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见她如此说,不免笑恼起来,便笑骂道:“坏丫头。”因伸手挠她痒痒。
怀真忙求饶,小唐也不敢十分逗她,就停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还不是为了小怀真跟小毅儿,不然我才不会如此呢。”
怀真抬手,在脸上画着羞他,道:“真是不怕羞,起先没有为着谁,也不见你收敛规矩的。”
怀真说的自然是事实罢了,然小唐恼羞成怒,便要把她捉来……
只因是晌午,外头的丫头又耳聪目明的,怀真忙小声告饶,小唐才息了“怒”,只半带要挟说道:“你再惹急了我,看我怎么罚你。”
怀真暗中吐了吐舌头,偏哼了声,道:“我知道唐侍郎素来端庄威风,哪里敢惹急了您呢。”
小唐看着她促狭的模样,满心里恨爱交加。
两个人笑闹了会儿,怀真怕他午后有事,就小声劝道:“你且好生歇息会子,别下午犯困。”当下不再同他说话。
如此,两人大概歇了有小半个时辰,小唐方起了身,收拾妥当,便欲出门。
此刻怀真也自起来重梳洗打扮,小唐临出门时候,忽然想到一事,因回头说道:“这些日子,你别随意出府,若有什么要紧事儿,只叫小厮们去传话……可记住了?”
怀真手势一停,闻言回头,看了小唐半晌,便撇下丫鬟,走到他跟前儿。
怀真拉着小唐避开两步,悄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小唐道:“没什么,不过……因上回熙王爷遇刺的事儿,最近满城风雨捉拿刺客,我怕有意外罢了。”
这话若是说给别人,或许会信,然而怀真心中有一件正经大事……她犹豫了会子,见身边无人,就对小唐道:“朝堂上的事儿,我不懂得……然而我总觉得,近来仿佛不大太平……”
小唐眉头一蹙:“哦?”
怀真越发压低了声音,道:“我爹可好么?”
小唐这才宽心笑笑,道:“岳父很好。你别担忧。还当你要说什么呢……”
怀真担心的自不是应兰风,听了这话,心头却也安了几分,又道:“如今朝中没有太子,你觉得皇上属意谁呢?”
怀真从不提朝堂之事,小唐见她忽然留意这个,倒是有些惊讶,便道:“君心难测,这个如何知道?”
怀真不错眼地看着他,说:“别人不知道……唐叔叔未必不知,只是不肯对我说罢了。”
小唐心中一发惊愕,打量着怀真的脸色,忽地瞧出几分来,便低声问:“你可是有话跟我说?”
怀真暗中吸了口气,终于说:“你明白的,我……没什么见识,只是爱胡思乱想罢了,我只是想……皇上迟迟不立太子,如今熙王爷又出了此事,大家都在乱传,说是肃王爷干的,本来按照长幼之序,皇上该立肃王,如今迟迟不肯表明,只怕……倘若我是肃王,只怕我有些心急呢……”
小唐心头惊动,忙捂住了怀真的嘴。
怀真睁大眼睛,心中也是不安的……然而她因知道肃王会谋反,可是毕竟今生很多事情有了改变,谁知道肃王府又是个什么情形?何况如今敏丽也在王府,因此虽然知道这宗大事,却不敢对谁透露分毫。
只是怀真毕竟心灵,听小唐方才告诫的言语,又嗅得朝堂上的气息不对,才壮起胆子,跟小唐说了这些话。
怀真说的虽也婉转,果然小唐即刻明白,忙拦住了她。
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未来得及说话,忽然外头丫鬟来到,说:“三爷,门上有人来,说是世子妃派来,有要事告知三爷。”
小唐回头说:“立刻传进来。”丫鬟回身自去。小唐才又握紧怀真的手,低低嘱咐说:“这些话,只说给我就行了,万万别再对别人说,知道了么?”
怀真忙点头:“不会对别人说。”
小唐微微一笑,道:“外头的事儿,你不必担忧,我自有数呢,你只管乖乖地留在府内就好了,知道么?”
怀真也又答应,小唐见她这般乖,便俯首过来,在眉心上亲了口,这才去了。
小唐出了门来,果然见有人等在厅中,见了他,忙上前行礼,小唐将他扶起来,说道:“世子妃派你来走什么?”
这人左右看看,上前对小唐耳语一句,小唐脸色大变:“果然?”
