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能做主了!”醉鬼眼神一亮,忙的磕了个响头。“小人曹安,原是工部管事,因去年娇花会擂台坍塌案被免了职,如今赋闲在家!”

“哦!”杨乐夭尾音上翘,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醉鬼,见她目光清明,想来醉意并不浓烈,遂问道,“你有什么要说与本侯的?”

“回侯爷,花满楼选址地土质松软,又靠着城东河,实不宜大兴土木!”

“既如此,何以不上报,重新选址?”

连她一个门外汉都知道土质松软代表什么,工部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那如此一意孤行的目的到底为何?

“回侯爷,坍塌案当日小人替妹妹去做现场维护,台子坍塌后,小人曾有探查,不但是土质的问题,当时搭建台子的松木入泥的尺寸也有偏差,这些小人都如实上报过,可崔大人不但不理,还将小人作为坍塌案的涉案人,投入大牢,罢了小人的职务......”

“我来说吧!”曹花子拍了拍女儿的肩,跪在她身旁。

“侯爷,花满楼这块地有问题,大人们并不是不知道,从去年陛下下旨开始,也陆续的选了几块地,只是不知为何,近日方才开工,却又是选了原址,小人昨日与程工争论的便是这事,不过真正管事的还是那姓崔的,她也无可奈何!”

“真要建在上面也不是不可,可她们如此赶工,地基又不加固,这是要出事的啊!”曹花子神情愤慨,可又一脸无可奈何。

“这姓崔的是何人,昨日可在案场?”

曹家母女先后都提到这姓崔的,可自己着实没有印象,昨日在工部也并未见着有姓崔的管事。

“哼,姓崔的才不会来工地!”曹安恨恨说道,“她不过是靠着与林尚书的姻亲关系,混个官儿当,她整日泡在那倌倌楼,您去那儿倒是有可能找着她!”

“侯爷面前,胡说什么!”曹花子怒吼女儿,向杨乐夭赔罪道,“小女酒醉未醒,满口胡话,望侯爷恕罪!”

“无碍!”杨乐夭丝毫不在意曹安的轻薄之语,倒是对她话中的姻亲关系十分感兴趣,追问道,“那姓崔的是林琳何人?”

曹花子回道,“回侯爷,崔菲菲正是那林尚书的夫妹!”

“可我记得林琳的正夫姓余啊!”

“余老爷的母亲余老夫人当年是入赘崔家的,崔家仁慈,待生了女孩之后,便将先生的儿子改姓了余!”

“原来如此!”自己只知道林琳的正夫是余家一远方亲戚,也因着这层关系,她才怀疑工部早就落入龙蔓之手。

“那,侯爷,花满楼之事?”曹花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本......”杨乐夭刚想回答,却被突如其来闯入的声音打断。

“母亲,父亲,我回来了,可有吃的,我......”同样,看到里屋中的几人,年轻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闯入的人,杨乐夭愣住,眼前这年轻女子她明显见过,对方见到她,也是一愣,神色紧张。

第41章 所谓真相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昨日在工地上见到的年轻人。

“宁儿,过来拜见侯爷!”曹花子向门口呆愣的小女儿招手,满脸慈爱。

那女子缓过神来,忙的上前跪下,“小人曹宁见过侯爷!”

杨乐夭仔细瞧她,见她眼神闪躲,似做了亏心事一般。

正暗自疑问时,旁边跪的迷迷糊糊、昏昏欲倒的曹安吸引了她的视线,一个大胆的猜测油然而生。

“曹工和曹安先起来吧!”

“谢侯爷!”曹花子不明白杨乐夭为何独让小女儿跪着,可大女儿这样,又着实让她担心,只好谢恩,将曹安扶了起来。

“你将她扶过去坐下吧。”接下来的戏还要她配合着唱下去,此时可不能醉晕过去。

“谢侯爷!”曹花子再次谢过,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女儿的身体毕竟紧要,也顾不上礼节了。

“曹宁,你可知罪?”杨乐夭突然发难。

“小人,小人不知何罪!”面对气势强大的杨乐夭,曹宁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强自镇定。

“侯爷,您怕是弄,弄错了......”曹花子护女心切,却在杨乐夭递冷眼看过去后,闭了嘴。

“你姐姐如今这样,你每日看着,心中可有愧?”

