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于景言抱着腿,一张帅气的脸,疼得狰狞,弓着身子,抖得厉害,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阮江西有些抱歉,递了一张纸过去,倾身凝视于景言的腿,皱着眉,说:“咖啡很烫,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有踢桌子的习惯。”
表情,动作,言语,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幸灾乐祸,气度满分,姿态完美。
这个女人,怎能如此淡然适从地处理这一场由她引发的‘血案’。
于景言狠狠瞪着她,疼得脸色发白,半天,从喉咙里磨出两个字:“妈蛋!”
阮江西并不生气,而是收回手,用纸巾擦了擦手上沾到了咖啡渍,然后将纸巾扔在垃圾桶里,抬头看于景言,温言告之:“我建议你现在去换衣服,可能要快一点,很快就是你的镜头了。”看了看于景言的脸,又说,“你出汗了,最好再补一下妆。”说完,转身离开,不疾不徐,十分娴静优雅的步伐。
于景言完全呆住,半天,抹了一把脑袋上疼出来的汗,看着已经走远的背影,阴沉得厉害的嘴角只蹦了一个字出来:“草!”
旁边,看热闹的人,全部都掩着嘴,憋笑,唯独阮江西的经纪人,在休息躺椅上,笑得大声,笑着打滚,笑到岔气。
众人皆有所领悟:阮江西,段数高明啊。
“笑什么笑!”于景言对着现场的工作人员发飙,一副要踢桌子的样子,似乎想到什么,又收住了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于大名模大概以后都不会随便踢桌子了。众人散开,辗转到下一个片场——教室。
此时,十点,正是学生上课时间。
广告统筹瞧了瞧中央教室的门:“不好意思,柳教授,能不能暂停一下,我们需要借用一下你们的教室。”
教室里满座的学生各个伸长了脖子,掩不住的兴奋,唯独台上的教授不为所动,只说:“你打扰我上课了,请出去。”随即,继续在黑板上写着一大串数学公式。
统筹为难迟疑了一下,继续协商:“我们广告方已经和校长商谈过了,柳教授,我们不会占用太久。”
柳教授完全没有反应,继续对着黑白板书,不冷不热的开口:“请出去。”沉声,对学生说,“继续。”
这位年轻英俊的教授,果然不好相与,年轻归年轻,性子却古板守旧得厉害。
统筹正要继续谈判,教室外面于大名模的声音穿墙而来:“阮江西,你给我站住!”
柳是握着粉笔的手,突然顿住,林灿笑了,坐在第一排,瞧瞧外面,再瞧瞧柳是的脸。
柳教授这堂数学课,恐怕很难继续了。
教室里,女学生们乍一听外面的声音,立刻便躁动了,不少人惊呼:“于少。”
“是于少!”
于少,是于景言的粉丝对他的爱称。
“于景言!”
“景言!”
不少女生已经完全陷入疯狂的状态,尖声大喊于景言的名字,顿时,课堂上躁动一片,讲台上的教授放下粉笔,转身:“都听不进去?”
柳教授虽然年轻,却是明成大学里最不通情达理的老师,挂在他手里的学子数不胜数。
顿时,教室里鸦雀无声,三三两两的女生捂着嘴,不敢在放肆。不想,柳教授却收拾讲桌上的书本,面无表情:“先下课,两个小时后缺堂的,可以不用来参加期末考了。”
林灿失笑:柳是啊柳是,江西两个字,还真是你的死穴。
霎时间,教室里,学生欢呼一片,高喊:“柳教授万岁!”
