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还怪有意思。
“阿诺你来看,那小姑娘真正有意思的地方在这里呢,我看看……嗯,全是给我们两个的,没有儿子的。”
随娘子过来——
“嗯,她许是单独准备了另一份。”
徐知安一看,顿时明白了她为何笑的那般神色了。
随娘子取出一小罐香膏,拧开,是茉莉味的,并不浓郁,味道极淡,膏如白玉脂,透着莹润。
然后,啪的一声盖住箱盖,使唤徐郎君:“阿昀,把箱子提回咱屋里。”
徐知安:……果然天下父母都爱抢儿女的东西。
徐郎君提着箱子走了。
随娘子似想到了什么,对徐知安说:“安儿,过些日子,我要随你父亲出门一趟,怕是不能送你入京了……进京所需行礼你与晚俞自行准备,别带太多,只多带些厚衣裳,多带些银钱,别的用物,在京城买就好,省得搬运不方便……若是有空闲,我们明年三月会入京,总要置办个住所的,否则那小姑娘以后要住哪里呢。”
徐知安已经习惯了父母的忽然远行,遂很平和的问:“你们要去哪里?”
“去一趟泉州,听说那边又要建立航海队了,我过去看看。”
“许是要空忙一场的,朝廷如今分不出精力建海船水军。”
“那也无碍,我已不打算出海,建不建的成,和咱们家干系不大,我就是顺便过去看看。”
“母亲去了之后勿要买那里的土地,那边境况不稳,也别多停留,需早些回来。”
随娘子笑说:“……许是不能太早回来的,你父亲还想去岭南诸地。”
徐知安深吸一口气,到底没劝母亲,只说:“母亲想去就去吧,路上小心保重,多带些人。什么时候起程?”
“半月之后正好有船。送走你,我们才好安心出门。安儿,别担心我们,母亲其实很高兴能随你父亲出去走走,看了那许多景与事,便觉着此生没有被辜负了。我也只来过这一遭,所以很舍不得让自己委屈了。你也多走走,以后多带妻子出去走走,她定是欢喜的。你们这一生,也只这一世,万不能将自己辜负了,可记下了?”
徐知安郑重应道:“我记下了。母亲也不必担心我,只管安心游玩,只记得别去险处。”
随娘子随笑道:“便是我愿意去,你父亲也是不愿意去的。他心有挂碍,且舍不得去险处呢。”
如此便好。
37.离别意 赠君一轮月,予我千江雪
随娘子没亲自来顾家, 只让徐知安捎信来,说她们又要出远门了,要和丈夫一起去泉州, 再转琼州至岭南, 看看那里的山水人文。言词平淡,语气寻常,却叫玲珑看的憧憬不已, 这许是这些年来,她见过的最值得令人心潮澎湃的消息。
徐郎君果真男子也。
这世上,好游者众多, 只凭一双脚一根茅仗走遍三山五岳的大有人在, 他们或是独身上路, 或是与友人结伴而行, 唯独不会带上家里的妻子同去。
这世上,又有几人,愿意携着妻子一起挽手看山河呢?
徐郎君已不只一次携手爱妻出门游山玩水了。
许多人许是对他此种情态是看不上的, 会说他耽于山水风月溺于女室, 功名不成,立业也不成, 活到如今年岁, 一事无成,唯只得了个“狂生”的谑名。于国无益, 于家也无益, 一介读书人落到此境地,还有什么颜面呢?
甚少人看到的纯粹率性。
即使能看得见,也是为他长叹一声。
叹什么呢?
举世皆浊,独你清渠一泓, 不愿与世同流,便只能被弃于世外了。
人呐,还是识实务些好,否则,累了自身不算,还牵累了家族,何必呢。
如何活着不是活着,这世道,这朝野,便是圣人亲来,他也救不出个清平盛世来。
还是与世同流为好,能保己身安康,也能保家族安宁兴旺。
徐郎君虽不能入仕,但在京城谋个差事还是很容易的,必有那高官许他厚禄,为其做事。可他就是死倔,宁愿虚度了一生也不愿与人低头共事。
其德令人敬佩,然其行……直而愚也!
可赞不可取。
就连顾父都替他惋惜不已。
然徐郎君这样的人,何用人替他惋惜呢?他是不为,非是不能,他远离了俗世浊地,自在他的精神世界中,携一爱侣,饮一壶酒,赏一川风月,怡然自快。世人惋惜丶赞叹丶戏谑与漫骂,与他而言,许是如耳边清风,拂过就散了。
那些外物,怎么能有身边的人重要呢?
如此纯粹,也难怪叫人又赞又叹且敬且远着了。
收起书信,玲珑放空心神,她不是非要出去走一走,她在意的是,有没有人愿意让她出去,愿意带她出去。这个世道对女人太苛刻了,若没有人愿意带着她出去,只凭她一个人是出不去的。
妇人单独在外行走,在别人看来,她是无主之人,谁都能欺她辱她,卖了她打杀了她。是以,为保身家性命与清白名声,许多妇人都是不敢出门的。
玲珑也不敢,她没有孤勇之心,不敢将自己置身于无法掌握的陌生环境中,更不敢亲身去试探整个社会的社会规则。
想过这些,遂叹息一声,起身走了走,放好书信,开始思量这一家子两拨人的行程礼应该怎么准备。
一拨往南走,不须带厚实衣物,倒是那些地方湿漳多,去了之后可能会水土不服,这个倒简单,去当地人家里几顿茶饭,这些症状也就解了。余事也不必她操心,所以,思来想去的,也只能做两身衣裳来尽尽心意了。
一个往北去,这确容易,多备两件厚实衣裳鞋子,再备几罐吃着方便的路菜就行,别的,他家自会给他备齐全,她这里,依然只能尽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