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发还不长,略带稀疏披在那儿,跑得小脸通红,两眼发亮:“乔姐姐,毕哥哥!”

毕山一板脸:“要叫我三当家。”

小孩儿朝着毕山办了个鬼脸,随后朝着舒浅,带着点兴奋劲,逮着就问:“是新的教主大人么?”

舒浅摇头:“不是。”

小孩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可是毕哥哥前些天说去接新的教主大人了!”

乔曼委婉补了一声:“还不是。”

小孩很是聪明,忙不迭点头,小脸学着毕山板起来:“哦,没事,过两天就是了。”

舒浅蹲下来,和这小孩平视。

天气热,这孩子穿着少,舒浅能看出他平日里吃食还是紧巴的,身上没有几两肉,能看到皮下的肋骨。

她问这孩子:“开始识字了么?”

小孩眨巴了眼:“我很忙的,要帮阿姆送衣服,要做饭,要喂好几家的鹅。教主大人吃过鹅吗?我去年帮着我爹杀了一只,吃了一块!”

他说着这话,嘴馋得啃起了自己的手指。

舒浅将小孩的手从他嘴里拉出来,重又问了一句:“还没开始识字啊?”

小孩用那手指指向了毕山:“毕哥哥也不识字。我以后要向毕哥哥一样,拿大刀的!”

这小孩看着有一股聪明劲。

舒浅恍惚间就像又看到了孤儿院的那群孩子。

孤儿院里预留下的孩子,大多数是有残缺的。其中却并不少仅仅躯体有所欠缺,脑子却极为聪明的。然而教育缺乏,只有到了七八岁,他们才能去上学。

即便是这样,大多数的人心里头想的也是,学完了九年,就能去赚钱工作了。因为到了年纪,孤儿院就不能待着了,没有人会养他们的。

舒浅垂下眼睑敛去眼内情绪,等重又看向这孩子时,问了他一个别的问题:“你觉得二当家厉害,还是你毕哥哥三当家厉害啊?”

孩子当即挺胸:“那当然是姚哥哥厉害!姚哥哥是这天下最聪明的人!”

舒浅很肯定:“所以识字的人比不识字的人更厉害。”

小孩睁大眼:“可是姚哥哥打不过毕哥哥的。”

舒浅笑了:“但你毕哥哥不敢打你姚哥哥。”

“你都知道呀!乔姐姐说的么?”小孩看了两眼乔曼,又嘟囔了两句,“识字的人是厉害,可识字不就是为了考秀才嘛!姚哥哥那么厉害都不去考,我学来也没用的呀。现在秀才没用的呀。”

要说服面前这孩子,一时半会儿一两句话是不够的。

对于孩子而言,直白粗暴的话,远比大道理要容易说服他们。

舒浅站起了身:“可你学了字,又拿了大刀,以后不就会比你毕哥哥和姚哥哥都要厉害了么?”

孩子再怎么机灵,到底也只是五六岁的孩子,一听说识字会比二当家和三当家都厉害,当下心里头觉得确实该去识点字。

他学着大人模样点脑袋,语气沉重:“不愧是新教主大人,说得很对。我这就去和我阿姆说,我要开始识字了。”

孩子天性随性,他说完朝着舒浅不伦不类行了礼,撒欢一样跑走,边跑边喊:“阿姆阿姆,我要学字!”

舒浅看着人跑远,慢悠悠往前走去。

她身后跟着的毕山因为被小孩点了“大字不识”这一事,颇有点心颤,和舒浅拉开了点距离,靠乔曼反倒是近了一点。

崇明教定在了崇明山上,整个占地面积并不小。而似乎实际上人也多,有些地方屋子挺密集。为了安全起见,不少地方都围了栏。

她一路走过去见了不少人。

这儿的人对她都是友善的,对毕山和乔曼更是客客气气的。

客气里,有尊敬,有佩服,但没有恐惧,也没有怀疑。

偶尔她也能看到一两个青壮年,赤着上身,在干一些重体力活。这些青壮年在身上还都纹了东西,一团乌糟糟的,看起来确实是点“魔教”的样子。

而这些青壮年在看到她后,几乎每个都是欣喜朝他们三人打招呼的。

似乎他们对于她能到崇明教来,真的就如毕山所言没有一点的芥蒂。

她忽然觉得这地方被她那位“父亲”治得很好,被那位二当家,以及现在她身边的两个人,一起治理得很好。

到底是一个教派,她还看到了有一块巨大又平摊的场地被围了起来,是教中男子专门用来练武的地方。练武场边上有一个屋子,关得很是严实,镶嵌在石壁上,里面放的是整个崇明教的“兵器”。

所谓的兵器,基本上是废弃的农具工具重新打造后放进去的,不正规,但对于教中人来说,是贵重东西。

教里的营生有限,恐怕也不曾做过太过的事,否则不会还显得如此贫穷。

舒浅走着走着,一抬眼,看到了一片矮林子。

“那是蔗。就是细咯,里头嚼一嚼很好吃的。”有一位老妇正巧在边上,看舒浅那眼神,给舒浅说了声,“麻烦是麻烦点,小子爱吃。”

舒浅朝着人浅笑点头应了声。

一大圈绕完,舒浅吃的那些消化了大半。

今日光虽大,还是有风的,她走得不快,现在也并没有觉得太累。

原本是毕山引路的,到后来却成了乔曼一直陪在舒浅身边,而毕山亦步亦趋跟在乔曼身后。

等这看完了大半,乔曼才轻声问舒浅:“小姐觉得这里可还好?”