统筹十分感激地连连道谢:“谢谢柳教授,谢谢柳教授。”转头吩咐广告拍摄的工作人员,“所有机位准备,第二场开拍,服装师造型师,都速度点。”机台就位,满教室的学生欢呼声更高,统筹一看,大叫糟糕,立马站上讲台大喊,“场记哪去了,还不快来清场。”
三个场记全部进来清场,奈何于大名模魅力太大,学生们哪里肯走,场记正头疼的时候,讲台上的教授大人抬眸:“再不出去就继续上课。”
一句话落,不到十秒钟,几百号学生全部作鸟兽散,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这位数学教授好威武!好雄伟!统筹连连送去几个膜拜的眼神之后,才对着门外喊:“江西,于少,可以开始了。”
柳是猛地抬头,阮江西便从远处,走近了眼底,猝不及防,乱了所有阵脚,几乎鬼使神差,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阮江西转头,侧身相对,声音冷漠无痕:“请问有什么事?”
声音微颤,目光灼灼,他问她:“你是谁?”
阮江西轻蹙眉头:“我们不认识,请你放手。”手腕稍稍用力,却挣不脱男人的桎梏。
柳是几乎吼出来:“你到底是谁?”眼眸血丝覆满,笼着阮江西整张脸。
视线如火,燎原了柳是所有情绪。
陆千羊惊觉不对,立马一把推开柳是,将阮江西护在身后,冲着对方龇牙咧嘴:“你干什么呢?”因为太过用力,对方趔趄了好几步,撞在了讲台的桌角,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粗鲁,陆千羊立刻做出官方反应,“你是我家江西的粉丝吗?是要签名?还是要合影?”
对陆千羊的话,柳是置若罔闻,目光深远,他望着阮江西失神,许久许久之后,他转身,一言不语地离开。
好奇怪的男人!
陆千羊仔仔细细一番打量,端着下巴思忖:“长得端端正正的,还是个为人师表的,居然是个登徒子。”她笃定了对方是个疯狂粉,转头对阮江西耳提面命,多加告诫,“以后要习惯,路粉黑粉亲妈粉变态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阮江西望着门口的方向,怔怔出神。
陆千羊顺着视线看过去,伸出手在阮江西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她怎么觉得那位教授和她家艺人之间的磁场不太寻常。
她恍然初醒,敛下了眸子,摇头:“没什么。”走到教室的第一排,坐下,问,“化妆师来了吗?”
“正在给于大牌上妆,马上就过来,不过我猜那个骚包光换个衣服也有得折腾,应该没那么快开拍,你可以先去放松一下,休息室在隔壁教室,你先过去,我得去盯着,省得于大牌搞什么幺蛾子。”
阮江西点头,陆千羊这才跑去临时化妆间盯梢于景言。
百无聊赖,阮江西盯着黑白上的数学公式看,皱起的眉头,渐近松开,忽然,耳边响起女生清脆清零的声音。
她喊:“叶江西。”
阮江西安放于两边的手指,轻轻颤动。
她又喊了一声:“叶江西。”
长睫忽而轻颤,阮江西微微低下头,并没有反应,眼前,忽然走近一双白色的帆布鞋,阮江西缓缓抬头,帆布鞋的主人正凝眸相望,微微对阮江西浅笑,露出唇角尖尖的小虎牙:“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阮江西神色自若,只说:“没关系。”低眸,并不与女孩对视,态度显然有拒人千里的距离感。
女孩也不生气,十分明媚的性格,她解释:“她叫叶江西,是我的妹妹,你和她很像。”她微微蹲下,与阮江西平视,静视她的眼睛,说,“眼睛,还有名字,特别的像。”
阮江西眼中无波无澜,平缓又清离的嗓音:“世上相像的人很多。”
女孩接过话,似乎难以置信:“我竟不知道,世上还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像得以假乱真。”
阮江西并不接话,淡然处之。
女孩收回视线,略为抱歉地说。“所以我家柳教授才会失礼,只是因为你和我们的故人太相似,我代他道歉。”她伸出手,礼貌地问候,“你好,我是林灿。”
