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抬手拍拍小马的脑袋叫道:“飞霞!”
然后又唤红枣道:“红枣,你来摸摸飞霞,和它说说话!”
红枣站在谢尚身后乍着胆子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谢尚拉着的小红马的头顶——这个位置,红枣观察:不容易被咬,也不会被踢。
看红枣战战兢兢的样子,谢尚不觉笑道:“红枣,别怕,飞霞不咬人!”
红枣斜着眼睛看谢尚,心说前世所有遛狗不牵绳的狗主人都这么说,她才不信!
谢尚看红枣不信,便唤人:“显荣拿几个苹果来!”
拿一个苹果塞到红枣手上,谢尚握住红枣的手往马嘴边送。
“红枣,”谢尚道:“我教你喂飞霞吃苹果。”
红枣瞪大眼睛,紧张得看着小红马哒哒地靠近,温暖潮湿的鼻息喷在手腕上痒痒的,好似有毛毛虫在爬。
红枣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尖叫,咬着嘴唇看着小马甩着头张着嘴调整了两回角度方从她手里咬走了苹果。
“你看,不咬人吧?”谢尚握着红枣僵硬的手安慰道:“马都喜欢吃苹果。只要你经常拿苹果喂飞霞,它认识你后不仅不会踢你,还会听你的话,让你骑!”
红枣回味一刻刚刚马从自己手上叼走苹果时既没有伸舌来舔也没有露出尖牙的情景,鼓起勇气道:“那我再喂飞霞一个苹果!”
谢尚又拿一个苹果放红枣手上笑道:“再来!”
西院里多了一匹小马的事瞒不过云氏。
晚饭时候云氏问起此事,谢尚笑回道:“娘,我送了我庄里今春新生的小马驹给红枣。”
“我打算明年开春就教红枣骑马!”
红枣闻言立下意识地去看云氏脸色——喂过飞霞苹果,去了对马咬人的恐惧,现红枣挺期待跟谢尚学骑马的。
红枣有些担心云氏反对,毕竟这世对女人的主流审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听谢尚说要教红枣骑马,云氏不过微微一愣,转即笑道:“好啊!”
“不过,”云氏话锋一转,提醒道:“尚儿你教你媳妇骑马时得悠着点,别忘了你媳妇是个姑娘,不似你经摔打!”
对于红枣骑马,云氏挺想得开——她都能同意红枣不裹脚了,再许她骑个马还不是正常?
何况谢尚日常骑马颇为莽撞,云氏每每瞧得心惊胆战,就担心儿子摔了或者撞了。
现谢尚主动提出教红枣骑马,云氏便想着红枣文静,谢尚和红枣一处骑马必是要迁就红枣,如此马速就慢了,人也就安全了。
因为挂心儿子,所以最该管着红枣的云氏竟是对儿子教红枣骑马乐见其成,一句意见都没提。
红枣没想到她婆婆这么好说话,也是颇觉意外。
不过这是好事,红枣高兴地想:这代表她明春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谢尚跑去庄子玩了。
九月二十七早晌谢尚忽然来明霞院说他爹来信了。
红枣一听便即一愣,心说京师离雉水城有两千多里,一来一回得四十五六天,她公公八月二十出门,算日子这信怎么也得等过了十月初五才能有。
怎么今儿就有信来了?
别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你爹咋样了?”
一向沉得住气的云氏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焦虑。
“爹挺好!”谢尚笑道:“娘,您且放宽心,爹和二舅九月十三就进了京。爹打算过几天便打发咱们家的船回来,所以这回就通过驿站发的信。”
“驿站走陆路,原就比水路快,加上又能换人换马的,信才到得这么快!”
“原来是这么回事!”云氏得知男人和兄弟逗平安方才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平安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红枣一旁看着也是感慨——家人出门,在家的难免牵挂,就盼着能收到平安家信。可等真收到了信,却还要焦虑这信为啥早了晚了。
这世科技落后,通信不畅真是愁人,而她前世虽说是个工科985,知道不少电磁理论,但只凭她想做工业发电机也无异于痴人说梦——她就是个键盘侠啊!
九月二十九早晌张乙送来了油漆好的宝宝椅。
红枣一见立便挑了六张打发张乙给她爹娘送去——多的四张让她爹两张给李贵银,两张给李满园,兴文和桂圆都跟她弟同年生日,正用得着。
下剩的椅子又拣两张送给对门流光院,余下的八张红枣则让人收进了库房以伺机送给谢奕和招待她弟。
总之该送的送,该收的收,红枣绝不把椅子放在眼皮底下以免谢尚这个巨婴搞事。
张乙到桂庄的时候,李满囤一家正准备吃午饭。
听张乙说明来意,李满囤便搬一张高脚宝宝椅摆到堂屋饭桌边,然后按照张乙指点把儿子抱坐到椅子上。
一直抱着儿子的王氏陡觉得怀里蓦然一空,腿上的热源跟着消失,不觉有些怅然——她抱了十五个月的儿子这便就不用她抱了?
“贵中一个人坐,”王氏不放心地问道:“能行?”
“有啥不行?”李满囤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不以为然道:“贵中都这么大了!”
“他姐红枣似他这么大时不都是一个人在田埂上坐着,不哭不闹地看咱们干活?”
“红枣能行,贵中咋就不行?贵中还是小子呢,咋能比红枣还娇气?”
