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可以吃奶了。
为了早一刻吃到奶,谢丰抓着红枣的衣襟往下扯,给太太帮忙。
自己争取来的奶吃起来就是不一样,谢丰一口气吃饱了肚子使就犯了困,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红枣一望便知儿子累了,让人端来温开水拿小银勺喂了四口,算是清理好了口腔。
谢丰还是太小了,眼下还只会吞咽,不会吐漱口水
不是生养谢丰,红枣做梦也想不到孩子生下来连吐口水都得学。
难怪老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红枣如此想:养大个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百日还当出门散福。但红枣想着还没散席,儿子还能睡一会儿,便就放手叫谢丰睡了
出来不过一刻,再回到席上,谢尚发现宾客们的话题已然又转回了营养钵和一年两熟
对于宾客们来说,谢丰再聪明,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看过、赞过也就罢了,远不及自己和家族的前程重要。
看谢尚回来,周文方问起自己刚刚的临时起意:“大尚,你可有去河南开甘回斋的打算?
古人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儿子外放的河南相州若能有一个甘回斋,消息便会灵通许多,不必似现在这样一应消息都只依赖自己。
个节气不过十五天,而相州离京城一千里,书信来往一趟最少十天——人等得,农时等不得啊
这是谢尚此前还没虑到的事。
老话说”人离乡贱。河南离他家乡雉水城有两千里,且无亲无友的,远不似山东离的近,又有他爹做官给照应,不怕地头蛇欺负。
但现在提这话的是周文方,周掌院。谢尚想着刚自家儿子扯人胡子的事就没有立刻回绝,而是思了回,然后便觉得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俗话说干里不贩粗。谢尚委回应道:这开铺子得有铺面、人手和工坊土地才能开。
周文方一听就笑了,捻着爱胡道:“这些都好说!
他儿子好歹是个知州,在当地寻个铺子和一个合适大小的庄子并不算难。何况这是利益地方和后任的好事一一如此不但做了几方人情,且于官声也有益。
何乐而不为?
谢尚闻言也是愿意——他家乡雉水城现家家日子能过,没人卖地。他想扩张家业,只能外寻。本来山东倒好,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爹升了山东布政,他若地买多了,难免与他爹宫声不利相州虽远,但地处河南京师山东交界,若能就此扎下根来,倒是有利可图。
与座的都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当下文明山跟着表示道:“是啊,大尚,陕西首府长安是个不错的地方,你要不要考虑开个甘回斋?
那里有他大哥
孟辉心里也在盘算,他爹所在的广东,气候温暖,不用营养钵也能丰产,但甘回斋并不只有一个营养
似前年的水碓图纸,现他爹听他的主意将其用在培养仿西洋钟表学徒上,效果显著。所以是不是跟他爹商量一回,让谢尚搁广东也开个甘回斋
般酒席吃一个时辰,且今天是谢丰的百日,谢家人还要带孩子出门散福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周夫人带头与云氏、红枣辞行。
云氏心里装着带孙子岀门的大事,也只礼节性挽留,然后又让人去男席看情况好安排车轿,结果没想
回来的人告诉说男席还在说话,怕是还得一刻
作为主人,云氏即便心里再急,也没有赶客的道理,当下和周夫人笑道:“即是这样,还请周夫人多坐
周太太见状也只能说好,心里则不免暗暗埋怨男人不懂事。
即便为了儿子前程,周太太心说:什么话明天她家办酒时说不成,非得赶人家忙着办事的时侯?真是白长一把胡子,不通一点人情世故!
一进家,周文方便迫不及待地跟周太太炫耀道:“我今儿办成了一件大事!周太太没好气地怼道:“你是说你被小寿星揪胡子这件大事?
兴头上的周文方
周文方觉得媳妇的语气有些不大对一-被揪胡子的人是他,他太太即便生气乜该是替他生气,怎么听着倒似在生他的气似的?
这是打哪儿说的?
这个啊?嗯,“周文方含糊道:“你怎么知道的?
谁做的耳报神?
大尚媳妇说的,“周太太没好气道:“亏人家婆媳还为此跟我致了许多歉。
原来是这样
周文方自谓明白了,大度摆手道:“哎,小事一桩。吃奶的孩子,有啥好计较的!大人有大量,他堂堂翰林院掌院能为扯断的三根胡须跟人吃奶的娃娃生气这点涵养他还是有的
哼!“周太太为男人的自以为是气笑了,冷笑道:“我先也是这么想。但现我知道我想错了。
周文方?
周太太道:“老人都说小孩子有灵气。必是大尚的儿子知道你今儿要坏他的好事,所以揪你的胡子!周文方完全听呆了,不解地摊手问道:“这,这是怎么说的?
周太太气得拍手问道“你还来问间我?这事不都是你干的吗?
摸不着一点头脑的周文方急得跺脚道:“我都干啥了我?”
我问你,“周太太问道:“今儿什么日子?
正月初三啊?“想想不够具体,周文方又补充道:大尚儿子百日?”
你也知道啊?“周太太诘问道:人家百日要出门散福,偏你倒好,倚老卖老,扯着人大尚说个没完!一顿席,吃了两个时辰才散,耽误人家的好事!
周文方终于知道了自己错处,有些傻眼道:“我这不是没想到吗?
你,你怎么也没叫个人提醒我?
