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虹没有想到,夜晚出来散步,居然遇上重返辰州的云冬河夫妇。
这是巧合还是天意?他不知道,倒是他和云冬河的一番对话,解开了他脑海中的一些迷题。这些线索合在一起,事情脉络就清晰了。
简而言之,今年7月份的时候,云冬河在老家接到了郑财旺,绰号“旺哥”来的一个电话,说他在辰州发现了云娜下落。云冬河也不知真假,犹豫几天之后最终决定前来辰州,一辩真假。然而,7月30日,他和妻子田贵珍到辰州以后,旺哥突然变卦,不肯出来会面。因为他去疑似云娜家里确认之时,遭到了女孩的否认,还差一点被对方的父母打死。
事情半途而废。旺哥希望云冬河夫妻俩回贵州去,因为已经无法见面,这反而激起了云冬河的欲望,他要一见云娜真假。旺哥觉得风险太大,始终不肯帮忙,既不告知疑似云娜地址,也不见云冬河。找不到旺哥的云冬河夫妻俩就在辰州耗了近两个月,始终不肯放弃,希望能有转机。
9月25日夜晚,云冬河夫妻俩依旧露宿街头,哪知田贵珍的眼睛突然失明,丧失生活信心。夜深人静,她乘云冬河熟睡了,悄悄摸到二十多米外的内河,一举跳柳叶河自尽。云冬河惊醒了,一看妻子如此,他也不想活了,跟着也投了河,幸好被路人发现了,双双救了上来。
在辰州市救助站的救助之下,经过医院抢救治疗,他们夫妇捡回了一条命。
救助站给他们买了回贵州的车票,同时寻求铁路警方协助。10月3日,在江虹警组的一路关照之下,他们抵达贵阳北站,在亲戚处投宿一晚,次日乘绿皮车再转乡村大巴,终于回到纳谷乡云家寨。
人回了家,但是,他们夫妻心里并未放弃对辰州的牵挂,尤其旺哥说的那个疑似云娜女孩,到底是真是假?他们不想否定。加之在高铁列车上偶然听了邝霞的一句话,知道江虹破案从来没有失败,田贵珍由此哭闹了一场,这些原因激起他们重返辰州之心。一天之后,10月6日,他俩再次离开家乡,辗转到了贵阳,次日傍晚回到辰州。
这次,旺哥不得不出面了。他是天涯寻亲会的公益成员,会长做了他的工作,因为如果再不出面劝阻,云冬河夫妻俩再度闹出人命,那会毁了寻亲会的声誉。本来,旺哥只想出面做通云冬河夫妻的工作,再劝他们回去,不要来了。不料他俩坚持住下,旺哥只好找来房东,租了他楼下的一间小屋。
云冬河夫妻俩想找江虹帮忙,但是止步于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门口,犹豫彷徨之际,不想今晚在凤凰山脚下的长街旁不期而遇。
江虹略一思索,很快做出判断:郑财旺是遇到阻力,不敢前行。作为一个公益组织成员,他没有执法权,凡事必须征得对方同意才能进行,不能随意调查人家,那是非法行为,所以他的能力有限,只能半途而废。云冬河不死心,就想江虹能够帮忙,希望帮他找到女儿。
真要出面就是一种执法行为,作为一名铁路警察,这事还不好办。
他站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给吴方汇报这个事情。转念一想,师傅今晚下班回家去了,刚才母亲在饭桌上说起师母一肚子的牢骚,如果这个时候给吴方打电话,他立刻会跑回乘警支队,要我带云冬河夫妇过去,师母肯定会在家里大发雷霆。
这事也不着急,为了师傅家庭幸福,明天再说。
江虹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20点32分。
时间还早,这事不能听云冬河一面之词,要找郑财旺进一步了解情况,尤其那个疑似云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他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再蹲下来抓住云冬河一只手:“云叔,我想去你住处看看,行吗?”
“行!行!”云冬河一骨碌站了起来,马上背起了编织袋,拉起了田贵珍:“贵珍,我们走吧!江虹同志愿意帮我们了。”
“哦!”田贵珍一直都默默无语,但是认真听着,看上去还正常。她站起来,被丈夫牵着一只手,摸索着向前走。
“云叔,我来背吧!”江虹试图拿过鼓鼓的编织袋。
“不用不用。”云冬河不松手:“里面主要是纸板和罐罐,我背的动,不麻烦你。”
“这是你们今天的战利品。”江虹笑了,只好罢手,三人一路向前。
“下午捡的,能卖二十多块,如果捡上一天,能卖四五十块,就算补贴一点饭钱,哈哈哈哈!”云冬河很开心。
“我听你在车上说过,这是路上副业,必不可少。”
“是啊!虽然我们已经脱贫致富,家里有了一片草药产业,但是出门寻找女儿,吃穿住行花费很大。我和贵珍都是农民,过惯了苦日子,能省一分就省一分,能赚一分也是一分。这次出来,本来我们准备继续睡大街的,还是旺哥拉着我们去他那里,我和贵珍睡他的床,他就打了地铺。这都入了秋了,打地铺伤身体,我们过意不去,这才决定租个房间,就在他的楼下。”
“就是前面翠微村吗?”
“是的,里面住了不少的打工仔。”
“知道。”江虹知道这一个翠微村,也在凤凰山的脚下,距离看守所并不远,约一华里。那是一个典型的城中村,处于城市一角,附近有火车站、铁路新村以及天景丽园住宅小区。村子里面三百多户人家,因为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房屋出租生意比较红火,家家户户都盖起了三四层的小楼,甚至更高。多数村民都在天景丽园买房居住,村里的屋都出租了。
因为田贵珍看不清道路,被丈夫牵着走,他们走的很慢。
十分钟后,街边出现一片高低错落的旧楼房,黑咕隆咚,简陋破败,而且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一条小路离开大街伸了进去,这就是翠微村。
夜幕之下,村里灯光昏暗,犹如时光倒流……
一行三人沿着小路走进村里。
路的两边都是一座座的农村小楼。楼下是一间间简易店面,一间连着一间,有洗衣店、餐馆和各种杂货店,还有作坊似的小厂。其它的店生意清淡,只有餐馆比较红火,不少食客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划拳喊号非常热闹。
他们向里走了两百多米,云冬河在路边一座三层小楼停下。他放下编织袋,用手一指:“江虹同志,我就住在这里。”
江虹抬头一看,这是一座砖瓦小楼,跟周围的其它小楼一样比较简陋。房屋外墙裸露,框架门窗锈迹斑斑,有的窗户玻璃破了,就用一块纸板封住,从楼顶的瓦片来看,这座楼房至少有三十年的历史了。
一楼有个两米宽的大门,门框上面订着一块蓝色门牌:翠微村4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