虽然不能确定坍塌事件与她有关,但观她神情,想必是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内情的。

“她如此作践自己,我,我有何愧!”曹宁仍是死扛着。

“放肆!”杨乐夭诈道,“你虽无谋害之意,却任擂台倒塌,亲姐落魄,如今全无悔改之心,真要将你送入衙门,方能和盘托出吗?”

“宁儿,你做了什么?”曹花子起了疑,声音有丝颤抖。

“是你,是你!”醉意朦胧的曹安突地又半醒了过来,疯狂的扑向妹妹,“好你个曹宁,我一心为你,你却处处害我!”

曹宁闪躲不及,和曹安扭打起来,可是她毕竟清醒,心中又着实有愧,怎是一个醉鬼的对手,接连吃了几拳,便口不择言起来。

“我害你什么了,我告诉过你,不要你去,你非要替我,为了那点工钱,你险些害了全家,要不是我从中周旋,你早死在大牢里了!”

“果然是你,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听到曹宁承认,曹安手下发狠,竟打得妹妹连声呼救,曹花子忙的上前将曹安拉开。

曹安还想扑过去,被曹花子呼了一巴掌,稍有清醒,坐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母亲,你偏心,她害我至此,你不打她,还来打我!”

“你闭嘴!”曹花子吼道,见她憋回眼泪,这才向杨乐夭拜道,“侯爷见笑了!”

一直在旁默默看戏的杨乐夭端起身旁早已凉透了的茶,啜了一口,良久后方回道,“无碍!”

曹安这才想起还有她这号人,忙的抹干眼泪鼻涕,跪倒在她身前,大声求道,“求侯爷给小人做主,还小人清白!”

“令妹才是手握真相之人,你该去求她!”杨乐夭笑着说道,将皮球推向如今歪倒在地上的曹宁。

“哼,她不害我就好事,求她有何用!”曹安连看曹宁一眼都不愿,将头扭向别处。

“宁儿,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快说与侯爷听,侯爷会替你和你姐姐做主的!”曹花子也不再装糊涂,反劝起小女儿来。

“不,我没隐瞒,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曹宁怕得瑟瑟发抖,却仍是嘴硬。

在门口一直听着的曹夫再忍不住,强压着恐惧之心冲了进来,“宁儿,你快说,你快说,你害的你姐姐这样,你还要害全家吗?”

曹夫的话语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曹宁大声哭泣道,“我没有害了她,我没有害全家,我答应过,我不能说,我不敢说,说了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杨乐夭冷眼看着闹成一团的曹家人,心中嗤笑,人性果然自私,痛不在自身,不牵扯家人,都是不会回头的。

毕竟,别人痛永比自己痛好。

“事到如今,你坚持不说还有何意义!”

此时醉酒的曹安倒成了曹家最清醒的人,她转向缠成一团的三人,问道,“你自以为一人瞒着,扛着就是为了我们好,可你却不知如此会将我们置于险地,而我们却全然不知危险就在身边,哪天丢了性命都不知为何,你这真是为了全家好?”

“她承诺过的,只要我不说,我们全家都会安好!”曹宁神情有丝松动,却仍做着最后的挣扎,“她不是将你放了出来吗,她承诺过的!”

“你是替崔菲菲瞒着?”曹安抓住妹妹话语中的信息,怒骂道,“崔菲菲是谁,那是个小人,小人什么时候守诺了?”

“你替姓崔的那小人瞒着,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是你落魄到天天泡酒馆的姐姐,还是你和母亲辛苦劳作,却被扣押了一半的工薪,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还不将一切说出,你是真要害了全家才满意吗?”

听到姐姐饱含愤怒的质问,曹宁濒临崩溃边缘,“我不想的,我也不想,她不是放了你吗,她做到了,只有她能做到,求求你们,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忽而她又跪倒在杨乐夭脚下,拼命磕头,“侯爷,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家人!”

“如今能放过你的只有你自己!”杨乐夭声音冷淡,“本侯虽不认识崔菲菲,但从你们只言片语中,也知道她是个怎样卑贱的人,只有将她拿下,才能是你之幸,你家人之幸,甚至是其他被她迫害人之幸!”

