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谢奉仪脚步顿止,猛地回头望去。
就见那晶状物消融于茶碗中,化作血水,她又重复试了几次,皆是如此。
“真的成了!”
他苍老疲倦的面容上露出这些时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一把抄起桌案上放置的那张记载药方的薄纸,喜不自胜:“疫症发展到最后,晶状物堵塞血管,造成血流不畅,关节淤血疼痛,瘫痪或窒息等一系列后果,有了这方子,起码能减缓发病致死的速度,保下眼前这些重危之人,至于那些活物,我们再另想办法!”
“嗯!”
曲蓁点点头。
谢奉仪忙招来人将药方和剩下的汤药递过去,“先找人试药,确认无异样后,再按照方子熬药喂他们喝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试药的是个壮汉,病症已经十分严重,再不入药必死无疑,曲蓁与他说明情况后,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我试!”
喝下药之后。
最初无任何异样,半刻钟后他忽然开始浑身痉挛、呕血、神情恍惚的胡言乱语,嘶吼挣扎,状况持续两个时辰后,逐渐安静下来。
谢奉仪为他彻底检查了一番后,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嘘道:“脉象比之前要强劲不少,身上的肿块也消散了些,这方子能用!”
闻言,药堂死寂刹那,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这个药方出现冲散了连日来笼罩在众人头顶上的阴霾和死气,令他们窥见了些许曙光。
“太好了,总算能有个交代了!”
不知谁说了句,立即引起其他人的共鸣,一片喧闹声中,谢奉仪捋着胡须提醒道:“你们别忘了,这一切都是曲大人的功劳。”
对啊!
众人闻言,满腔热情如被冷水灌下,瞬间熄灭,有人四顾一周寻找那道清丽的声音,然而……
“她人呢?”
“刚才还在这儿,就一眨眼的功夫去哪儿了?”
“……”
曲蓁出了谷场,望着阴沉的天际缓缓吐了口浊气,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不自觉抿紧了唇瓣。
一日找不到根源,疫症就一日无法结束!
也不知容瑾笙和晏峥那边如何了?
她思索的太入神,以至于没察觉有人靠近。
“姑娘,你在这儿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曲蓁被这声惊醒,回过神来:“怎么了?”
暮霖道:“按照姑娘的吩咐,我们找到了这次聚贤庄内最先发病的人,刚将尸身起出。”
“在哪儿?”
“庄子后的树林里。”
“带路!”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林中被黑云骑层层包围,容瑾笙正被棠越推着,坐在树影下,岿然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的地上被刨出了一个土包,破烂的草席卷着尸身,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味儿。
“把这个拿给王爷。”
曲蓁取出清心丹服下,将药瓶递给暮霖,自己则是径直往那尸身走去,戴上手套和面巾,蹲下身子开始检查。
草席掀开,一阵恶臭扑面而来。
她轻蹙了下眉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具尸身皮肤大面积溃烂,中度腐败,出现泡沫器官,手脚肿胀粗大,颗粒状凸出明显,的确是死于疫症。”
“不过他的脏腑溃烂比表皮更为严重,越是靠近心脏,寄居的虫子越多,且都是死虫,与我从病人体内分离出来的一样,这也证实了我的想法出现了一些偏差!”
“什么?”
容瑾笙的声音传来。
她头也不回的答道:“我原以为这些虫子在离开血肉后就会死,但看这具尸身,虫以腐肉为食依旧可以存活,它们却全都死了,这说明它们不仅寄生于血肉,宿主若死,它们也会死!”
“这……”
暮霖听得直皱眉,“这个结论有什么影响吗?”
“你见过什么虫子生于血肉,离开人体供养就会死的?”
曲蓁继续在尸身上扒拉着,没有放过任何细微的地方,专注之余还能抽出空闲来与他们说话。
“这玩意听着有些邪门,总觉得很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暮霖绞尽脑汁搜刮着自己的记忆,每次感觉要触及真相时,都会在下一秒忘个干净。
他疑惑的朝着自家主子看去。
容瑾笙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凤眸凝实,薄唇微启:“蛊虫!”
“南疆?”
暮霖心中一惊,几步走到他身侧,压低声音道:“难道是使团那帮人搞的鬼?不应该啊,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引起大盛内乱吗?那直接将蛊虫种在朝廷重臣身上岂不是更有用?”
又何必舍近求远,选择了这些部曲奴隶。
疫症是令人闻之色变,但若是心够狠,将这些人置之不理或是焚烧坑杀,有的是办法制止这灾难。
说白了,于朝廷而言,他们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容瑾笙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证据不足,不可妄论。”
“是属下失言。”
暮霖被训,忙垂首请罪,心下懊恼不已,他最近大概是跟着风愁几人呆傻了,这种话也是能随便在外面说的?
幸好四周都是自己人,否则传出去外人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他们宸王府不懂规矩呢!
他遂不多言,静静的等着曲蓁验看尸身。
片刻后,曲蓁站起身子。
用树枝挑着一物走到了几人面前。
“我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一个印章,是用玉石打造的,镂刻的花纹十分精致繁复,不似寻常人家的东西。”
暮霖小心的接过那印鉴,用帕子包裹起来,“属下这就命人去查!”
“上面有血,注意别碰到了。”
“好!”
虫媒传播的可能在一系列试验中被逐步否定,这次疫症的关键传染途径还是依靠血液,做好防护后,染病的人数就减少了许多。
待暮霖离开,曲蓁刚打算与容瑾笙说下关于药方的事情,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眸望去。
黑云骑押着一汉子快步走来,“启禀王爷,此人行迹鬼祟,躲在暗中偷窥,自称是死者的兄长!”
曲蓁与容瑾笙对视一眼,皆有异色。
容瑾笙示意放开那人,冷淡道:“据庄内百姓供述,他是个孤儿,并无父母兄弟,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