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受伤

身后的驽箭直指她的后心,看来决不是因为箭术不好,没有描准马匹之故,这箭本来就是冲着她的命而来的。

顾掬尘没有时间理会后背的袭击。她看清隐藏在地面上那几块尖锐的青石,正是在小文要掉落之地。

在如此高速之下,那些尖锐的石头就是一把把夺命的钢刀,定会把顾掬文割成血葫芦的。她全力将内力贯注在那条系琏上,却视背后的那支夺命驽如无物。就在系带要卷着顾掬文之时,那只反应总是慢一拍的海东青终于领会了顾掬尘的意思。它俯冲而下,及时用锋利利爪勾住了顾掬文后背的衣领,脱着他在天空滑翔了一段,才带着他安全落下。

“……”顾掬尘磨牙,丫的这只缺根弦的破鸟呆在小文的头顶半天,就是不见动作。害得她以为这家伙消化不良,在空中便秘了。这会她费好大劲就要成功将小文捆住提起时,这家伙却又灵光了。她扫了一眼,还好。这家伙平日里吃得足够多,力气不小,提着小文这个半大小子也不见太过吃力。小文看样子了并没有受伤。

大部心思都在小文身上的顾掬尘却收力不住,只来得及略略侧了一下之际,那支夺命驽箭已然劲风直临她后心。只听‘噗’的一声,那支驽箭出人意料的避过了后心,箭尖向上射入了顾掬尘的后肩。她就势向着地上倒去,就来得急就地一侧滚,喷出了两口鲜血。眼角余光里看到另一支弩箭从她的颈边飞过,“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在她的背后,有人要杀她,也有人在救她,顾掬尘痛楚难言却又有些想苦笑。

小黑刚放下小少年,就看到了倒在草地的上的顾掬尘。小黑立时飞落在她的身旁,用黑脑袋去蹭顾掬尘,眼里满是讨好。示意它做完了事,该领奖品了。

顾掬尘苦笑,“等回去再给你。”小黑鹰眼有些委屈,可还是不舍得飞上了高空,在她的头顶上空盘旋。

顾掬文被海东青放了下来,稍愣了一瞬,来不及可怜那只已被射成在刺猬的枣红马,就看到了倒地的大姐。

他心胆俱丧,踉跄着跑了过来,海东青不可能带着它飞很远。可就这不远的距离,他跌倒了几次,这才跑到了顾掬尘的面前,“姐姐,你醒醒。我错了,我错了。我……”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停留下。他小手抓着顾掬尘的衣服都开始发白,下意思的轻摇着闭目忍痛的姐姐。

“小子,你再摇,你姐我可真的就死了。”顾掬尘睁开眼,看了看真的吓坏了的弟弟。见他虽然全身就脏兮兮,但并没有受什么伤,心下稍放松了。她瞧远处看去,只见前面一丈开放的陛下仪仗队伍已然停下,那匹无辜的枣红马已被人拉走了。

顾掬尘眯眼看去,见那边皇帝仪仗队伍除了在箭杀那匹枣红马时稍微停了停,然后就如先前般有条不紊缓缓而行,丝毫没有受什么影响。顾掬尘放了心,看来那里的大人物们并没有要找她与小弟的麻烦的意思。想必是鲁国公帮他向皇帝解释清楚了。更何况一个弱女,一个小孩子硬要牵引出刺杀陛下的事来也没法让人相信。

陈柬今天跟在陛下巡幸队伍的最后段。当他看到暮野苍穹下的那匹直冲龙辇的疯马时,心中就急急闪过很多主意,可是无论哪一个主意,都不能让他在陛下眼皮底下的作出太多的动作。

他目前还没有这么重的份量。他只来得急让丁山趁机发出一支驽射打斜了那支想制顾掬尘于死地的箭而已,但终是晚了一步,还是让她受了伤。

陈柬的目光略过那个发出致命一击的那个御卫。这位侍卫他是认识的,他名叫刘同,忝为御前带刀待卫。原来是刘贵妃的人。陈柬略一沉思,就知道了他的目的。刘同是刘氏旁支,自是秦王一党的。看着此人毫不迟疑的对着身份为顾掬尘的妹妹人发出致命一击,立时猜出了他的打算。

如果他的妹妹死在镇国公俯。无论如何作为哥哥的顾掬尘也会对镇国公俯心生芥蒂的,这就是刘同的目的。

倒是打的好主意,陈柬心中冷笑。见到随后赶到的两个丫鬟已抬起顾掬尘走了,他也看到顾掬尘肩头汩汩流下的鲜血,他眉头微皱,心尖有丝丝痛意在漫延。是他太无用了吧,以前她助他护他,而今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流血。他闭了闭眼,转过眼眸,幽深如潭的目光看向前方伴在陛下身旁的那个明皇身影。太子也罢,秦王也罢,都是此次害掬尘受伤的罪魅祸首。

