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长安觉得自己还是得表个态,便拱手道:臣妾定不会辜负圣上期望。

可他嗓音沙哑,就连近在身旁的顾爻都只能模糊听清,更遑论远在龙椅之上的圣上。

许关迎也嫌他没用,犬子出门少,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圣上勿怪。

圣上道:无妨。

好不容易结束早朝,许长安松了口气,跟着群臣离开皇宫,却不免听来几句闲言碎语。

顾爻成了傻子,娶个男妻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顾家世代为将的千秋佳话,怕是要到此为止咯。

却不知虎符究竟去了何处,别是被他当成玩具扔了。

扔了?那可是能号令我泱泱大齐四十万铁血将士的虎符啊!他怎敢!

傻子有何不敢?不行,若是被不法之人捡去还得了?这事须得连夜上奏折子,让圣上多加重视重视。

没错,我这就回去写,还要多写两本!

你文采好,写完给我借鉴借鉴啊。

许长安也没注意到话题是怎么跑偏的,反正后面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匆匆赶回家去写折子了。

他更没想到,虎符竟然还在顾爻手中。

不过也是,去年冬日,顾爻大败魏国凯旋归家,紧接着就遭到灭门,继而痴傻,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一个痴傻,拿着虎符确实没什么用。

但是顾爻不一样,他不会一直痴傻。

两人上了轿子,许长安压低声音问顾爻:你还记得虎符在哪吗?

顾爻自然也听到群臣的对话了,所以也像无视群臣一样无视许长安。

我之前跟你说过,你不会一直痴傻,所以千万要把虎符藏好了,无论谁问你要都不能给。末了,许长安又补一句,就算是圣上也不行。

顾爻倒是没想到,许长安竟然敢说圣上的坏话。

虽然就算许长安不提,他也会这么做。

他顾家历代拿命换来的东西,若非卧龙凤雏现世,谁都没资格从他手里夺走。

回到将军府,有什么东西晃了下顾爻的眼,顾爻便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许长安察觉人没跟上,回头问他:怎么了?

顾爻随口道:有事。

许长安哦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小声问他:要我陪你去吗?

顾爻也才反应过来。

前世他痴傻后,时常将上茅房说成有事,许长安还曾问过他何事,他答:解决三急之事。

可是重生之后,自从许长安嫁入府中,他便从未说过此话。

许长安若不是重生归来,又是从何得知,有事等同于如厕的?

眼下正事要紧,顾爻暂且没有深究,不用。

许长安前脚刚离开,烽烟后脚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顾爻面前。

顾爻道:如何?

烽烟双手呈上一个本子,属下无能,没有找到与横扫千军有关的人,但却找到了很多关于夫人的证人与证据。

顾爻接过本子,随便翻开一页,里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关于许长安的种种劣迹,随便挑一件出来都残忍得令人发指,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还不知道自己又被迫背锅的许长安颠簸了一天,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躺平睡觉。

他东倒西歪地走进后院,一只圆滚滚立刻缠住了他的小腿,好饺子!

许长安身体发虚,实在抱不动这个小胖墩,好饺子今天成了病饺子,子期去找哥哥玩好不好?

顾子期不肯,病饺子也是好病饺子。

许长安忍不住笑,那是什么鬼。

还是蹲下来环抱住了顾子期。

不是鬼,是好饺子。顾子期蹭了蹭许长安的脖子,奶音里却染上了哭腔,好饺子,子期难过。

许长安生着病,不敢对着他说话,稍微偏开了头才问他:子期难过什么?

顾子期哽咽道:难过鸭鸭。鸭鸭见阎王了。

许长安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了只鸭子,鸭鸭怎么见阎王了?

鸭子不是会水吗?

顾子期的小胖手指向池塘,鸭鸭掉进去,没了,就见阎王了。

许长安跟着顾子期走过去,正纳闷难道他是养了只旱鸭子,就见池子里面沉着一只长相奇丑的破布鸭子。

许长安:

就很无语。

顾子期还在哭,许长安只能哄他,没事,鸭鸭没死,还能救活的。

顾子期抽抽搭搭的,真的?

真的。许长安拭去他眼角的泪珠,好饺子现在就帮你救活它,你乖乖在这等着。

顾子期立刻止住泪水,好!

