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他的心里都会有一块石头压着,怎么也无法释怀。

看到他的坚持,石老先生并没有拒绝。

他也想去看看,程母到底有什么样的心事,能够让她病成这样。

心病害人,如果找不到病根和心药,她这样下去,迟早会要了命的。

人最怕抑郁寡欢了,要知道红楼梦中的梦黛玉可不就是因为心中郁结,整日以泪洗面,最后年纪轻轻就咯血而死。

对于程母这个人,石老先生多少是有点儿了解的,虽然见得并不多。

那是个外表柔弱实则刚强的女人,长得漂亮的女人向来都是是非多,争议也多。

“走吧,去看看你娘。”石老先生还是决定去程家。

萧长征和李教授也想过去看看,但被老山支书拒绝了。

他们的身份全部都太敏感了,石老先生那是为了治病,那是必须要去的。萧长征和李教授两个人,一不会治病,身份又紧张,去干什么?自然就被拒绝了。

萧长征确实是想过去,作为程骁的干爷爷,他怎么能够不去程家看望看望孙子的母亲呢?可惜,他们虽然现在住在一个村子里,因为政治与身份的原因,他和程骁的娘苏云香并没有见过。哪怕两个人住那么近,因为他身份的敏感,干活的时候多数是有人管着的,哪怕偶尔没人管,也不能随便在村子里乱逛,被村民看到,有人会对他使白眼儿。

程母又是一个除了在大队干活,就很少在外面的人,两人并没有机会能够看到彼此。

可惜了,老山支书并不答应这件事情。主要还是因为他身份的敏感,会对程家造成什么伤害,哪怕现在形势在越来越好。他都要为自己的村民着想的。

萧长征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起去了程家,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很担心程骁,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自然也就很担心程骁的母亲。

“放心吧,程骁不会有事的,他娘自然也不会有事,有老石呢,老石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李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这本来就不用太担心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个老萧在担心什么。

他似乎比老石还关心着程骁,真的把人家当孙子了?

老萧没有孙子,把程骁当孙子,也在情理之中。

……

程骁带着石老先生去了程家,就看到自己的娘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最近程母一直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他还好久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娘这么坐起来晒太阳了。

十月的太阳还很猛,但早晚温差很大。傍晚的太阳已经慢慢地下山,光线并不刺眼,程母这个时间点起来晒太阳,是不是身体好些了?还是觉得有点儿冷了,想起来晒会太阳呢?

程骁见到娘起来了,急忙就奔过去,拉住程母的手:“娘,你身体好受了些吗?我请了石老先生过来帮你看看。”当着老山支书的面,他可不敢直呼石老先生为师傅,这是要给师傅还有自己家招来灾难的。

程母看了他身后的老山支书还有石老先生一眼,心里明白肯定是自己的儿子担心她的身子,所以就请了石老先生过来帮忙看看。以石老先生的敏感身份,没有老山支书的出面,程骁也不敢带回家。

她朝老山支书感激地笑了笑,又对石老先生说:“老先生,还劳你过来看我。我身体已经好多了,没有病,就是这几天干活干累了,休息了一阵,身体就好多了。”

程母现在的样子,确实是看不出来她哪病了。

就好像前几天的样子,只是一个错觉,只是程骁过分担心自己的母亲产生的一个错觉而已。

但是程骁自己肯定没有看错,娘当时确实很不对劲,但现在为什么又突然正常了起来,他也想不通。

老山支书说:“还是让石老先生给你看看吧,不管有病还是没有病,咱们已经过来了,那就要看看,才能够放心。”

石老先生也道:“还是让我把下脉吧,有病看病,没病也可以预个防。”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程母,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呢。

程母脸上却带着笑容,也没见她表情有什么变化,笑着说:“真不用了,害得老先生过来,我真没有病。”又责怪程骁说,“看你,娘都没有病,你却把老山支书和石老先生给麻烦过来了,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

但是程骁却很坚持,他决定的事情那是很难改变的,一定要坚持着做到。他认定了娘在强撑着身子骗他,不管是真病还是心病,他都要有一个了解。如果是真的病了,那么就要治病吃药,如果是心病,那么就要了解心病的真正原因,然后根治它。

