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过着。顾掬尘开始将心中所学一点点教与陈太医。陈太医家世代行医。家中医学典籍不知凡几。顾掬尘所能教的其实也不多。除了一些西医的手术之法,就是那套金针刺穴十九法了。
顾掬尘看着窗外明月张胆站在那里偷听的两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她抚额道:“两位师兄,我早说过。行医之事,皆是在治病救人。师弟从没觉得有什么可藏私的。只是这些,你们都听过,有必要再听一遍吗?”
两人连谦让也没有,连眼角余光也没给她一个,施施然就走了进来。
顾掬尘十分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听同样的东西,他们还听什么劲,难道这两位是闲得太无聊了。
陈太医眯着一双老眼,看了看长手长脚的两位,再看看,斜靠在紫檀木扶手椅上短胳膊短腿的顾掬尘。眼神很是复杂。
真是“怪医门”啊,怪得也够可以。难道这门派里,医术是和身高成反比的吗?怎么是师弟教师兄?
顾掬尘清了清嗓子,开始授课。她的声音淡淡而来。对面的三人悬腕落笔,将她所说一一记下。顾掬尘乜着眼看着对面的三个学生,越发讲得云淡风轻。
“中医之道讲究,治标又治本。然大抵过程有些缓慢。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而西医却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但一般疗效迅速,特别是在外伤的治理上,西医的很有神奇的疗效……”她的声音还有些哑,是以她说得轻而低,声音轻轻如风散在这间静室内。然而正是这轻而淡的声音传递出来的却是厚重的毕生所学。顾掬尘将之传予给了对面三人。而三人以后又将她所授传予了他们的徒子徒孙。在以后的岁月中,更是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而她无意中竟成了西医的开山鼻祖。实在是让顾掬尘汗颜无比。
郭立问,“何谓西医?”
顾掬尘无法可想,没法说因为这种医术传自于地球的西部。如果这样一说,无数的衍生问题,一定会被喜欢追根究底郭立问出来。那她今天下午也就不要做事了。正在顾掬尘无法可想,眼睛乱转之际,她瞄到逐渐西落的太阳。只得胡雏,“日出东方,落入西方,是为西医……”郭立虽觉有些怪异,到也没有再接着寻根究底。安静接着听讲……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
光阴易逝,如水滑过。
顾掬尘日日听听经,讲讲课。当当先生,训训徒弟。七日光阴倒也过得惬意。
这一天,在两大神医的看护下,顾掬尘早觉身体已好,却被两位师兄强行卧床休息。白天睡了一上午,下午讲了一个时辰课后,她记起还得到云家庄去给玉衡先生施针。不想玉衡先生居然亲自来了。哎,顾掬尘叹气,唯一放风的时机也没有了。在三位神医的烔烔的目光下施完针,取针也用不上她了。她就又被逼着休息了一个时辰。于是真的到了夜里入睡之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如墨天空,黄叶铺地,月色连绵成波涛,波涛上影影矗矗的树影如飞倒退。
顾掬尘得意地笑。终于甩脱了几人的监控。感谢及时雨小黑居然刁来了一只腹部中了箭的小雏鹰。顾掬尘给它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同时做胸腔缝合术。让他们好好去研究观察那只雏鹰去了。她正好溜了出来。
跨骑在大黑的身上。嗯,大黑就是豹兄,这是双亲给它取的新名字。豹兄也是老祖。这是顾掬文对它的称呼。顾掬尘迎着夜风向着陈家庄而去。得知她生病,陈柬给她送来了很多的补品灵药。可是看到丁水来送礼物时,神情疲惫,眼中布满的血丝。顾掬尘总觉得陈柬应该是遇到了麻烦。
天阶夜色凉如水,顾掬尘倒骑着大黑,仰头看天上的繁星如棋。
原本跑得甚是欢快的大黑,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一处亮着火光的山顶仰天嘶吼了一声。害得顾掬尘差点没从豹背上掉下来,“要死呀。干什么急刹车。跑一百多迈,这样急刹车,是要害死我啊——”
她四下里看了看,没觉得有哪里可怕?
