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就在二十万并州军展开攻击之时,管城大营之中,最先投入战斗的是高览的部队。在袁绍的冀州军中,鞠义、颜良、文丑、高览四人,向来有河北四庭柱之称,这四个人再加上老将淳于琼,就构成了冀州军的主要力量。此次西征,因为怨恨袁绍执法不公,排名最前的大将鞠义称病不出,和麾下的三千营留在了陈留城。颜良、文丑、高览的份量自然就重多了。
昨日夜间,因为帐下主簿杨修杨德祖的“鸡肋”之说,高览下令全军整顿行装,枕戈待旦,以防并州军夜袭。这道军令一发出,立刻便让左右的友军笑掉了大牙,以文丑麾下的部曲最为激烈。“我说元伯将军呀,您老这是在搞什么?整肃行装,莫不是要准备打道回府吗?”一个校尉促狭地挤挤眼儿,一只手做着兔子逃跑的动作,一只手伸出两指在耳边比划着。
文丑将兵,向来不注重军纪,只要上了战场豁出命往前冲就行。故尔,文丑作战,总是开头三板斧,大家伙儿簇拥着主将悍不畏死地向前猛冲,往往一个冲锋就能斩将夺旗。可是,一旦遇上善于防守的敌将,三次冲锋还无法凿穿敌军的大阵,文丑就要丢盔卸甲大败亏输了。若是遇到大司马吕布一流的猛将,和他来个对冲,凿穿他的大阵,文丑只有弃甲而逃了。
在文丑军中,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向来是十分随便的,并没有像颜良军中一般,有着森严的界限。军中诸将时常也会开开玩笑,拍拍肩膀儿,骂上几句“贼娘的”。对待与主将文丑齐名的高览,他们就像对待自己的主公一般,也不是十分尊敬,在他们眼中,这很正常。
促狭校尉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阵哄笑,大多是善意的提醒,其中也有几分揶揄的味道儿。高览将军真他娘的是杞人忧天!如今曹兖州率领八万大军猛攻大汉的京师洛阳城,吕奉先不得不全军星夜回师洛阳城,南阳郡那边儿,袁公路又压着并州军打,偷袭,你是在做梦吧?
“诸君!如今大战方殷,小心无大错嘛,况且,明日一早还是要拔营起兵的,早些收拾好了,也省得明早麻烦。”高览的心中暗自骂着娘,脸上却云淡风轻,带着微笑解释道。“散了吧!散了吧!高将军这才是老成持重!”几个年长的校尉连忙打起了圆场,于是众将鸟散。
“省的麻烦?我看是高元伯怕了!”文丑帐下的几个少壮派将领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着。
“怕了?我高览是怕了吗?”高览背着手走在自己的军寨之中,心中细细地思索着这句话儿。还真别说,我还真有些怕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惯了尸山血海,见惯了生死搏杀,心头不由得多了几分凄凉,少了几分壮志雄图。管他呢,只要我麾下的这四千精锐在,便是那海角天涯,我高览也去得!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高览暗叹一声,大步流星地巡营去了。
前半夜儿,高览睡得很香,鼾声如雷,黑甜得如同进了蜜窝儿一般。可是,一到丑时,他立刻就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了。吕奉先的经典战例早已天下闻名了,最常见的招数儿便是用精骑偷袭,火烧敌军大营。而且,吕奉先最喜欢在黎明之际偷袭,那时是人最困倦之时。
想到这里,高览就睡不着了,他一骨碌爬起来,推醒了几个亲兵,点起灯笼火把,走出中军大帐又在各处巡视了一番。令人奇怪的是,平安无事,整个大营之中刁斗高悬,,鼾声如雷,所有人都睡得和死猪一样。没道理呀,眼看就要到寅时了,想象中的夜袭还没有出现。
怀着满腹的疑惑,高览手持着火把登上了高高的望楼,眯紧了双眼,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四周。寂静,死一样的寂静,除了偶尔的野猫叫春声和鸟雀不满的叽叽喳喳声,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详,那样的寂静。唉!大概是我多心了,根本就不像有什么并州军夜袭!一早儿见了杨德祖,我定然让他出一坛好酒赔罪!看这一个多时辰闹得,睡没睡好,还他娘的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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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览把火把递给左右的亲兵,张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惬意地伸了伸懒腰,正要抬腿走下望楼。就在这时,东方的天空之中,突然放射出了万道霞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了。漫天的霞光将整个大地映照得火红一片,遍地都是斑斓细碎的光辉。就在那一片红霞之中,蓦然出现了一队队骑兵,排面拉得很宽,看上去漫山遍野,无穷无尽,四面八方到处都是。