来人点头,脸上浮出几分难过之色,垂头道:“此事肃王府秘而不宣,世子妃好不容易才把消息传出来……让小的回来告诉三爷,让三爷……掂掇行事。”
小唐的眼圈儿也红了起来,忍着难过,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罢了。”
那来人行礼过后,后退几步,自行离去。
厅内无人,小唐静立半晌,双眸略见泪光,最终却敛却悲容,疾步出门。
☆、第 225 章
且说小唐出府之后,怀真梳妆妥当,吉祥便来回了两件事,却是近来府内银两支出等的账目。
怀真翻看了会子,瞧着无碍,就交付吉祥去料理了。
正要去唐夫人房中,忽地听外头宫内来人,怀真不明所以,忙出来接旨,才知道是成帝宣她进宫。
怀真闻听,略有些纳闷,不知成帝于这个时候召见,是为何事。
那内侍陪着笑道:“三少奶奶还是赶紧着些儿,皇上立等着呢。”
这会子唐夫人闻讯而来,却也不敢怠慢,便对怀真道:“大概是许久不见你进宫了,故而召你说话呢,也兴许是良妃娘娘因省亲回来,没见着你,所以才特意又叫你进宫的。”
怀真一想,倒也有理,加上那小内侍催的急,怀真便忙又换了身衣裳,整肃妥当,临出门前,便对夜雪等吩咐道:“多半只陪着皇上跟贵妃说会儿话就回来了,倘若迟了未归,三爷问起来,你便说给他知道,别叫他悬心就是。”夜雪便应承了。
怀真因出门乘车,便往宫中而去,车行半道,忽地听到马蹄声声,十分整齐肃然。
怀真略掀起一线车帘,往外一看,却见一队人马正打旁边经过,前方带头的那人,正是凌景深,依旧是头戴黑纱的武冠,一身墨蓝色绣麒麟的官袍,整个人冷清英武如旧,但怀真一眼看去,却无端觉着他身上有一股漠漠杀意,蓄势待发似的。
而就在怀真看过去的当儿,凌景深仿佛察觉似的,淡淡回眸,怀真看见他仍是雪白的脸,然而双眼却偏漆寒的怕人,隐隐似描着红般的,一眼而已,却叫人印象深刻。
凌景深隔空扫了她一眼,却仍是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带着人马极快远去了。
怀真身边儿跟着的,却是笑荷跟冰菊两个,笑荷看怀真往外打量,便道:“这凌大人身上似有杀气。”
怀真一震,尚未开口,冰菊笑道:“姐姐这话好古怪,这也能看出来的?”
笑荷也笑笑说:“我信口胡说的罢了,只是这凌大人从来都是带兵的,积威之下,自然有一身的赫然杀气了,倒是不足为奇。”
冰菊便问:“姐姐倒是说的头头是道,既如此,那我们家三爷呢?”
笑荷听说起小唐,却十分谨慎,道:“三爷……又哪里是我们敢评头论足的。”
冰菊想了想,却道:“别的我不知道,只是三爷必然没有一身杀气的呢,只是有些怪,虽没有杀气,但我们一概上下,却都不敢太靠近三爷,虽然看着是个极好的模样性情,也不见他对我们横眉竖眼的,我们却总是不敢跟他玩笑多嘴的,一见了他就有些怕……却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笑荷看了怀真一眼,见怀真不做声,她便道:“当着少奶奶的面儿,咱们竟只管说起三爷来了,留神少奶奶不喜欢。”
冰菊这才也看向怀真,见她面色淡然,无忧无喜似的,冰菊便小声道:“少奶奶的性子倒是很好,起先没嫁到我们府之前,也常常来往,我们上下都爱的,如今我才也敢当着面儿说三爷的呢,且又没说别的坏话,倒也罢了。”
笑荷闻言,却也笑笑,只是再也不跟她说别的了。
不多时候,便进了宫,内侍领着,便去寝殿见成帝,怀真正行着,忽地见一队执金御自前方经过,怀真看其中有个影子眼熟,心知是唐绍。
怀真也不以为意,只是才又走了几步,忽然见唐绍去而复返,双眼望着她,便径直走了过来。
怀真见状,心中一怔,自打嫁给小唐,又明白他的心思,这些日子唐府家宴,虽然也见过唐绍若干次,却总是端庄自持、以小辈看待罢了,唐绍也如她一般,举手投足,毫无任何异状,因彼此都要避忌,是以两个人的情形,看来却比昔日更冷淡几分。
如今怀真见唐绍忽来到跟前儿,却不知他有何事,前头那小内侍也是认得的,忙停了步子,含笑招呼说:“唐统领,是有何事?”