顾掬尘低声哄道:“好大黑,乖大黑,快快走。一会给你烤鸡吃。到了陈家庄,给你两只。”
没想到大黑非但不再上前,反而回头,转身就急奔。好象后面有死神在追着它跑。顾掬尘看着那一处山顶,翻身就从大黑身上跳了下来。她凝目看去,只看到山顶似有火光闪烁。此处离陈家庄已很近,顾掬尘决定去看看倒底有什么吓死人的东西让大黑如此害怕。
快到山顶之时,大黑再也不肯上去。顾掬尘只得下来,悄然潜行到那处亮光之处。
她掩在一棵树后,向前看去。就见陈柬跪于一座坟冢前。旁着只站着丁山。顾掬尘暗暗鄙视大黑的胆色,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干什么不敢上山顶,难道是有山顶恐惧症?或者是害怕火花。顾掬尘看着丁山手中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有些无语。
顾掬尘缓缓走了过去,脚踏着秋天的落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自古逢秋悲寂寥。
看来今夜的陈柬是真的悲伤。有压抑的哽咽声传了出来。听到身后的声间,跪着的陈柬转过身来。一旁的丁山却毫不客气对顾掬尘翻了个白眼。顾掬尘没时间跟他计较如此不礼貌待客行为。
顾掬尘看到转过身来的陈柬苍白的脸色,通红的眼睛,满是泪痕的脸,她惊道:“你这阵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憔悴成这样?难道是几天不见我,便思念成疾了?”顾掬尘一本正经的问。
显然这是个冷笑话。对面二人没有一人稍露一丝笑意捧捧场。
顾掬尘摸了摸鼻子,走到了陈柬面前,看了看他一脸的泪痕,从衣袖中掏了掏,掏出一块青色的帕子,“给你擦擦吧。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家高堂已仙去多年,必然也不会高兴见你如此,你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她怕是要生气了!”
陈柬沉沉看了她一眼,接手接过帕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涩然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这也是我头一次有脸在母亲的坟冢前好好哭一场。我想她老人家会体谅我的。”
顾掬尘眨了眨眼,正想接过他拭完泪的帕子,却见陈柬似乎没看到她伸过来的手,将帕子慢慢叠得整整齐齐,然后放回了自己的袖中。
顾掬尘无所谓的放下了手。一块帕子而已,她一向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只是听陈柬的话有些奇怪,什么叫有脸哭一场。难道哭还得分能不能哭,可不可以哭,有没有脸哭?心思太多的人真是想得多啊。
顾掬尘看着那个孤零立于山峰的坟冢,她跪了下来。她是陈柬的朋友,竟然遇上了好朋友正在拜祭先人,她应该也是要磕几个头的吧?顾掬尘不是很确定,但还是照着陈柬刚才的样子,从旁的提篮里拿起三炷香,点燃,插好在坟冢前。她也跪下磕了三个头。她刚跪下来时,陈柬也跟着跪下来,依样磕了三个头。
丁山看着一同跪在丁大小姐坟冢前的两人,眼神突然莫名怪异起来。这大少爷这是在干什么?怎么看着这么怪异?呃,少爷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
顾掬尘磕完头,站起,转头看着也已长身而起的陈柬,有些诧异问道:“你刚才不是拜过了吗?”
陈柬斜睨了她一眼,“我帮你向母亲介绍你。省得她不认识你。”
“哦,那……那你刚才是怎么介绍我的?”
陈柬淡淡看了她一眼,清俊的脸上神色复杂,悠悠道:“……我说你是我的知交好友……”
顾掬尘点头。
突然身后一阵哈哈的大笑起传了过来,仿佛他们是凭空出现的。顾掬尘皱眉,她刚才明明没听到有任何人的呼息声啊。难道病了一场,五感迟顿至此?
“有意思,你们这是在拜天地吧。也好,反正你们也是活不成了,那就好好的拜一拜吧?到了地下结成一对断袖好夫妻……哈哈哈……”
顾掬尘将阵柬拉在身后,转身,就见啦啦啦已围上来几十个玄衣持剑的侍卫。他们一个个神情冷厉,全身散发着阵阵杀意。来者不善啊,顾掬尘眼神也是一凝,这侍卫的服待正是她在大青坪上看到的样式,是白家人。
“陈柬,陈大公子。嘿嘿,没想到吧。我早听说,今天是你那连祖坟都入不了的母亲的祭日。所以我就很好心的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到此,好送你与母亲到地下团聚。……怎么样?本少爷一向是菩萨心肠,喜欢成全人。今晚本少爷大发善心,不但成全你的孝心,还成全你的色心。放心,你身前的这个小宝贝,我也会给你送过去的……”
顾掬尘一脸怒色,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红衣,长得娘里娘气的青年,冷冷道:“你敢杀陈家大公子,你就不怕陈家的家主找你们白家算帐。”
“啧啧啧。找我渠州白家算帐,就陈源那个窝囊废,他敢吗?老子借他一个胆他也不敢?一个靠女人的软蛋,老子怕什么?再说,你家情郎是被山上的野兽咬死的,关我什么事?证据呢?这荒山野岭的,正是杀人拋尸的风水宝地啊……不过,这些,小宝贝,你是看不到了……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呃,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柬兄,你这眼光也不行……我说这阵子怎么没看到丁风,丁云两个,原来是看顾你这新收的小男宠去了?”
顾掬尘大怒,“呸,龌龊之人看什么龌龊……嘿嘿……我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的,象你这样的坏得全身流脓的家伙,我就不喜欢。不但不会喜欢,看到就想吐……呕……太恶心。长这么丑,不是你的错,但长这么丑,还要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