舒浅回望整个走过来的路,觉得情绪略有些复杂。

她想着先前见过的那小孩,想着还没回来的二当家,再想想自己先前坚定的态度,觉得脸上有点疼。

一定是今日的风,太过喧嚣了。

“想要我做教主,也不是不行。”她话音刚落,身边两人就齐刷刷盯着她不放。

舒浅上下打量了一眼毕山,愣是将这比她高了两头的男人看得心里头发毛,往后倒退了一步。

毕山吞咽了一口口水,扯了一个比刚才的哭尴尬百倍的笑:“小姐您说,就是让我毕山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不伤命,我就去做!”

乔曼心里头也有一丝慌,双手紧张得悄悄握起了拳,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舒浅。

舒浅轻咳嗽一声:“我这个人呢,也不喜欢为难别人。”

这话一说出口,另外两个人只隐隐觉得更加慌张了。

舒浅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这样,我们既然是一个教,又要改教主了,总归要有新的教义。全教只要将这新的教义给背出了,我就能答应当这个教主。”

乔曼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毕山。

大字不识的毕山此刻脸色大变,竟是还透着一点绿:“小,小姐……这教义有多少字?”

“教义核心价值观啊,掐指一算也就二十四个字。身为三当家,我觉得不仅要学会背,还要学会写。”舒浅微笑看向乔曼,“乔曼你觉得呢?”

乔曼转向自己未来教主,彻底无视了毕山悲痛求助的目光,沉重点头:“小姐您说得对。”

第5章

舒浅回了房内,让乔曼去给她拿了笔墨来。

她小时候没有学过毛笔字,孤儿院里是没有这个条件的。等上了班修身养性,她便去学了毛笔字。简体繁体都学过,逢年时候还算拿得出手,能写一下门联,送送同事长辈。

教中有二当家在,笔墨都是有的。

舒浅看着拿到手的纸和墨条,心中已是对这个二当家有了些许概念。即便是在这并不富裕的崇明教中,这二当家对文房四宝还是舍得花钱的。

纸约莫是竹纸,面上光滑,价值不菲。

墨带着暗香,她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墨块,却也知道这并不便宜。

摊纸,她一笔一划写出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那二十四个大字,从富强、民主一直写到了诚信、友善,随后交给毕山。

字墨迹未干,光下透着点晶亮。

乔曼一一将这些词念出,却是大半不太能够懂。她是识字的,可上头不少的字凑在一起,多是初见。连蒙带猜她能揣测出几个意思,在心里琢磨了琢磨,便觉得这里头的意思是极为好的。

舒浅知道背是不能乱背的,要知道意思才行。

她也就点着几个词,一一将每个词的意思解释给乔曼和毕山听。

毕山脸上青白交加,痛苦归痛苦,听还是认真跟着听了。

“这富强,是国富民强的意思,通俗一些讲,便是要国家有钱,百姓变强。”舒浅知道在不识字的情况下,毕山等人对于词的理解,都要捏碎了学,讲得是越通俗越好。

“所以,这就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等二十四个字全部讲完,她甚至有点口渴,取了边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茶是用井水煮沸后泡的,茶叶不怎么样,这水是极好的。

口渴了,她也不会选择品茶,而是一饮而尽了。

毕山迷迷糊糊听完了全部,混乱点了多次的脑袋,最后还是看向了乔曼。

乔曼拿着已干了的纸,和声和舒浅说道:“小姐身体还未好透,需要多休息。这些我会让下头的人去背。若是背出了,小姐……”

舒浅想着这些字连带意思背还要一段时间,识字的人都不多,又多是老弱病残的,背书肯定一两天完不成。她带着点不确信挠了挠脑袋:“你们每个人都背出了,我就当教主?”

毕山狠狠心一咬牙:“小姐一言为定。”

舒浅点了点头。

毕山得了话,撒腿就往外跑,恨不得现在就能够将所有人汇集起来,立即背了这二十四个字。

乔曼快速说了两声:“我会送信给二当家,大家很快就会背的。小姐好好休息,有事门口喊一句就是。”

说完她也匆忙离开了。

等这两人出了屋子,关上了门,舒浅还恍惚听到了乔曼喊了一句:“你自个还没背出跑什么呢?”

她了然笑了笑:看着字少,背起来还要明白什么意思可不是个容易事。

这屋子里有个小巧的书柜,柜子里放了几本书。

舒浅走过去抽了一本出来,看了眼书名。

她颇为意外。

这是一本县志。

她取出了县志,又慢吞吞走向了那墙面的地图,在图上搜寻了起了崇明山的位置。崇明山并不难找。它不是一座高山,也不是一座险山,普普通通,可还是被标在了这墙上沿海地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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