“敌袭!并州军夜袭!”大惊失色之下,高览一嗓子就吼了出来,他伸手就去敲刁斗。
昨日夜晚,冀州军在管城大营扎营之后,袁绍巡营完毕,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儿,就吩咐整治些精致酒菜,好好儿地坐下来喝上几盏小酒儿。陪他饮酒的是逢纪和许攸两人,这两人都是南阳人,许攸,字子远,是曹操和袁绍的老友,逢纪,字元图,是袁绍故交。
袁绍帐下主要的谋士一共有八个人,分为三派。南阳派的逢纪和许攸,颍川派有三个人,郭图,字公则,辛评,字仲治,荀湛,字友若。河北派也有三个人,田丰字元皓,冀州巨鹿人,审配字正南,冀州魏郡人,沮授字字公与,冀州广平人。不久以前,元老派的逢纪和许攸,联合颍川派,略施小计逼走了河北派的顶梁柱沮授。无它,沮授此人过于忠直,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完全不顾及元老派和颍川派的面子,他一走,大家的耳边终于都清静了。
“子远,元图,我们都是相交相知多年的老友了,你们和我说一句实话儿,这一次曹孟德千里跃进,突袭大汉的京师洛阳城,他究竟能不能成功?”袁绍坐在那里,一连饮了几盏酒,这才放下酒盏,定定地望着许攸和逢纪问道。一听这话儿,逢纪和许攸立刻就面面相觑了。袁绍是不世出的大英雄大豪杰不假,可是大人物口中的故交、老友,只是大人物显示不忘贫贱之交的表示而已,若是昔日的贫贱之交果然当真了,那他娘的才是天大的笑话儿。
可是,他二人与袁绍有君尘之谊,既然主公发话了,无论再难回答,总也得搪塞过去吧。“主公,天下诸侯之中,益州刘君郎、荆州刘景升不过是庸庸碌碌之辈也!便是那袁公路,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若论当今之英雄,唯主公、吕奉先、曹孟德三人尔!曹孟德虽然出身差了点儿,是大长秋曹腾之后,可是他英敏果决,智计百出,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下之志。若论用兵,曹孟德与黄巾、黑山大大小小数百战,青州、兖州的黄巾黑山几乎都被他剿灭了。若论用兵,他是当今奇才,既然他敢放手一搏,孤注一掷,想必他是有十足把握的!”
逢纪为人果敢,言语便给,顷刻之间,便说了这一番话,听得袁绍不由得频频点头了。“元图所言极是!我与孟德相交久矣,相知甚深,他既然敢这么做,心中定然是有七八分把握的。只是我军屯兵与中牟坚城之下,大战七日,早就失了锐气,不得不在管城县休息一晚。要不然星夜驱驰,亲率二十万大军,与孟德会猎于洛阳城下,那该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袁绍深吸了一口气,双眼透过沉沉的黑夜,望向洛阳城的方向,心中涌起了万丈波涛。“非也!非也!曹孟德此次劳师远征,必败也!”正在此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在袁主公的耳边耳边响起来了,一贯以反调份子自居的许攸许子远终于忍不住了,手里握着一只猪肩吼道。
“子远,此话怎讲?”袁绍和许攸相交多年,深知此人惯唱反调,不由得双目大睁,定定地望向许攸。袁绍此人待人宽厚,麾下诸将谋士的话,他还是会认真听的。“主公,那吕布吕奉先是什么人?是打仗打老了的名将。看看他平鲜卑、平黄巾、平定西凉之时,打出的那些经典战例就清楚了,人家吕奉先可是玩儿突袭奇袭的老祖宗儿!曹孟德不过是和黄巾、黑山这些乌合之众掰了掰腕子而已,如何及得上吕布吕奉先?所以嘛,曹孟德此战必败!”
一听这话儿,袁本初和逢元图立刻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这个许子远,虽然讲话的口气令人讨厌,可是这番话却说得不错儿。作战便如弈棋一般,自己最擅长的,定然会时刻警醒于心,生怕对手用来对付自己。如此一来,曹孟德千里驱驰,偷袭大汉的京师洛阳城,还指不定结果如何呢。可是,曹孟德这样做至少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解了冀州军之围。
曹孟德究竟能不能获胜?不胜又该当如何?心中怀着这个疑惑,袁绍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