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就来打,想走就抬脚走,那江南水师为了你们兴师动众,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穷寇莫追这个道理,参将岂会不知。
他在心里头大致划了线,过了那条线,他便不会再追。
至于现在:“他们要跑!杀啊!”
消息一传,将士们心中一震:他们要胜利了!对方要逃了!他们可以往前冲了!
人可以走,船必须要留下!
江南水师们一个个相当知道造船要多少钱,赶紧往人船上爬,砍不死人也要逼着人下海。反正船要收下。
船上的舵手这会儿是最危险的人,他们拼了命想要跑,可所有的水师都清楚,拼了命想要将开船的人先杀了。
杀了舵手,船就等于是他们的了!
但凡有了退意,佛郎机人就没了打仗的心思。
他们想活命,也就是在人砍到自己面前来才拼命打。不砍到自己面前来,他们连动都不动。
副头领的船只在最前头。他清理光了他这艘船上的所有水师,冷漠看了一会儿后头。至多也就一半的船可以逃出来,这还是他反应快的结果。
“全力加速,返航。寻落脚点。”副头领这般传令。
逃不走的,那就全靠命了。
当海上整个局面被控制下来时,参将用望远镜遥望远方。那儿逃离的船只还有不少,不过已不足为惧。
“撤!”
参将也不追了,命令众人一道撤回沿海一带。
回到岸上,参将才收到了来自舒浅的消息。他看过以后,总算是面上有了点喜。之前他和众人讨论战事时,就有谋士提出来过。
可惜江南水师以前真的全是在醉梦乡里头,这倭寇被人打了也不知道,倭寇把人打了也事后才晓得,根本分不出哪里会是倭寇容易出没的地方。
没想到崇明教知道。
这倒是省时省力了。
……不对。
参将摊开图看了眼,顿时眼前一黑。
哎哟这图上怎么就圈了那么多点?这还要收拾残局呢,他哪里来那么多兵啊?
“大人,他们说了,各地知州知县都给通知了,若是有事,自然会到别院去要兵的,若是没事,不劳烦咱们。就其中几个大点,可能需要留几个人去看看。崇明教也会派人去晃悠两圈。”
参将这才缓过来:“他们倒是想得周圈。这事你去给安排妥当了。我们先将这些佛郎机人给收拾了。捷报送去京城了没?”
“送了送了。加急的!”
京城里还没收到消息,沿岸已很快就有了消息。
众人知道战胜后,集体欢呼雀跃,出门什么东西都敢往天上扔。
要是碰到有将士路过的,什么东西都往人手里头塞。
比上一回佛朗机人来袭还要过分。
家家户户门口都给贴上红了,这还觉得不够招摇,不够喜庆的,还干脆去买了炮丨仗,门前狂放。
佛郎机人还敢来么?
