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里那对准父母最可怜了好吗?两尸三命,太惨了。听说家里还有一个老大才6岁,本来会是蛮幸福的一家四口,现在全完了,赔钱也没有用,所以肇事者真是可恨啊,他背景很厉害?”
“疑点重重,眼睛瞎了才相信肇事者没有吸毒!”
“堂堂上市药企药物研究院的高层居然藏毒,你们还敢用新希的药?”
“警方为什么不公布尸检结果?主检法医同新希制药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有内.幕?”
“建议查一查照片里那个女警察,她看起来很不合理,请注意她的肩章颜色,这是一个技术警。”
“……”
突然“叮咚”一声,屏幕顶部跳出一条群消息推送。
宗瑛点开来,部门群的消息已达99+,最后一条是“宗老师扛住、青哥扛住”,圈了她们两个人,附了一个拱手的表情。
青哥是薛选青,她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主检法医。
至于照片里那个女警察,是宗瑛自己,技术警的肩章版面是灰色。
群聊天版面上紧接着跳出一条新消息,是语音,发送者是薛选青。
宗瑛点开来贴近耳朵,在地铁呼啸声中她听得模模糊糊,但她很清楚对方讲了什么——
“他们可以质疑我不够专业,但是绝对没有资格怀疑我的职业道德。”
语音播完了,手机听筒仍然贴着耳朵。宗瑛的视线移向地铁的玻璃门,地下行驶中急速掠过的黑暗最终到了尽头,玻璃门外亮起来。
到站了。
宗瑛随人群下了地铁,在便利店里解决了早饭,到了单位,这个庞大的队伍仍旧井然有序地运转着。
她遇到小郑,问有没有见到薛选青。
小郑说:“薛老师昨天忙到虚脱,今天调休了。”说着又想起网络上的蛮横质疑,兀自抱怨道:“出结论哪有他们想得那么快啊?这个案子现在很复杂啊,忙成狗还要被人怀疑真是不爽。”刚入行的稚气与不甘顿时满溢了出来。
宗瑛打开手机想要给薛选青打个电话,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拨出去。
不出现场也并不清闲,因为还有大量的文件工作需要处理。宗瑛对着电脑屏幕写报告,一坐就是一上午,下午又出外勤去了一趟法院,等忙完回来,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她车子刚到单位门口,就看到兴师动众的一拨人同执勤人员发生了冲突,言辞似乎十分激烈,隐约有发生肢体冲突的迹象。
就在人群两三步之外,站了一个幼童,满脸的不知所措与恐惧。
宗瑛下了车。
“都过去两天了,为什么一点消息也不给?!调查调查,到底要调查到什么时候?你们要给我们家属一个说法的呀!肇事那个人死了,我们总不能同死人去讨说法的呀!”
“对不起,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
“又是搪塞!交警大队那边也这样讲!”粗暴打断执勤人员的一个中年女性,突然就拽过旁边幼童,语气愈急迫起来:“看看小孩,这么点年纪,爸爸妈妈在事故里都死了,你们看在小孩的份上也要快点出个结果的呀!”
“就是、就是!”
她一直在讲,旁边其他两家的家属也一同帮腔,可一看到宗瑛过来,她立刻就移转矛头,上来就抓住宗瑛,一眼就盯准了她的灰板肩章与警号:“你是那天在医院的警察伐?你应该晓得这个事情到底怎么样的伐?”
旁边帮腔者同时问:“尸检那个法医是不是你?”
宗瑛无可奉告,对方显然不满意她的态度,难免揪扯。
执勤同志上来拉劝,一众人你拉我扯,宗瑛余光突然瞥到有人在拍照,她皱起眉,严厉同对方讲:“请你放手。”
对方揪着不肯放,宗瑛却不能动手,执勤人员的劝解一直被打断,吵吵闹闹一团糟。
之前站在外圈的那个孩子不见了。
不对!
宗瑛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大人推搡拉扯过程当中,生生将懵然不知的小孩撞倒在地。
不小心踩到那孩子的一个人惊呼了一声,宗瑛挣开了那女子的纠缠。
后脑着地,肩膀被成人踩压,本就发懵的孩子居然一声也没有吭,但是叫他却也没有回应。
都慌了,人堆散开来,宗瑛跪下去俯身检查他的状况,最后说:“送医院。”
“严重吗?是不是要叫120了……”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中年女子这时心慌得有些手抖,连忙要俯身去抱小孩,宗瑛却阻止了她,声音有几分专业的漠然:“可能有骨折,小心移动。”她抬头叫执勤人员:“取个担架。”
周围顿时没声了。
过了会儿,一群人商量送哪个医院最近的时候,那个中年女子又突然讲,一定要送昨天事故急救的那个医院,并且要求宗瑛一起去。
宗瑛同意了。
城市开始进入周五傍晚的拥堵状态,坐在车里,能看到太阳累赘庞大的身体沉沉压在地平线上,暮气蒸腾中,汽车密密麻麻排列,似一个战场。
宗瑛密切留意幼童的状态,自己的状态却急转直下,她很想打开车窗抽一支烟,但看一眼旁边的孩子,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抵达医院时只能看急诊,随后是接二连三的检查项目。
中年女子一边交费一边抱怨,旁边几个人议论着一些有的没的,宗瑛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个女人是孩子的舅妈,而这个小孩,就是723遂道事故中那对丧生夫妻的长子,才6岁。
宗瑛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来,盛秋实说:“宗瑛,你爸爸等会过来,你要来一趟医院吗?”
宗瑛没着急回答,她走几步到外面,才说:“我正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