冯管家劝道:这天寒地冻的,夫人您身体又不适,还是让下人们来吧。

不要!顾子期鼓起腮帮子,鸭鸭不要他们碰!

冯管家哄道:好好好,那老奴来总可以了吧?

许长安道:还是让我来吧。

冯管家一大把年纪了,真要让他下去了,只怕到时候需要救的就不止是鸭子了。

顾子期还挺高兴,好饺子,救鸭鸭!救鸭鸭,好饺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查过,叫臣妾是正确的~(///▽///)

第11章 借尸还魂试探

鸭子沉到一半就被泥土挂住了,必须得下水才能捞上来。

许长安脱下厚重的外衣,弯腰撩起裤腿,又将衣摆和长袖绑好,拍了拍脸醒醒脑子,正要下水,顾子期又跟着跑了过来,要看他是怎么救鸭鸭的。

离远一点,这里很有危险。

许长安担心小胖墩失足掉下水里,拎起他的衣领正要交给冯管家,却听一声急促的住手!,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他撞下了池塘。

这一下猝不及防,许长安不慎崴了脚,砸进池子里时还连呛了几口池水,手脚冻得僵硬,竟是使不出力道游上去,再怎么扑腾也无济于事。

妈的,好冷

谁来救救我

顾爻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许长安拎着顾子期衣领的那一幕,与前世许长安将顾子期摁进池子里直到快要溺亡才放手的姿势一模一样。

顾爻浑身僵硬,没能立刻作出反应,好在一直看着顾子期的狼火速度极快,当即现身将许长安撞入水中,救回顾子期并放到安全位置,又退回了暗中继续守着。

狼火的轻功极好,若非绝世高手,只能看到许长安陷害顾子期不成,自己失足落水的蠢样。

所以毫不知情的冯管家,还在慌张地叫下人们赶紧捞人。

果然,这人先前所有都是伪装,不过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顾爻脸色阴沉,烽烟。

烽烟道:属下在。

顾爻把清单还给他,将这些尽数公之于众,越快越好。

他一定要让这恶毒之人身败名裂,如过街老鼠,受人唾弃,遗臭万年!

届时就算圣旨在上,也阻挡不了他顾念之要休妻。

是。

烽烟接过清单收好,还未退离,顾子期就在一片混乱中看见了顾爻,小短腿交替着跑过来,边跑还边哭:哥哥!快!好饺子!好饺子!

顾爻弯腰将他抱起,对于池水中挣扎力度越来越小的许长安视若无睹,子期不怕,哥哥在。

顾子期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慌乱致使他本就不成熟的语言组织变得更加糟糕,好饺子,救鸭鸭!哥哥,好饺子,救鸭鸭!

顾爻擦去他的眼泪,好饺子不好,他不是在救鸭鸭,他是想害你。

好饺子好!顾子期却哭得更大声了,鸭鸭见阎王了!哥哥,子期伤心,好饺子,救鸭鸭!快!哥哥!哥哥!

说到后面,他已经急得只会喊哥哥了。

顾爻看着顾子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不是鸭鸭掉进池里了,好饺子帮你去捞鸭鸭?

顾子期用力点头,泪珠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快!哥哥,好饺子!

顾爻又看了眼渐渐平静的池面,没动。

顾子期年幼,不知道许长安心思歹毒,救鸭鸭只是他为自己恶行找的借口罢了。

这是难得的杀害许长安的好机会,就算事后丞相府追查,知晓原因是许长安偷鸡不着蚀把米,他们也不敢多言。

顾子期见顾爻不动,用力拍打他的胸口,哥哥!哥哥!好饺子!快啊!

顾爻没办法,只得道:烽烟。

烽烟会意,出面将许长安捞上了岸边。

顾子期立刻扑腾着挣脱顾爻的怀抱,冲向了许长安。

顾爻知道这是解决许长安的好机会,但他还是无法在顾子期面前杀人,寒了顾子期的心。

至于许长安,就算烽烟来得及时,之后救治时会不会出岔子,就是另外的事了。

顾爻这么想着,佯装才回来的样子,将顾子期提溜起来,以免沾了许长安身上的寒气,生了病。

但他还记得走个过场,呆呆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冯管家看见顾爻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都快要急死了,将自己所见逐一复述,只叹傻子不懂怜惜人,见到妻子溺水都不会慌张。

顾爻听完,看向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许长安,裤脚卷起,下摆与长袖束紧,外衣还在冯管家手里,装得倒挺像是那么回事。

忽然,顾子期眼前一亮,挣扎道:鸭鸭!鸭鸭!