他可不害怕,只是娘累了,以往也有过累了的情况,但从来不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一发呆就能够好久,也下不了床,肯定是有原因的。

如果真的只是累了,那么他以后就是不上学,也不会再让娘这样累了。

学业和娘的身体比起来,后者才更加的重要。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娘说了不用,就不用。”程母突然声音大了起来,有些发怒的征兆。

程骁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发那么大的脾气,她从来就是温温柔柔的,哪怕就是被梁赖子骚扰的时候,她也是冷着脸,破口大骂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对他骂过。

如今……

老山支书和石老先生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程母会突然发火。

石老先生说:“程骁他妈妈,程骁这也是关心你,我们都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你这样,会让一个关心你的孩子伤心。”

程母脸色平静了些,对石老先生说:“老先生,我这真的没有病,不用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确实只是累了些而已。”

石老先生还没有说话,就听程骁说:“娘,那我不去上学了,我要在家替你干活,不能再让你因为劳累而身体出现这与那的状况。”

程母说:“你不去上学干什么?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公社中学都说了,免了你所有的学杂费,这是多好的一次机会,那是校长对你的关心和重视,怎么能够不去上学?你这样,让你爹……”话语蓦然而止,不再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异常的沉痛。

顿了顿,她接着说:“你爹多希望你能够上学,将来能够有出息,你怎么能够让你爹失望。”

程骁沉默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爹每次看着他的时候那次欣慰,不只一次跟他说:“咱们程骁啊,长大就去上学,将来考大学。”

爹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高考会取消,他读再多的书,也高考不了吧?

但是他能够上学,一直都是爹的期望,他确实不能够让爹失望。

但是娘现在……

他用力一咬牙:“我在家学,娘的身子要紧,我跟校长去说好,以后就过去考个试,在家帮娘干活。”

他已经长大了,是个小伙子了,娘老了,养大他不容易。还要忍受外面的人对她的言语伤害,他不能再若无其事一样地去上学了。

听到程骁真的要放弃学业,程母一下子就急了。

这时,石老先生说:“程骁他妈妈,不就是个让老头子把个脉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有病咱就治病,没病这不是好事吗?让程骁放心,他也好去上学,你说呢?”

老山支书说:“云香啊,程骁这孩子为了你,可是连学都没有去上,他想去县城给你抓药,可惜没有钱。”这事老山支书知道的原因,是因为他曾经跟公社校长碰到过,知道了程骁没有去上学的事情。

他们一个村,能够上初中的毕竟不多,能考上的也不多,不管是公社中学还是县中学,对于下河村来说那都是一件好事。但没想到程骁竟然会没有去上学。他想也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为了程母的病,去县城想办法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请来石老先生给程母治病的原因,他不能再让孩子为了这件事情而心急地不去上学了,到处去想办法。

程母也沉默了,她太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倔强的时候那是很难改变他的心意的。

程骁一脸坚决地看着她,只要程母敢说出任何不再看病的话,他真的有可能不去学校上学。

最后,程母终于答应了下来:“好,娘答应让石老先生看病,你不能辍学,知道吗?”

她真的怕儿子真的会做出从中学休学的事情,儿子是她的希望,这一辈子她除了儿子已经没有什么了。女儿已经丢了,能不能找回来还不知道,如果连儿子都不再去上学,她这一辈子就是失败的。

“儿子,你爹可是在天上看着你呢,不要轻言放弃,好吗?”程母答应了让石老先生把脉之后,还是有点儿担心程骁的固执,提了儿子的亲爹。

程骁点头,“只要娘身体没什么事,儿子就会去公社中学。”

他没有提县中学的事情,没有跟自己的母亲说晩晚已经帮他把县中学的名单给争取了下来。去县中学固然好,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他不放心自己的娘。

在公社中学上学,他还能够每天回来家里,但是如果去了县中学,他没钱也没时间每天回家。

而且,县中学并不免学杂费,在公社中学答应了给他免了学杂费之后,县中学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哪怕县中学很好很好,教学好,师资好,可能他能够更好的学习,但是他不放心娘。

程母已经开始让石老先生帮她把脉了,心里有点儿紧张,也不知道老先生会把出什么病来。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石老先生,看着他的表情,她的手心里几乎都要出汗了。

程骁就坐在程母的身边,手轻轻地抓着她的另一只手,给了她鼓励与力量,示意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

石老先生仔细地把着她的脉,蛋峰却在微微地皱了起来,抿着嘴却不说话。

旁边看着的老山支书问:“石老先生,云香的病情怎样?要不要紧啊?”

