀闪来。
林双儿缩了缩脖子:“我错了。”
“那要不找明电给他看看?明电那小屁孩,他不是说不能质疑他的医术吗?”
其实不是林双儿不相信叶景云,而是柳大海面色红润有光泽,看上去比她还健康,哪里有半分病重的影子。
她可是唯物主义者,相信科学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绝对绝对不会单凭一些毫无根据的猜测来做判断的。
在她看来明电再去摸一下他的脉搏,真相就一目了然了。
叶景云睨着她:“你觉得柳大海会同意?”
他可没忘,当初她和明电一大一小两人是如何在他面前抱怨柳大海凶神恶煞呵斥他们的,一板一眼说的绘声绘色,那告状的架势真是无人能敌。
林双儿得意洋洋:“小样,他要是再敢凶我们,就让明电直接一把毒药粉撒过去!”
“胡闹。”叶景云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力度不大,虽说教训,可打闹的意味更浓,“他不愿意让大夫给他看病,正好从侧面说明他的病情真的有猫腻,我们身为外人,不应该多加干涉。”
叶景云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柳大海选择隐瞒真相,他们也不应该去揭他人伤疤。
林双儿不同意:“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或许真的有自己的苦衷。”
“那也不行!说他装病的是我们,说他病重的也是我们,如果柳大海真的出事了,依依怎么办,她又会怎么想我们?”林双儿见叶景云脸上出现几丝动容,“我觉得我们至少应该讲这件事告诉依依。”
叶景云沉默着点头。
却没想到,两个人意见达成一致之后,青梅却告诉他们柳依依已经出门了。
“二夫人出门前来找过小姐,说今天大家一起去外面吃饭,老爷也会去。”这段时间青梅时常跟着柳依依一起来偏苑与他们见面,知道眼前二人是小姐信赖之人,而且认为这件事也没有必要过于保密,便说了,“小姐在二夫人之后也出门了。”
林双儿一愣。
他们刚刚才从柳大海的院子里出来,看他那样子,根本不像是要去外面吃饭的人啊!
“那她们有说为什么要去外面吃饭吗?”
青梅摇头,很快又点头:“虽然具体为什么吃饭没有明说,但奴婢听着二夫人的意思,这餐饭好像与小姐的婚事有关。”她解释道,“小姐很想退了这门亲事,所以才着急出门的。”
林双儿心中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从脚底涌了上来。
“她去了哪个酒楼?”
“天……天阙阁。”
林双儿听到这三个字,直接和叶景云出门去了。
“是小姐出事了吗?”青梅朝着他们的背影大声问道,但无人回应。
……
天阙阁,不是苏城最大的酒楼,但却是苏城数一数二装修极为华丽的酒楼。
自古以九为尊,这个酒楼足有九层,最高层上可靠近苍茫天幕,下可瞰大片苏城景致,是块不可多得的宝地。
柳依依此时此刻坐在天阙阁的最高层,这一层只有独一间包厢,她与二夫人相邻而坐。
二夫人说今天中午全家人去天阙阁吃饭,不仅是他们,钱家人也会来。
因为柳依依实在抗拒这门婚事,于是大家最后还是决定将这门亲事退了,但考虑到钱家在苏城是举足轻重的大家族,为了不得罪钱家,特意摆出这餐宴席,希望两家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和气。
柳依依想想觉得有理,据她所知她柳家是靠爹爹白手起家打拼下来的,曾经爹爹的生意遭遇寒冬,是娘义无反顾下嫁给爹,并拿出大半聘礼与嫁妆帮助爹渡过难关,才有了他们如今的富硕日子。相比起他们,钱家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家,他们世世代代都扎根在苏城,论财力两家不相上下,论人脉钱家则广了太多。
所以当听到爹爹愿意为了她让步,眼中流露出两分期望与喜悦。
这还是那个宠爱她的爹爹,吃完饭她就要告诉双儿姐,他们误会爹爹了。
二夫人看到身旁小姑娘脸上露出的笑容,心底不由冷笑,执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你别着急,先喝杯茶,你爹身子不好,他晚些就来。”
“嗯。”柳依依不疑有他,但想到等会就要面对钱家人,心中不乏有些紧张,执起茶杯就喝了起来。
很快,大门开了,看到只有柳万里从门外进来,柳依依的目光向他身后看去,空空如也。
“爹呢?”
“他?他那老东西来做什么?还不得被气死。”
柳万里气色不好,整个人消瘦了很多,脸颊上的肉凹陷下去,显得颧骨高凸,配上眼下的明显乌青,显得整个人憔悴却又凶狠,这样的外形反倒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柳依依在家里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明明年纪不小了却还是什么事都不懂,经常将低俗当乐趣,让她心生厌恶。
所以这次面对柳万里的无礼,柳依依依旧选择毫不犹豫的反击:“柳万里,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些,你吃的用的哪个不是花爹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买来的,没有爹你什么都不是!”
“你身为柳家人,不要连最起码的感恩都不知道!”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柳依依脚下不稳轻轻晃了晃。
“呵,柳家?放心,很快柳家就会变成王家。”
柳万里哈哈大笑,毫不避讳的说着这大逆不道的话。
王家?
柳依依转头看向手边的二夫人,眼中充满了疑惑与鄙夷,因为她知道,二夫人就是王氏!
“你们痴心妄想,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爹!”
柳依依说着,手臂一扫将桌上的茶盏拂倒在地,然后往大门口跑。
柳万里双臂抱怀懒洋洋看着她做无畏挣扎,最后一个侧身将她拦住,用力一推将她推到在地,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站不起来了。
柳依依倒在地上觉得浑身软若无骨,但是意识却是无比清晰,她瞪着站在门口的男人:“柳万里,今天我要是少了一根毫毛,你以后也别想在柳家得到任何好处!”
“呵,还以为那个老头子会来护着你?”柳万里走到她面前,一手钳住她的下巴,柳依依能清晰的看见他下巴处短短的胡茬。“实话告诉你,你那老爹都快死了。”
他眼瞳大睁,像是入了魔,嘴角笑的歪斜,说这句话时兴奋到唾沫横飞。
柳依依想都不想就反驳:“你胡说!”
叶云说了爹从未患病。
柳万里懒得与她多费口舌,直接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扔到一旁的榻上。
天阙阁与一般的酒楼不同,尤其是第九重,许多大富大贵的人家花重金包下九层主要是为了能够赏苏城风光。
这个贵妃榻就是天阙阁为客人休息时专门准备的。
做完这一切,柳万里与二夫人就一前一后离开了包厢。
柳依依躺在那张精致舒适的贵妃榻上,浑身无力无法动弹,但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意识清醒。
她就像个待宰的羔羊,所有的求救声都随着窗子飘散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天际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