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入夜,韩百航与宫邦铎在指挥部里的讨论还未结束。
“司令,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进,我们的所剩的兵力已然不足以进取。退,再退一步,江苏难保!”
韩百航心中冷笑,这个宫邦铎废话了一下午,将连日的战况清清楚楚的讲给了自己,而后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皮球踢给了自己,无论进退都是自己拿的主意,与他宫邦铎再无关系。
自己逼他杀人,他就逼自己做决定,礼尚往来,倒是不做亏本的买卖。韩百航心中想着,脸上却平静如水。
“高团长,你有什么想法。”韩百航转而问向高洪义。
高洪义一听韩百航问向了自己脑袋都大了,一屋子都是旅长,师长的,自己算是哪根葱啊,可是作为这屋子里韩百航唯一的亲信,韩百航问自己,只怕并不是单纯问问这么简单。高洪义不敢怠慢,想起韩百航之前曾给自己讲过,对于目前江南之战的一些想法,赶紧照葫芦画瓢的说道:“卑职以为……”
“卑职以为唯有一战!”要么打,要么不打,高洪义把宝压在了打上,因为他了解自家的长官,那可是个从来都不肯低头的人物。
韩百航嘴角带笑,轻声道:“那你说说看。”
“进可能不胜,退则必败。江苏乃南北交汇之要地,一思进取,江南在握,一思退却,满盘皆输。”
韩百航听得差点乐出声来,这番文绉绉的话,分明是从浦口离开的时候,靳云颚送他那张报纸上的一段社评。没想到高洪义居然临时拿它出来滥竽充数。不过倒也说的有板有眼,颇为工整。
“高团长之论,我不敢苟同,打仗,靠的是什么?那是兵马,武器,粮草,就是不靠嘴皮子!”一员将领忽然发难,道:“打,上嘴唇碰碰下嘴唇说起来容易,现在安亭重兵屯聚,就凭我们现在所剩的人马如何攻的下来?”
“再者!南京都丢了,大半个江苏已经落在卢永祥的手里,我们退与不退有何不同。”另外一人说道。
韩百航听明白了,其实他们的主意就是一个字,退。
“不错,抚帅电令我们回援南京,是您生生将我们留了下来,现在战局如此,若是在这么硬撑下去,早晚落得个兵力耗尽,三军覆灭的下场。”
一谈起战和之策屋子里已经吵翻了天,一帮子人都主退兵,只有高洪义一人忖度上意,据理力争,主张进兵。韩百航斜了一眼宫邦铎,宫司令端坐高台,老神在在,一副神游天外的意思,可是韩百航清楚,如今这个相持不下的局面,必然是他暗中支持的结果。
韩百航笑了笑,起身走到窗边望了望外头,屋子里正喊得热闹,身为当事人的韩百航忽然这番举动,自然让众人侧目。
韩百航只是笑了笑,道:“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各位还是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在说吧。”
韩百航率先出去,高洪义赶紧跟着。
俩人刚一出去,就听见屋子里轰然大笑。韩百航脚步一滞,高洪义怒道:“我去毙了他们!”
韩百航怒道:“杀了他们,你能带兵?”说罢,拂袖而去。
高洪义赶紧跟着,韩百航走了一段,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带着冷笑,转头对高洪义道:“高大哥,你去替我做一件事情。”
“是!”高洪义一看韩百航的神情,便知道,自家这位师长指不定又要出什么怪招了,听完了韩百航的话,高洪义哈哈一笑,道:“师长,你可真……”
韩百航瞪了他一眼,左右看了看并无旁人,高洪义吐了吐舌头,道:“卑职这就去办”
当夜,被一众同僚集体抵制的韩副司令并没有再次召集会议,反而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接见任何人。
“哼哼,乳臭未干!我门这才稍有为难,便鸣金收兵,挂了免战牌,这样的人岂能为帅?”一个年纪约莫早已经过了五十的军官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啊!”
“祁老说的是啊,就这么个毛头小子,居然能够忝居联军副司令的位置,甚至把抚帅都排挤的坐了冷板凳,还不是仗着吴佩孚的偏向。”另外一人说道。
“宫司令我看我们可以集体上表,请求罢黜这个副司令,还是要请抚帅主持全局的!”
此话一出引来一片叫好声,大家纷纷附和。
“用谁不用谁那是北京政府,是曹大总统考虑的事情,我们说不得的,至于韩百航么,稍有敲打也就是了,值此大战之际,还是要以战局为重,若是他当真有军阵之才,能够带领我们力挽狂澜,想来,还是要配合的呀。打败了,他韩百航可以拍拍屁股滚回他的洛阳去继续当他的少将师长,可是我们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当尽力一搏才是!”
“是!”
宫邦铎的一席话毕,一干军人集体立正行礼。
“报告!”忽然门外有人汇报。
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宫邦铎摆了摆手,道:“进!”
那传令兵一进屋子,便赶紧来到宫邦铎的边上,附耳嘟囔了一阵,宫邦铎神情中带着几分疑惑,想了一阵才到:“你先下去吧。”
待那个传令兵下去之后,宫邦铎缓缓站起来,道:“这位韩司令绝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诸位还需小心应对啊。”
“宫司令,莫非有什么消息么?”
“不错。”宫邦铎叹了口气,道:“韩百航从靳云颚那里带来的那一队人已经全部撒出去了,至于去干什么,就不知道了。想来,怕是明里不动,暗度陈仓啊。”
“怕他个娘的!咱们这数万大军之中,就凭他那阿猫阿狗的还能搅翻了天!”
“是啊,他那点人连拉个山炮都费劲,还想对付我们?”
宫邦铎原想再说些什么,看着众人都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溜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心中暗暗得道:“希望别出什么乱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