阮江西伸手,不亲,不疏的语态:“我是阮江西。”
两手相握,片刻的停顿,林灿突然翻过阮江西的手,视线落在阮江西的手心,摩挲一番,笑着自言自语:“连掌心的纹路都这么像。”
阮江西皱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微微颔首,起身离开了教室。
林灿沉眸相望,神色难明,思绪飘忽。
犹记当年,岁月青葱,她们还年少,一个叫叶江西,一个叫林灿。
那时候年少轻狂,惹了祸,她便喜欢往她那儿躲。
“江西,江西,快让我躲躲。”满头大汗的林灿,直接钻进了叶江西的课桌底下。
她怒目瞪着她:“林灿,你又闯祸了。”
叶江西的眼睛很大,很亮,总是蓄满了水汽一般,雾蒙蒙的,是林灿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
林灿缩在桌子底下抱怨:“才不是我,是柳是那臭小子,他老子居然怂恿我妈去过什么结婚纪念日。”
那时候,柳是是林灿继父带来的拖油瓶,林灿最讨厌的人。
才九岁的叶江西,就像个小大人一样,理智又明事理:“又不是柳是的错。”
林灿立刻回嘴,十分不服气:“就是他,就是他,谁让他亲爹是我继父,我和他不共戴天。”
“江西。”门外,林灿的母亲喊了一声。
叶江西立刻将林灿的头按进书桌里,然后捧着书本,看门口的女人:“姑姑。”
叶宗芝打量了房间:“看到林灿了吗?”
叶江西惊异地皱着小脸:“小灿又离家出走了吗?”
“走了才好,省心。”叶宗芝揉了揉眉头,似乎十分头疼,“你看书,不打扰你了。”转身出了房门,并落了锁。
林灿这才从书桌里爬出来,瞪了一眼门口:“她一定不是我亲妈。”转头又瞪阮江西,“难怪我们从小就不合,我们一定不是表姐妹,我是捡来的,柳是才是亲生的!”
她莫名其妙地就恼了她,当时年纪小,那么幼稚又天真。
“江西。”
阮江西没有反应,眼神缥缈,空落落得没有焦点。
陆千羊推了推她:“江西,江西!”
阮江西猛然回神,抬眸:“嗯?怎么了?”
陆千羊仔细查看阮江西的神色,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的,我喊了你好久都没有反应,要开始拍你了。”
阮江西回答:“我在看剧本。”放下手里的剧本,阮江西整了整广告赞助的裙子,起身去准备。
陆千羊低头一看,阮江西的剧本都是反的,根本一页也没动,她托着下巴思考:“当我眼瞎吗?”陆千羊笃定,“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那位柳教授,还有那位林小姐,没一个正常的。
有什么猫腻呢?陆千羊一头雾水,赶紧跟上前。
广告情节的初始设定很俗很少女,基本是现代灰姑娘的翻拍。平凡的女大学生与贵公子酒会相识,卸去华丽妆容之后,接着是一场异常梦幻的寻爱之旅。
只有两幕镜头,第一幕是阮江西的水下镜头,已经延期放到后面去拍,现在拍的是第二幕戏,贵公子邂逅惊鸿一瞥的心上人。
心上人?瞧于大少爷这恨不得在阮江西身上戳个洞出来的愤恨眼神,简直与见到多年的杀父之人无二,这状态……导演好难搞啊,反复调了几次镜头,才给摄像师手势:“三号机准备。”问好脾气的阮江西,“江西,可以开始了吗?”
阮江西戴了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镜,走进镜头里,点头:“可以了。”
她抬头,立马进去角色,气场浑然天成。
导演呆楞了一下,才喊:“action!”
两位演员走位,灯光镜头定格,于景言一把拉住阮江西的手,侧身挡住了镜头,凑在她耳边:“阮江西,我们慢慢玩。”
她侧目而视,视线微微慌张凌乱,唇色泛白:“请你放手。”
这句是阮江西的台词,没有过渡,阮江西直接入戏,快得简直让于景言猝不及防。
导演与摄影师都惊呆了,从来没有碰见过镜头感这么强的演员,即便是十几年的老戏骨,也没几个这么快入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