杨乐夭言尽于此,若曹宁还不能清醒明白,她便任她继续水深火热,她没有一颗菩萨心,凡事尽善尽美,别人不愿自救,她还去多管闲事。

崔菲菲她一定会查,并且一查到底,没必要别人都将刀架在她脖子上了,她还要息事宁人的。

“你怎如此糊涂,还不快说,侯爷必会帮你惩治那恶人!”曹安推了一把妹妹,催促道。

“好,我说,我将一切都说出!”曹宁终是破釜沉舟,痛苦说道,“这大半年来,我吃不好睡不好,日日受着煎熬,我真是够了,够了!”

曹宁整了下衣服,重新跪好,“侯爷,小人是去年年初被招进去的,初时都是分配些零零散散的小活儿,八月初的时候,带我的老师傅问我可愿参与娇花会擂台的搭建,说时间短,报酬又丰厚,那些得了名次的贵人还有额外的赏银,这样好的活儿谁不要,我自然满口答应,谁知却碰上这样的腌脏事儿!”

“初时入场的时候,见一同来的都是些生面孔,心中便有不踏实,可想起老师傅曾提点我少说多做,以为她这是特地照顾我,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做活。”

“我本来负责的是后期的布景,其实前期搭建根本不关我事,怪就怪我手欠,觉得老闲着溜达特不自在,便帮着他们搭把手,可也渐渐瞧出不对来,那个地方土软,搭建的条件不能按常理来说,可他们仿佛都觉得理所当然,没一个出来指正错误,我心有不安,又想着老师傅的提点,不敢多说,索性擂台赛第一日便托病在家,谁知我姐姐......”

“哎,果然,躲是躲不掉的,谁知道会......后来,我姐姐入了狱,我便以此做要挟,让她放了我姐姐!”

“可你姐姐也知道实情,并据实上报,崔菲菲为何独忧心你的要挟?”杨乐夭抓住曹宁话语中的漏洞。

“因为我,我骗她我有娇花会擂台所有项目的临摹图,我向她承诺,我不会拿给任何人,我只要我姐姐,我看她犹豫,我便说我可以将我工薪的一半作为抵押,我只要她放过我姐姐!”

“然后呢,她便同意了?”

见曹宁点头,杨乐夭不觉嗤笑,那崔菲菲也算是个身份体面的贵女,竟是为了贪念这点银两,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你手上可有那临摹图?”杨乐夭确认道。

“回侯爷,小人发誓,小人当时不过是情急下的谎话,那图纸管理的可严了,岂是小人想临摹便临摹,小人也不知那崔菲菲如何就信了,小人真的没有!”

杨乐夭看她言辞恳切,怕是没有说谎。

如此卑劣的谎言,崔菲菲都能信以为真,杨乐夭真对此人的智商有所怀疑。

“行了,本侯已经清楚了,你与你母亲近些时日都不要再上工了,后期我自有安排。”

“小人全家谢侯爷!”曹花子跪上前磕头,“可是,侯爷,这......”

“放心,这几日的工钱少不了你们母女俩!”杨乐夭保证道。

崔菲菲的贪她觉得可笑,可曹花子的难以启齿,却让她笑不出来,这大半年来,他们全家出了两份工,却仅靠一份工钱过活,想必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而这都是因为上位者的贪念以及那无处不在的阴谋。

······

又是披星戴月,早出晚归的一天,杨乐夭也没什么兴致再赶去玉楼,回府的半路上,让天晴去把漂在外好几日的明月给叫了回来。

待她用完餐,明月也正巧的滚到她眼前。

“让你查的事查的怎样了?”杨乐夭单刀直入。

“主子,让我先喝口水,行不!”明月嬉皮笑脸的说道,然后不待回应,便拿起桌上的水壶牛饮起来。

看她这样子,似是有所得,杨乐夭也不催促,看着她将壶中水饮尽,示意她开始。

“回主子,关于玉楼男子一事,这个,有点......”

“磨蹭什么,快说!”已被曹花子一家磨蹭掉大半天,面对此时仍嬉皮笑脸的明月,杨乐夭耐心用光。

“好的,主子!”明月看她脸色不好,立刻正了神色,回道,“我按醉芍药这一线索,去查了天香坊的贵客名单,筛查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他竟像遁地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乐夭随手抽了一本书扔了过去,恨恨道,“你查了这么多天,就得出这一结果!”

明月接住扔过来的书本,贼笑道,“别急啊,主子,我手上可有别的消息,你肯定感兴趣!”

杨乐夭瞥了眼她,不置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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