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恬努力分析着向野的暗恋剧情。
“嗯,我一开始也这么想,所以我喊了两次,他都没理我。 ”
王鹤鸣脑子里在努力回忆,他真的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跟自己打过招呼。
“你喊的什么啊?”
“我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就是叫他‘同学’啊。那天我刚走到每天跳绳的地方,看到他已经开始跑了,然后等他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喊了一声‘同学’,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他又跑了几圈吧,我又喊了一次,我看到他明明停了下来,我以为他要跟我说话了。结果他又跑了,还是没理我……”
“姐姐,看出来你很耿耿于怀了,这么久的事情了,你连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恬恬一副“我懂你”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你要知道我当时可是鼓足了勇气啊,你知道我高中同学叫我什么吗,珠穆朗玛峰那个‘珠穆’,他们都觉得我又高又冷,让我主动跟一个男生打招呼,我真的是心理建设都做了一个星期。”
向野用玩笑的语气,说着高中时期那次没能收到回应的“勇气”。
王鹤鸣终于意识到了,他那天没有幻听,在耳机里两首歌切换的间隙,那声“同学”真的不是幻听。想到这里,他内心是排山倒海的懊悔和遗憾,当时明明停下来了,为什么不敢回头跟她确认一下呢?可能因为那几年,就是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害怕打扰她吧,如果早知道……可是哪有什么事是早知道的呢?
“你那天为什么想起来要跟他打个招呼了呢?”恬恬越听越认真。
“因为我第二天要离校了呀,要去潭沙准备动手术,当时以为自己高考都不能参加了。”
“哦……你想跟他告别?”
王鹤鸣安静地站在门口,向野当然不知道,他跑步还能是为什么呢?就是为了陪你度过那些漫长黑夜。想,幸亏他没理我,不然还挺矫情的。人家跑步是为了锻炼身体,又不是为了我跑的,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感谢,只会觉得对方在自作多情吧。 ”向野说完伸了个懒腰,发现胃部微微被撕扯的感觉,然后又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胃。
王鹤鸣安静地站在门口,向野当然不知道,他跑步还能是为什么呢?就是为了陪你度过那些漫长黑夜。
“你后来没有再见过他吗?”
“其实我还有件挺傻的事情,我高考完那天晚上,在操场上等了很久,我想着也许呢,也许那天他又去跑步了呢。”
“他去了吗?”恬恬露出了追剧的神情。
“没有,因为我当时刚转回上庸的医院,又是从医院偷偷跑出去的,我爸在学校找到我的时候,还以为我是太怀念自己的高中生活了,其实现在想想,我的高中生活没有什么好怀念,除了……嗯……”向野回想起那个在操场上默默等待的夏天的夜晚,依然觉得有些遗憾。
王鹤鸣站在门口,悲从中来。他想到高考结束之后,他跑去问向野的班主任涂老师,问他知不知道向野在哪儿,她的班主任说只知道她在医院,不知道在哪家医院。当他在上庸的那几个医院满头大汗地找她的时候,她却在学校的操场上等他?
这世界上的很多阴差阳错,本来就没什么道理。
“好遗憾啊……”恬恬听得眼里泛起了泪花。
“所以啊,你暗恋那个医生,好歹知道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天天能见个真人吧,我才惨呢,我这个暗恋,彻底暗得连别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向野趁机宽慰着恬恬。
“其实你现在那个假未婚夫也挺好的。”恬恬立马对向野展开反向安慰。
“你都知道是假未婚夫了,还瞎说什么。”
“虽然是假的,但是我看你们俩真的还挺般配的。”恬恬说得很真诚。
“你又来了。”同样的话,向野已经从恬恬嘴里听了两次了。
“据我的观察,我看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假的,他对你有意思,他肯定是看上你了。”恬恬觉得自己明察秋毫,拿出了断案的神情。
王鹤鸣现在虽然悲由心生,但是的确很想去给恬恬送一面锦旗,感谢她辛苦点拨向野。
“看上我了?图什么呀?图我胃出血?图我少个肾?还是图我酒后会骂人?”向野说完自己都笑了。
“我感觉他人挺好的,你试着了解一下,也许可以发展一下呢?”恬恬觉得自己看男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就因为他人挺好的,我才不能打他主意啊,这种好人就应该找个健健康康的姑娘,白头偕老,儿孙满堂。我一个病秧子,干嘛要拖累别人呀?”
