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员何大壮还在内台忙碌,准备乘务员的夜宵。
邝霞回软卧车厢了,夏冰冰戴上了警帽,走进硬座车厢巡视。
列车长谭步高去车厢里转了一圈,检查完了乘务员的换班情况,回到餐车。
他在一号餐桌坐下,傻乎乎的一动不动,目光呆滞。
江虹心里非常难受。他听到的消息,谭步高的列车长保不住了,吴方都没办法。
虽然杜飞还没落网,7·15案件尚未结案,但是案情已经水落石出。必须有人对旅客罗雁的死亡负责,铁路承担赔偿责任。听说方雪下岗半年,承担部分民事赔偿责任。谭步高因管理不力,工作失职,将被撤销车长职务,另行安排其它工作。
他会去干什么?去客运段看门?去洗衣房整理被套床单?或者……
江虹觉得自己喉咙有点发硬,眼眶湿润,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平心而论,谭步高是一个优秀车长。虽然人有点虚,但是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以车为家,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有些事情他有一点软弱,这是生存环境所迫,无力抗拒,不能怪他。
即便这是列车长的最后一趟,他也依然认真负责,修正错误,做好每一件事。
都说做买卖要找一个好码头,他就是蹲错了码头,却又无可奈何。高铁动车正在迅速崛起,万众瞩目,全球关注。媒体上全都是高姐动妹的靓丽身影,有谁会来关注芳华不再的绿皮车?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它已日落西山,正在退出历史舞台。
但是,它曾经拥有的辉煌历史,注定了它不能倒下。红旗列车的这一面大旗,哪怕不再耀眼夺目,光彩照人,也得有人继续高高举起,屹立不倒,直至历史帷幕真的落下。这是历史和现实的承载,更是一种精神承载,哪怕步履艰难,困难重重。
谭步高就是最后的旗手之一,可他没有挺到终点。
“车长,想开点吧!”江虹情不自禁说了一句。
“唉!黑子,你就别宽我的心了。”谭步高感叹了一声。
“我下一趟…还能看见你吗?”
“嘿嘿!我能去哪?客运段看大门?那可是个美差,多少人盯着呢?轮不到我。去洗衣房?那是个女人堆,是非多呀!我受不了。我呀!那也不去,就在辰武1组当乘务员,跟黄老炮做邻居吧!”
“你们领导会答应吗?”
“我都落魄成这样了,怎么会不答应?这又不是难办的事。黑子,说心里话,我就剩下赚钱养老的念头了。以后我们出车,你要多多关照我啊!我的工作出了问题,车长要考核我,你要帮我美言几句。老虎鞭长莫及,县官真的不如现管。”
“车长……”江虹眼圈发红,忍不住落了泪。
“邝霞是一棵好苗子。年青人嘛!都有这种那种毛病,不足为奇。她这次获得了通报表扬,高铁车队又想调她回去。但我知道,她离不开你呀!不仅因为她喜欢你,而是你对她的帮助很大。那天晚上她打瞌睡,你要不提醒她,她就完了。”
“她也没说要走。”
“能走还是走吧!我希望你能带她走。她是我拉来的,我有私心,虽然也是为了工作,但她毕竟在这有点憋屈。今后,这趟车子就让我们这些老朽继续跑吧!直到绿皮车退出了中国铁路,哈哈哈哈!”
不知不觉之中,墙壁上的挂钟过了子夜零点,列车即将到达泰河车站。
谭步高拿起对讲机,询问卧铺车厢下车旅客数量,提醒乘务员们注意相关工作要领,不能马虎。然后他站起来,又去硬座车厢实地检查去了。
江虹也站起来,准备下车看看,因为列车即将进入抓捕杜飞的包围圈。
时间上说,零点一过,意味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已经进入第五天了,搜山军警依然没有找到杜飞。这么多的精兵强将,天地配合,因为环境保护的要求和监管,行动缩手缩脚,不敢放开。听说没有伤害一只野生动物,甚至一棵树木,这可真是奇迹!
看来,杜飞这个家伙野外生存能力很强,也不枉他在原始大山里隐居了一年多。狡兔三窟,除了被发现的岩云寨和横玉峰,他肯定还有第三个窝点。这是一个最隐秘的窝点,藏得很深,这个窝点到底在哪?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不管怎样,自己已经脱离搜捕行动,现在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确保列车治安安全。
“黑哥!”看见江虹走进软卧车厢,坐在过道第一个边座的邝霞站了起来。
“你的车厢现在客流多少?”江虹问道,
“比上一趟还少,十几个人。”
“泰河车站有旅客下车吗?”
“没有,田西车站倒有两个。”邝霞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连接处。她拿好了车号牌和抹布,规规矩矩站在门后,等待列车进站。
“呜……”随着一声汽笛长鸣,k4505次旅客列车缓缓驶入泰河车站。
列车停稳之后,邝霞按照程序规范操作,开门下车,站好门岗。江虹跟着下车,站在邝霞旁边,在站台上瞭望。他朝前后一看,上下车的旅客寥寥无几,软卧车厢没有旅客上车。
夜幕之中,站台昏暗的灯光下,纪纲所长戴着黄色值勤袖标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江虹有点纳闷。我大前天出来,k4506次经过泰河车站的时候,我还看见田西所的教导员汪季华在站台上值勤,怎么今晚就换成了纪纲所长?
江虹赶紧走了几步,立正敬礼:“纪所,你好!”
纪纲所长热情的跟江虹握手:“江虹,我们又见面了!汪教巡守线路去了。”
江虹没听明白:“不是他驻站吗?怎么换成你了?”
纪纲所长解释:“我们有两个同志生病了,高烧不退,留在棠阳车站养病,没办法上线了。吴支就调整了警力部署,泰河车站出去的这1000米,我和汪教各自带领一名武警战士轮流巡守,所以我从棠阳车站赶过来了。”
“这么说来,汪教正在站外巡逻?”
“是的。吴支刚才打来电话,调派商川上你的车,跟到田西车站下车。刚才在站台上,商川看见夏冰冰在硬座车厢里面巡视,他就先上去了。”
“什么意思?吴支给我增加了一个人?”
“吴支说他右眼皮跳,没有好事。现在杜飞没有抓到,连他大概躲在山里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我们白天搜山,晚上收兵,这个效果很差。杜飞完全可以利用夜晚转移躲藏地点,很有可能摸到铁路边上,扒车外逃,这是他唯一的救命办法。”
“我明白了,杜飞只认我这趟车,吴支怕他还会上来。”
“没错,所以你要小心,千万千万!”
“纪所,你别说了,我好害怕!”邝霞站在车门旁边,怯生生的。
“邝霞,害怕没用,晚上你要注意,发现情况迅速报告江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