顾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许长安手中紧紧捏着的,正是顾子期最爱的那只小丑鸭。

顾爻微微皱眉,他没想到许长安真的是下水去帮顾子期捡鸭子,当即将顾子期交给冯管家,一把抱起许长安,还不忘说一句:大夫。

即使碍于伪装痴傻没把话说完整,冯管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老奴糊涂了,只顾着捞人,老奴这就去叫大夫来。

回了房,顾爻把许长安放上榻,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傻,明明患了风寒,还非要逞强下水。

临近冬日的水有多凉,他是不知道么?

烽烟还侯在一旁,犹豫道:顾将?

顾爻心思有些混乱,语气也捎上了不耐烦,又怎么了?

烽烟道:关于夫人的那些东西

顾爻顿了下,暂且放着。

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许长安到底想干什么了。

烽烟应了一声。

榻上的许长安手里还紧攥着小丑鸭,因为浑身僵硬,甚至无法掰开手指将小丑鸭取出来。

烽烟,顾爻不知是不是当局者迷,若是有一人,言行举止与从前判若两人,对曾发生的事件也是时而知时而不知,你认为是为何?

烽烟已经猜到顾爻指的是谁了,属下不敢妄言。

顾爻道:我让你说。

烽烟只得斟酌答道:属下认为,那人可能受过刺激,因而导致记忆错乱。

顾爻摇头,不像。

许长安的逻辑清晰,行为正常,记忆错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是记忆错乱的话烽烟思忖片刻,或许,您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顾爻微怔。

借尸还魂。

若非烽烟提起,他还真没想过。

许长安会是借尸还魂吗?

烽烟退下后,下人们都忙着烧水请大夫,屋子里就只剩下顾爻和许长安两人。

顾爻见许长安浑身湿透,衣物贴身更容易加重病情,纠结半晌,手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最后还是放在了他的衣领处,为他脱下衣裳。

就当是,再给许长安一次机会吧。

许长安自幼生长在丞相家,文武双不全,细长的手指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老茧,白嫩细腻的皮肤也是没有受过阳光暴晒的温软触感,小肚子上没有一块肌肉,却也没有多余的赘肉,平坦柔软。

腰身也纤瘦得很,好像两只手就能掐完。

顾爻下意识试了下,还没碰到就先回了神。

能不能一把掐完与他何干?他只是作为救鸭鸭的回报,帮许长安脱下湿衣而已。

之后的速度很快,顾爻也控制着自己没有乱看,将人扒个精光后盖好被子,就等大夫过来了。

大夫很快来到,碍于许长安未着寸缕,又是顾爻的正妻,就只给许长安号了脉。

冯管家急道:大夫,夫人的情况如何啊?

大夫摇了摇头,顾夫人风寒未愈,又落了水引起高烧,此时身体非常虚弱,若是明日之前高烧退了,事情就好办了;若是退不了,只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却又谁都明白。

冯管家心说这哪是虚弱,分明是奄奄一息了。

他忙问道:这高烧要如何退?

大夫道:勤换毛巾,每过一刻钟擦拭一遍身子。还有,这屋里冷得就像身在屋外似的,需要多拿几个火盆子过来,门窗紧闭,让顾夫人越快暖和起来越好。剩下的,就看老天爷了。

勤换毛巾可以让下人来,但是擦拭身子,除了顾爻,没有人可以碰许长安。

冯管家不放心,留下来耐心地教导顾爻如何把许长安擦拭干净,确定顾爻听懂了,才关门退下。

可是轮到真上手时,顾爻还是不知所措。

他家世代为将,从小就是别人伺候自己,几时伺候过别人?

一直安静等待的顾子期整日没睡,早已困得不行,却也不愿意松开许长安的手去睡觉,声音哽咽,哥哥,好病饺子会见阎王吗?

顾爻没有纠结好病饺子是什么东西,也并不确定许长安是否能够熬过去,嘴上却仍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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