王鹤鸣刚刚以为自己和向野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结果发现她对自己,又竖起了另一堵高墙。
“你情况没那么差,我问陶医生了,说你好好养着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差别,你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恬恬听她这自暴自弃的语气,有点急了。
“你急什么你?都快十二点了你赶紧交班去吧。”向野看了一眼时间,笑嘻嘻地提醒她。
急匆匆冲出病房带上门的恬恬,看到门口“站岗”的王鹤鸣吓得后退了半步:“未婚夫,你怎么不进去啊?”
“她得休息了,我准备走了。”王鹤鸣言语间泄露的伤感,让恬恬有些不解,又看了一眼时间,她只好一溜烟地跑着去交班了。
向野没有听到门外的低声交谈,她又翻开了之前合上的书,用手掌揉了揉脸颊,继续翻看那本《鸽翼》。
王鹤鸣站在门外,看着她坐在病床上一脸沉静的样子,内心如翻江倒海。
第31章 善意的谎言,给在乎的人
离春节越来越近了,上庸一中的高三毕业班,也迎来了期末考,考试就意味着,要放寒假了。
对于大多数中国家庭来说,年的味道似乎很大一部分都是年货带来的。年关将近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在铆足劲置办年货。作为沵湖镇的新晋网红,尹红从东楠隅去向善坪赶集的时候,终于体会到了当“明星”的快乐与烦恼。
一直蒙在鼓里不知道尹红开了抖音的夏青竹,也终于体会到了被“背叛”的感觉。
看着一群人围着尹红“取经”的盛况,夏青竹着实吓了一跳。尹红估计也是被自己人气弄到眩晕了,心直口快忘了向野的亲妈还在身边,大大咧咧供出了让她走红的大功臣 ——向野。
“尹红,我们做那么久都没万粉,你这才多久,怎么就有几十万粉丝啦?给我们也传授下经验啊!”
“要不是小野帮我拍视频,我哪里会弄那些啊,我也没想到粉丝涨那么快。”
“让向野也帮我们包装包装呗,我们拍的怎么就没人看呀?”
“我们小野都给我规划好了,说不能跟风,要拍出自己的特色,每一期都要有主题。”尹红倒是说得很坦诚。
“你粉丝这么多,有人找你带货了吧?你是不是马上要赚大钱了啊!”
“你还别说,还真有人找过我,不过小野说现在带货还不是时候呢,说要持续把内容做好,她天天提醒我,说不能心浮气躁。”
尹红在集市上的“粉丝见面会”,张嘴闭嘴都是“小野”,被晾在一旁的夏青竹越听越不是滋味。
等到尹红挤出人群,发现夏青竹早找不着人了。夏青竹倒不是说对尹红开通抖音真的有多反感,而是从尹红的话里话外,她看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和自己的关系,反而不如和她的大舅妈亲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夏青竹上次见向野,还是她为了上庸白茶的比稿回来拍视频素材,也就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就走了。她平时不想打扰女儿工作,能发消息就不打电话,从集市上回到家里,她满腹心事地钩织了一会儿毛线拖鞋,忍不住给向野发了视频通话邀请。
住院第三天,终于得到了进食许可的向野,正喝着白米粥感受着碳水化合物对自己的抚慰,看到老妈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差点被一口粥呛死。这穿着病服,躺在病床的环境,怎么敢接亲妈的视频?但是不接的话,后果也很严重。
向野套上外套,背靠准病房那块稍微空一点的纯白色墙壁,涂了涂口红,想让自己气色看起来好一点,然后拢了拢头发,给夏青竹回了一通视频通话。
“妈,刚刚开会呢,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问你和成成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前几天吧,成成这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我也好多事堆着的。”
“那你忙吧,再忙不要耽误休息,身体要紧。”
“好的,妈~拜拜~”
向野挂了电话走到窗前,拿起粥碗准备继续喝粥,看到住院楼下的小花坛里,坐着一个很眼熟的人,看样子是在打电话。
向野又仔细看了看那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小绒?她不是在以前同事那里吗?怎么会在医院里?