陈柬黑色官履一步步踏过倒伏于地的碧绿青草,脚尖一转,他脚下的青草就被捻着了碎河渣。

顾掬文跟在姐姐身边,宽面条眼泪已不知流了多少。顾掬尘已没有力气安慰他了,让这个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小弟知道畏惧,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以后行事也不会再这么莽撞。她费尽气力按住了周边几处穴道,让血流得稍缓了些。

一会儿,马棚管事也跑了过来,看着肩部中箭的顾掬尘也吃惊不小。女大夫因为他马棚里的马出事,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忙让人抬来了一顶肩舆,让两个丫鬟将顾掬尘扶进了肩舆。脸色苍白向他微点头谢了。她唤过左边的一个丫鬟,轻轻道:“帮我唤小黑过来。让它带信到‘溧极庄’让大师兄过来。”

肩头虽然没有击中她的后胸,却只离她的大动脉毫厘。只要稍不注意,在取箭之时就会划破她的大动脉。好在上个月因为鸣沙路新收的矿奴有很多重患需要高明的医者才可救治,是以她求了沈谨余过来帮她。昨夜听庞重石他们说起过,大师兄如今还在溧极庄。还好,溧极庄离此不远,快马也就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顾掬文见姐姐理也不理他,连肯吩咐丫鬟帮她招唤小黑做事,也不用他。小丫鬟哪里有他了解小黑。小少年心中难过,但还是立时对着高空的小黑‘呼啸’一声,望向高兴落在他的肩头吩咐了下去。想了想他又不放心,撕了里衣的一片白布下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快速写下了一行字,便将那块布缠卷成了一卷,然后又将自己的身上佩带的玉佩丝绦取了下来,细心将它捆在了小黑的脚上。

顾掬尘静静看着他做完这些,她轻声对着抬肩舆的小厮道:“回庄。”然后她就闭上了眼睛。失血已让她大脑昏昏沉沉,她现在全部精力都在抵抗越来越昏沉的意识。

小黑很高兴,只要它的脚上捆了东西,只要将东西送到,它就又有美味的食物可吃。虽然前一份任务明明完成得很好,却没有得到任何奖赏。好大小黑是只心宽体胖的海东青,并不与主人一般见识。

顾掬文看着快速飞上天空的小黑,这才快步跟上已经走开的三人。

看了看肩舆上的姐姐,顾掬文刚强压下的泪水又充盈于眼眶。想起姐姐总是告诉他男儿不泪不轻弹,他低头偷偷抹干了眼泪,这才敢去看衣舆上闭目养神的姐姐。

终于等到沈谨余过来时,顾掬尘已痛得差点昏了过去。看着自家的庄主妹妹娉娉婷婷的出去,回来之时就成了血淋淋了,肩头还扛着一支驽射,这造型实在是有些惊悚,一时庄子里的丫鬟婆子几乎全涌动了顾掬尘的面前,叽叽喳喳询问着,关切着。被吵得头更疼的顾掬尘勉力睁开眼睛,她有些无语,只得艰难开口,“留下长忆、梦觉就够了。其他人全散了。”

那些婆子杂役们虽然离开,却边走边回头转脸看着。坐在肩舆上的顾掬尘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声,随风送到了顾掬尘的耳中,“赵婆子,你说公子妹妹在俺们庄子里出事,等公子回来,会不会罚我们。”

“怎么会?胡婆子,公子可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牵怒我们的。不过……”

“不过,如果女公子在受伤之后,因着我们没侍候周到再有什么不妥,那就不一定了。”

“能有什么不妥,不是还有长忆和梦觉那两上丫鬟吗。可现在女公子受了伤,身边两上丫鬟怎么能够。可惜女公子也和公子一样,根本不用我们近身照顾啊。”

“呵呵,胡婆子你可真敢想,还近身侍侯,你也不乍看你那张老脸。公子能让你近身侍侯。”

那婆子恼得啐了一口,“赵婆子,老婆子才不是那个意思。老婆子是说公子根本没有贴身丫鬟。这回女公子受了伤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就是公子哪一日也受了伤,就二斗子,重石那帮子粗手笨脚的怎么会侍侯人?”

“啊呸!胡婆子,你是不想活了。青天白日里咒公子受伤。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子心思。不就是看着你家的闺女长大了,又还有些模样。就想往公子床上送啊。”

胡婆子被赵婆子叫破心思,心中恼怒这赵婆子不知趣,声音未免有些大了起来,“赵家的,你不要胡说。我只想着让我家闺女能好好服待公子。公子当年收留我们一家老小,我老婆子可没忘,这不总想能有个法子好好回报公子嘛。”

“哦,还记得公子的恩就好。胡婆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要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否则的话……你以为那些护卫是摆来好看的吗?”

“……说什么,我能不知道轻重。老婆子可比你这老不死的赵婆子懂得看眼色。”

“……”

顾掬尘耳聪目明,几个婆子间的闲聊哪里能逃过顾掬尘的耳朵。她心中无奈,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身边的人各自需求有了很大的不同了。她微微翘了翘嘴角,看着低着头亦步亦趋跟着小弟,抬起没受伤那边的胳膊,抚了抚他的发顶,轻声道:“大哥没事。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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