唐绍笑道:“我见府里三婶进宫来了,因想跟她见个礼。”
唐绍为人甚好,虽出身高门却并不矜夸骄横,加上生得又出色,因此宫女内侍们皆十分待见他,小内侍便不敢拦阻多嘴,只陪笑等候。
怀真此刻也站住了,唐绍到了跟前儿,行了礼,见无人留意,却微蹙眉头,低声道:“婶子如何这会子进宫来了?”
怀真道:“皇上宣我来见,不知何故。”
唐绍眼中略有几分忧色,又问:“三叔怕是不知道的?”
怀真见他这样问,心头一跳,道:“怎么了?”
唐绍知道不能耽搁,因看了怀真一会儿,终于只说:“没什么,婶子且去罢,只……留神罢了。”
怀真见他口中虽如此说,但双眼中却并不是个“没什么”的,怀真心中一动,便点头说道:“我知道了,绍儿也自多留心。”
唐绍听她说这句,便也举手行礼,这才退后一步,又深看怀真一眼,才转身大步去了。
那小内侍仍笑笑地,便对怀真赞道:“绍哥儿真是个懂事知礼的。真不愧是唐家的公子。”
怀真只是含笑,如此到了成帝寝殿,里头一传,成帝便命宣入殿内。
怀真进了殿内,嗅到浓浓药气,帷幕重重后,见成帝仰靠在榻上,动也不动,楞眼一看,仿佛雕像一般。
怀真上前行礼,成帝才转过头来,盯了怀真半晌,道:“怀真终于来了?快起身罢。”
怀真谢恩起身,成帝打量着她的脸容,却见如今已经换了妇人的妆容,比先前未成亲之前的纤纤清丽,却多了几分娇惜婉柔,成帝凝视着,便道:“怀真过来,到朕的身边儿坐。”
怀真心中微微诧异……事实上,相比前世的种种荣宠,今生成帝对她,已经是有些“冷落”了,只不知如何。
此刻听了,怀真未免有些迟疑,杨九公在旁笑道:“三少奶奶,皇上等着你呢。”
怀真只好领命,便上前几步,只是仍不敢坐,只站在跟前。
成帝却也不勉强,只是抬眸看着她,却见她垂眸站在跟前儿,恍惚中,竟像极了另一个人……
成帝看了半晌,因笑了声,定了定神,才道:“朕近来记性大不如从前,竟忘了你都嫁了……”说到此,略停了停,又说:“唐爱卿待你可好呢?”
怀真听了这句,倒是禁不住笑了,原来这一句话,李贤淑应兰风问过,平靖夫人问过,郭建仪问过……如今,成帝也这般问起来。
怀真敛了笑,便答道:“回皇上,唐大人对我很好,无可挑剔。”
成帝点点头,道:“这才是应当的,似这般娇人,就该储金屋而藏之才好。”
怀真听成帝竟说出这般话来,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成帝叹了声,道:“你坐着罢,在朕跟前儿,不必拘束。”
怀真只好告罪,杨九公知道她不肯坐在成帝身边儿,早就亲自搬了个锦墩过来,怀真忙谢过了,又道:“怎么敢劳烦九爷爷。”
杨九公一愣,便低头含笑道:“三少奶奶折煞我了。”说着,就悄悄地退后了几步。
成帝瞧着这一幕,便笑了两声,道:“你叫九公九爷爷,那么该唤朕什么?”
怀真不解这话,便抬眸看向成帝,成帝探臂,竟握住怀真的手,道:“你的年纪,算起来,也能当朕的孙女儿了,叫朕一声爷爷,也是不亏的,你说是不是?”
怀真诧异万分,勉强跟成帝对视片刻,道:“皇上玩笑了,皇上乃九五至尊,怀真不过是区区臣女,怎敢逾矩。”
成帝听了,眼中微微透出几分失望之意。
杨九公在身后听见,便陪笑道:“皇上格外喜欢三少奶奶,此刻又是私下说话,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罢了,何况老奴不过是个阉人,说起来,还是老奴受不起三奶奶这一声儿呢,就唤皇上一声又如何?”
怀真转头看了杨九公片刻,又回头看成帝,却见成帝也正看着她,眼神之中,仿佛有些期盼之意。
怀真心中竟有些不安起来,本来杨九公既然都这般说了,看成帝又盼望着,叫一声也是无妨,然而不知为何,心竟似绷着,这一声,左右不敢轻易出口。
正在此刻,忽地听外头有人道:“良妃娘娘见驾。”
成帝听了,眼中渴盼之意才蓦地敛了,怀真听是含烟来到,却心生欢喜,忙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