看着彭小绒挂掉了电话,向野立马拨她的号码,果然是彭小绒,她接听了电话。
“向野?”小绒没想到向野还会打电话给她。
“我是向野,小绒,你在哪儿啊?”
“我在我以前同事这里啊。”
向野握着电话,不再回话,她快速跑到了楼下的小花坛,彭小绒看到向野突然出现在眼前,惊慌失措,看到向野的裤子,是和自己一样的病号服,彭小绒显然很震惊。
“向野,你怎么住院了?”
“我还想问你啊,你怎么来医院了?”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来检查一下,等一下就出院了。你是怎么了?怎么住院了?”
彭小绒对向野的关心是真心的,从她见向野的第一面起,就觉得向野是个善良的好人。
“我是胃有点不舒服,外面风这么大,我们去病房里说。”
向野把彭小绒拉到了病房,她看到了彭小绒脸上的淤青,又想到了夏威龇牙咧嘴的样子,她有点气愤又有点难过。
来给向野换输液瓶的护士扑了空,看到她进来有些责备的语气:“你现在还不是乱跑的时候,还有,粥也不能喝太多哦。”
“好的,护士。”向野在护士面前,倒是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护士走后,彭小绒看着向野一脸严肃的样子,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她的确是无处可去了。
以前上过班的织布工作室,因为夏威之前砸过场子,不敢再要她。她刚刚跟娘家的表姐妹打电话,想让她们介绍个进厂打工的工作,大家都说快过年了,劝她不要乱跑了,年后再说。娘家的人一天几个电话催她回婆家,让她看在孩子的份上别闹了……她等下就要出院,但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又打你了?”向野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彭小绒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她不想说,肚子里的孩子也被他打掉了。
“你等下就出院了?出院了去哪里?”
“我有地方去,你不要担心我。”彭小绒拉了拉向野的被子,闪烁其辞。
向野看出了她的遮遮掩掩,如果直接说让她住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去,彭小绒肯定会觉得给自己添麻烦了,她只好换另一种方式。
“我胃一直不好,前天胃出血,也不敢跟家里人说,怕他们担心。我不会做饭,但是出了院又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你要是不嫌我麻烦的话,最近可以住我那儿,帮我做做饭吗?”
向野知道彭小绒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请求。
“胃出血?这么严重?怎么搞的啊?”彭小绒听到胃出血很惊恐,毕竟她娘家有亲戚就是胃癌过世的,她听说胃出血就是胃癌的症状,所以的确是吓到了,她想不到向野年纪轻轻,居然也会得这样的病。
向野知道她可能是想多了,但是也不解释,只是点点头,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彭小绒心里很替她难过,也理解她不想告诉家里人的做法,毕竟真要生这种病了,最难受的就是家人。
“好,我去给你做饭。”彭小绒眼眶里的泪在打转,她是真的心疼向野,觉得向野需要有人照顾。
向野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谢谢你,小绒。”
或许这也是一种办法吧,不以施救者的身份施恩于人,而是以求救者的身份变相帮助。
向野给了小绒澧岸学府的住所钥匙,正跟她交代细节的时候,王鹤鸣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看到两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士齐刷刷望向自己,他有些搞不清状况。下午一监考完就冲回家煮粥,问医生说她今天可以进食了,所以才赶来病房。
“我听医生说,你可以吃东西了,给你煮了粥。”王鹤鸣把保温桶拎到向野床头柜,发现那里放着一碗没喝完的白粥……想着自己肯定是来迟了,有些抱歉地看着向野。
彭小绒刚刚才听向野说没人做饭,现在又有人送粥过来,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向野。
向野看了看王鹤鸣,又看了看彭小绒,脑子转得飞快。
“小绒,这是我的邻居,王老师,那天就是他送我来医院的。他看我一个人,挺可怜的,所以时不时会过来关心一下。”向野生怕彭小绒对自己之前的话起疑。
“王老师,这是我老家的亲戚小绒,她今天出院,这阵子会住我家,帮我做饭,以后就不用再麻烦你跑来跑去了。”
想着不再欠王鹤鸣更多人情,向野心里也觉得舒坦了很多。
王鹤鸣看着向野欲言又止,彭小绒听完向野的话,也有了做亲戚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