王氏没词了……
李贵中离了他娘的怀抱,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的感觉有些陌生,但转脸看到左边是他娘,右边是他爹——两个亲人正都看着他说话,便快活地笑了笑,露出只有两粒小牙的肉口来。
李满囤一见心都萌化了,立拿筷子夹了块肥肉送儿子嘴里道:“贵中,吃肉!红烧大肉!”
煮得倒火的红烧肉入口即化。李贵中不过抿了抿嘴,嘴里的肉便就化为一口肉油,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感受到嘴里的肉香,李贵中跟李满囤要肉。
“爹,”李贵中伸手指桌:“肉、红烧大肉,吃!还吃!”
“哎!”李满囤闻言又夹一块……
王氏一旁冷眼看着,心说好意思说她娇惯儿子?这饭不吃,只由着儿子性子吃肉,不是娇惯?
端起碗,王氏舀一勺软饭塞进李贵中嘴里。李贵中感受到嘴里的米粒,看看王氏的脸色,感受到她的不悦,老实咽下……
张乙站了一会儿,看李满囤王氏夫妻两个一心给儿子喂饭,完全遗忘了他的存在便默默退出了堂屋。
厨房里吃饭的余曾氏看张乙出来立便冲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吃饭。张乙见状便进了厨房和余曾氏一处吃饭,顺带说些碧苔和金菊的近况……
李贵银的娘孙氏看到李满囤拿来的宝宝椅极为高兴——她现正帮儿子带孙子,而孙子李兴文又是才刚会走但却走不稳偏又最喜乱跑的年岁。
孙氏和李满囤感谢道:“这椅子好。先我就担心眼错不见兴文摔了或者磕了。现有了这椅子,我往后不止能让兴文坐着玩,顺带还能做些纺纱针线之类的活计——红枣真是有心,一张椅子也想着我们。”
“满囤,你替我和贵银好好谢谢她!”
椅子送到李满园家,钱氏也是一迭声地夸奖。不过比起她的天花乱坠,李满囤还是觉孙氏的夸奖更真情实感。
十月初一,张乙和陆虎拿来了两个庄子外围铺子的九月收益,一共近四十吊钱——主要是肉铺和茶水铺收入。
红枣看杂货铺里试卖的七巧板和布老虎销售零蛋也不灰心,只道:“九月农忙,庄户们都忙着秋收,即便来买肉也都是来去匆匆,不得闲多逛。”
“但自这个月起就是好几个月的农闲。庄户们走亲访友、娶媳妇嫁女儿的都来了。咱们得把尺头、糖、酒等都置齐了……”
“要得好再盖五间铺面。横竖咱们地方大,有的是地方建盖房屋。趁农闲先把房屋建好。”
“现杂货铺卖的东西太多,就一本帐看着费劲。等尺头、家具、玩具生意都起来了,倒是从杂货铺里分出来单独开铺建账的好!”
……
说完生意的事,红枣又道:“青庄和梓庄的铺子到今天正好开了一年。过去一年,两个庄子的庄仆虽说辛苦,但手里想必也存了些钱。”
“张乙、陆虎,你们去告诉两个庄头,让他们趁这个冬天按照一户半亩地的标准把庄仆们建房的地方给划出来。砖瓦石头也早些订好,以便明春能够建房!”
张乙陆虎闻言自是答应,转又跟一旁的田树林、程晓喜等人笑道:“大喜!大喜!”
俗话说聚沙成塔。过去一年庄外铺子的生意从无到有,虽说至今都还没挣到什么钱,但对于穷惯了的庄仆看着自家的收入随着铺子生意的起色而从最初一个月的三五十文上涨到现今的两、三百文,心里依旧充满了喜悦——到底看到了希望。
而今春家家都加养了两三头猪和四五只羊,等这年底一卖便就是三间瓦房的材料钱。
此外长在地头和河边,还没收的生姜百合多少也能再添一间屋。
如此加上铺子里赚的钱,几乎家家都能盖五间大瓦房!
这虽说没赶上桂庄庄仆的齐整小院,但已教两个庄子的庄仆知足。
田程兄弟心中感激,一起上前给红枣磕头……
第318章 桃粉和天蓝(十月二十四)
十月初二张乙拿来了青庄做的印花纸。
红枣看那印花纸按她所说双面染色,做出来的风车果是比原先的单面彩纸更好看。
不过成本也高了,一个四角风车光纸钱就要三文,而待人工裁成风车,怎么也要卖四文才不会亏本。
做两个样品让张乙拿去给李贵银和李满园瞧,问他们愿不愿意试卖。
李贵银愿意拿先一百个在冬节售卖,李满园则表示要先去问问他的舅兄钱多有。
红枣听过便散开所有的印花纸问谢尚道:“大爷,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风车?”
谢尚目光自红枣手上缓缓略过,然后方道:“桃、粉和天蓝!”
“桃粉?”红枣闻言一怔,心说谢尚很少女心嘛!
谢尚笑道:“先前的风车都只红绿两色。难得有桃粉天蓝这样的亮色!”
红枣抿嘴一笑表示理解,拿笔记下桃粉天蓝三个颜色,然后又问显荣。
显荣垂首道:“桃、粉和天蓝!”
红枣……
红枣知道这世人就讲究个主仆同心,便委婉诱导道:“显荣,你别管大爷怎么说,你只说你自己的想法。”
显荣:“回大奶奶,小人确是以为桃、粉和天蓝色的风车好看!”
红枣……
再问振理等小厮也是一样,红枣放弃,改问自己的小厮。
“陆虎,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风车?”
陆虎瞄着红枣的颜色,似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心虚道:“大奶奶,小人也选桃、粉和天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