男席的拖延倒是便宜谢丰睡了一场好觉。
觉醒来,谢丰又拉又吃
吃完奶还要抱竖起来顺胃,以免吐奶。
等待儿子顺胃的功夫,谢尚告诉了红枣周文方邀其往河南开铺的事。红枣当即听掉了下巴,心说这不就是前世地方政府的招商引资吗?她开的甘回斋将就此走向全国,异地开花了
真是激动人心!
孟辉的儿子孟筅则领着两个弟弟孟筠和孟莨跟孟辉道:“爹,儿子读《东京梦华录》知道北宋都城东京开封的风俗和咱们京师不一样。难得今儿谢家给谢少爷增百岁,儿子们想去瞧瞧这江州的风俗!孟辉一听就笑了,什么风俗都是借口,儿子们这是想去瞧谢安人呢!
不过孟辉没有阻止,而是点头道:“去吧!
只看好了莨儿,别叫人挤散了!
少年慕艾,堵不如疏。
朱氏进家没瞧见儿子不免问道:“芫儿呢?
孟辉笑:“看热闹去了!
朱氏不解:“什么热闹
孟辉告诉:“谢家不是要去散福吗
朱氏一听就懂了,不觉急道:“老爷怎么能叫孩子们去?孟辉奇道:为什么不能?
朱氏只能道:“谢太太绝色,我见犹怜。
况于少年
孟辉点头道:“我知道!
这下论到朱氏愣住了:“老爷知道还叫莞儿他们去?
“如此才不至于为庸脂俗粉所惑。孟辉淡然道:“能专心读书!朱氏
第610章 手筒
给儿子拍出奶呢后,红枣把谢丰交给了芙蓉
谢丰不甚乐意地哇哇表示他要太太抱,要老爷给摇鼓玩谢尚一听便要伸手,被红枣瞪了一眼:“老爷不换衣裳?如此谢尚方快怏作罢。
头一回带儿子出门,必是要极尽隆重。谢尚让显荣拿来了年底新作他还没上过身的新反穿貂褂。看到近黑色的紫貂抖开,一直干嚎着推芙蓉转头找红枣的谢丰便住了声,蹬着两只大眼珠一珉不眨地着,好奇这是什么?
谢尚家常上衙虽也穿貂,但他家来时因担心身上的寒气冰了儿子便只在外间换衣,所以谢丰竟是头回看到这一大张黑乎乎里夹杂着线抖抖白银针的毛毛。
等红枣也穿上一色的紫貂后,谢丰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一一两个老爷?待看到红枣的脸后,谢丰彻底湖涂了:是太太?老爷怎么变成了太太?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谢丰终于确认:没错!就是太太
哇哇~,谢丰叫太太。
穿好了衣裳的谢尚闻声走了过来,伸手跟芙蓉道:“给我吧
谢丰看到谢尚的脸,傻了:太太怎么变成老爷了?
恰好云氏进来。
云氏今儿也穿了一件紫貂。前年谢尚孝敬的,去岁年底才做好,今儿刚上身。
云氏来后必然要看大孙子,于是谢丰宝宝彻底混乱了一一老爷怎么又变成了夫人?
脑子被三件紫貂搅成一团浆粘的谢丰不哭不闹也不笑了。他陷入了严肃的思考。
三个多月的谢丰虽说还闹不清衣裳和人的关系,但小心眼里也有些肤浅认识,比如太太是所有人里最好看的,其次是夫人,最后才是老爷。
而有时,芙蓉和彩画也很好看,好看到谢丰喜欢她们抱
看到谢丰还只穿着家常裤袄,连襁褓都没有裹,云氏不免要问:“怎么还不给丰儿穿?芙蓉立道:“丰哥儿才刚吃了奶。太太说等一刻钟换了尿布再穿。
不然穿了也得解。
吃奶的孩子都是直肚肠,吃完一刻钟后必有一场大尿。必得等尿完才能消停一刻。云氏心知这事急不得,便不再催,该问出门的衣裳包袱。
小婴儿出门可不容易,要带尿片、衣裳和备用襁褓以保万一尿湿后有得更换。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可不敢叫孩子挡湿衣袋
换好尿布,云氏看芙蓉给大孙子裹襁褓不免嘱咐:“今儿抱出去的时间长,且又是生地方,必得抱严实了不可。你把丰哥儿的手也抱进去!
芙蓉闻言自是答应,但自主惯了的谢丰如何能够受这份拘束,不免又哇哇抗议。
红枣认同云氏的意见,亲自来裹,谢丰也不买账,反哇哇得更响了。
云氏最听不得谢丰哭,闻声推了自己前面的话,劝说道:“算了,丰儿不给裹就不裹了。这天冷,孩子哭后出门脸容易皴,到时怕是连洗脸都要哭了!
这京师的西北风可不是一般厉害!
红枣一听也不坚持了一一她知道皴脸沾到水后的那种痛。“那我抱的时候小心些,总之不叫丰儿受风。“红枣表态道。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裏好襁褓,又穿戴好斗篷。谢丰看这回抱着自己的人又变成了他最喜欢的太太,心里高兴,从虚裹着的斗篷里扑腾出两只小手来抓住了红枣的貂表。
貂毛入手的瞬间,谢丰的小嘴再次窝成了一个0——这黑乎乎绒抖抖的太太摸起来和平时完全两样,特别,头一回接触貂皮的谢丰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份新奇手感,不觉呵呵笑出了声。
紫貂珍稀,红枣虽疼儿子但也不至于为哄儿子高兴而故意地糟踢东西一-儿子不懂事,她还不懂事?似前世那种能大规模人工养殖水貂的现代社会,她都没穿过貂,如何能因为这世的得意而忘了做人的根本一-敬惜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