好久,石老先生这才放下了手,并没有马上说话。

这倒让程骁担心了起来,他说:“石老,你说吧,我娘得的是什么病?不管是什么病,我都会想办法,一定要治好她。”

程母更加的紧张了起来,身上都出了密密的细汗。

石老先生说:“程骁妈妈,你是不是晚上经常会有盗汗的情况?睡眠也不好,总会噩梦?”

程母一怔,老实地点头:“确实是的,我最近这几天,总是会做噩梦,晚上也会出汗。”

程骁问:“石老,我娘这是?”

石老先生说:“有虚症,阴虚,这些只要调理调理,身体马上就会好起来的。但是她有心病,这个就无法用药物治疗了,毕竟心病还得心药治。”

程骁沉默了,他知道师傅的意思,心病这东西,如果不把病根给找出来,吃再多药都没有用的。

“娘,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能告诉儿子吗?”程骁很想要了解,就是不知道娘会不会说了。

程母说:“我能有什么心病,你这孩子,看你着急的。我就是有些虚症,做活累了而已,没别的。”

石老先生和老山支书看到这一切,也知道他们母子两人有话说,就先告辞了出来。

哪怕再想知道程母的心事,石老先生也知道这是个人的隐私,在对方不想让外人知道的情况下,他不便于打听。

一出来,老山支书就说:“云香这孩子啊,真是苦命。”

石老先生“哦”的一声,望向了老山支书,满脸的疑问。

对于程骁的事情,他自然是不好去问些什么,只知道程骁家父亲很早就出世了,唯一的妹妹也丢了,其他的全部不知道。他也不是一个爱打听别人家私事的人。

“当年云香嫁给程大鹏的时候,她还不愿意,是她爹娘决定了下来,她最后反抗无力才答应下来。只不过她命不好,好不容易家里好了起来,丈夫就被山猪给拱了,最后女儿也丢了。苦命的孩子啊。”老山支书长叹。

程母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会不同情?村子里,谁不同情这孩子呢?哪怕有些人嘴上会说些不好的话,内心里谁不承认,她是个苦命的?

石老先生也沉默了,他不好去评价程母的事情,也就听那一嘴而已。

老山支书说:“云香这孩子的心事,肯定是跟丈夫跟女儿有关的。这么多年了,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又怎么可能会不想呢?丈夫走了,人死不能复生,再想也没有用。可是她的女儿被拐卖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晓梦这孩子啊,也是个苦命的,才四岁就被人拐走了,现在在哪都不知道,拐卖到了哪里。”

石老先生眉毛挑了起来:“程骁的妹妹叫晓梦?”他还真不知道程骁的妹妹叫什么,因为当时晩晚说那件事情的时候,就曾经跟他们说了,这是程骁的心结,不要问他这方面的事情,石老先生又怎么可能会问他呢?

只当不知道而已。

而且,他也不想构起人家的心事,能不问肯定是不问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程骁的妹妹名字叫晓梦,程晓梦。

“怎么?石老先生你听过这个名字?”石老先生的表情,让老山支书也望了过来。

石老先生说:“没听过,就是觉得……”有点儿熟悉,又一想,“这名字很简单,就是听说过也正常。”

老山支书说:“是啊,这个名字很简单,却是寄托了云香这孩子的希望啊。”

石老先生却不发表意见,只是静静地听着而已。

老山支书和石老先生走了之后,程母和程骁之间也进行了一场长谈。

程骁的担心,让程母心里总是有一块石头压着,总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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