这要是去问参将或者问懂一些的,必然都会说这几年是不会再来了。
佛郎机国并不算大,加上附属国能够建立起如此的海军已着实不易,一次战败损失巨大,两次战败损失更大。
战争之后都是要修生养息的,除非那君主不要命了,也不打算让他的将士要命。
这回佛郎机船队上倒是没有什么迫害的异国人。
参将一看俘虏,全是佛郎机人,捆了捆全部送去做苦力。
战败的人是没有资格说不的。
做苦力还给口饭吃呢。
不过这段时间,沿海一带百姓还是没能随便外出,海上照样禁止通商贸易以及出海捕鱼。等一个月后战场处理好了,落单上岸的佛郎机人都抓住了,这才准百姓逐渐返回岛上。
这时朝廷的各项政策也都放下。
沿海一带农田税赋减免,岛上民众回岛的有朝廷的补贴,在岛上多干活,就能多拿点米粮和银钱。
不少出海的船队有受损的,也得到了一点补贴。不多,基本上意思意思。
这群船队还借着这机会,招收了不少岛上的民众,干脆出海做生意去。
崇明教师华和毕山带着人出去,回来和舒浅说了一下各地防御都做得挺好,连一个人头都没抢到。
“这些是本来就是朝廷该做的。”舒浅轻笑,“现下多好。”
萧子鸿多好。
第137章
多好的萧子鸿这会儿在京城里“斗智斗勇”。
不是和别人, 是和他家先生。
他家先生项文瑾真的给他送了一副《京城》,没有当成二十岁及冠的礼, 生生给拖延到了今日。
《京城》是真的难画,这些年京城每年都有新的变化,画了的初稿很快就又被项文瑾自己打回, 随后再度重画。
后来项文瑾又摊上了事,被萧子鸿扔去接待各国的使团,还要教学生学各地的语言,忙得天昏地暗,一度每天回家和妻子碰个头都难,别说摸笔画画了。
这说好的及冠礼,就一拖再拖,拖到萧子鸿差点给忘记了。
看过《万里山海》的, 这京城好像也就那样了吧。
当初是那样想的。
可真当萧子鸿拿到《京城》时,他还是沉默了许久。
这份礼没有和别的礼一样, 选择逢年过节的时候送上来。也没有选择是诞辰的时候送上来。
项文瑾本就是欠着的,哪里还好意思寻个名头给送来,干脆画完欣赏完晾干了让人给抬了过去。
对,抬。
这幅画很大,大到这完整摊开,一人是拿不了手中的。
就连这高度,都比一人高,更别提宽度了。
整幅画摊开在大殿中,萧子鸿就站在旁边想着这世上总有一些人, 他明明以为自己够了解了,到后来才发现,他的了解不过皮毛。
有的人,你给他一点好,他能给你整个他的整个天下。
比如项文瑾。
给他信任,他就会给帝王整个脑袋。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画上并没有用太多的颜色,一眼看除了皇宫是上了点色的,其它都是寡淡的黑墨。
画上有整个京城的布局,还有往来的百姓,甚至有来自江南的送货船只。
还可以看到这两年万邦来朝时,街道上的异国人。
那微微有点夸张的姿态,显示着他们对这个地方的诧异。
街头巷尾的小百姓,买卖东西,脸上时有嬉笑,不过也有大怒打起来的,当街斗殴,不远处有正要上前拦着的将士。
最好笑的莫过于上头一辆马车,一看就是项文瑾的马车。
这马车停在了一个酒楼面前,示意着,今日项文瑾又在酒肆偷偷喝酒了。
至于皇宫里,那就有点可惜了。
一个人没画。
颜色鲜艳,却是没有一个人。光艳其外,寂寥其中。
至于萧子鸿,他也被画在里头了。
在宫门口。
示意着,这该死的小崽子又一次偷跑出宫了。
萧子鸿看到这一幕当场就笑出了声:“好一个京城。”
好一个京城啊。
这就是真正的京城,谁看了都是真正的京城。
带着点玩味,那是独属于文臣的玩味。换成随意另一个专门画画的,恐怕还不敢画成这个模样。就如给他画画像的,他总觉得没那个味道。
画人,总该神韵最先。
他这个模样长得俊俏了,画到画上,神韵没了本人的十分之一。
就像那画皇后的画卷,轮神韵根本还没他在乾清宫挂的逗猫图来得有趣。
项文瑾送完这一幅画后,人还没来。
萧子鸿干脆又偷溜出了宫,去了那熟悉的酒楼,专门堵人去了。
说是堵人,其实更该说是,画卷上两人默契的约定。
就在当年同样的地方,他们说好了今后的京城,说好了这天下会落入谁手中。
萧子鸿没带夏煜出门,他还真怕夏煜回头和他一样,每日勤劳批本,每日教养好孩子,目的就是了十几年后早点当太上皇,然后云游出海。
他觉得他自己行,觉得夏煜今后的孩子还真不一定成。
三代之后不好教啊。
萧子鸿找了个借口,继续坑他的太子,出门喝酒去。
项文瑾真的就在那酒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