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饵心头微微一动,看向安岳,从对方眼中,清楚地看到了迷惘。
这种迷惘,她也很熟悉,在每一次出现认知混乱、记忆错乱时,她对着镜子,就能看到自己脸上也露出同样的迷惘。
所以……安岳也遇到了和自己同样的问题吗?是被污染侵蚀了记忆吗?
向饵有些担心,她手指蜷缩起来,正好完全被沈遇鹤的那只手完全包裹。
安岳只迷惘了一瞬间,很快就变得坚定:
“我当然知道最可靠的人是自己,可是我也知道,记忆是可以被扰乱和植入的。这个技术就连人类都有,污染物那边不可能没有,我虽然没听说过类似的案例,但小心一点总没错,所以……如果您拿不出证明,我就只能打给上级,请求增援了。”
她伸出一只手,手腕上是个造型精致的电子表,红光一点一滴地闪烁着。
向饵问:
“这是什么?”
安岳:
“这是我和总部联络的通讯器,以及污染提示器,上面提示我的san值已经掉到了临界值范围,我无法相信san值临界点的自己。”
她伸长手臂,给向饵看电子表屏幕,向饵也探头过去,好奇地观看。
屏幕上被分割成许多个小块,显示着不同信息,最大的一块地方闪烁着血红的光,写着“san值:68”,那数字还在持续不断地下跌,每次闪烁一下就跌落一些。
向饵很奇怪:
“什么是san值?”
安岳:
“是理智值。掉到60以下,人就是半疯状态,完全归零后人类就会变成你见过的那些怪物。”
向饵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画面,自己心头也跟着突突直跳,她像是被人攥紧灵魂一般,从心底发出一句宿命的问话:
“我……我的san值,是多少?”
这句话出现的瞬间,整个包厢内氛围骤然降至冰点。
像是有人在正中央砸下大块坚冰,端端正正横亘在桌子上,隔着冰层看出去,现实世界变得扭曲,像是正在融化。
向饵后背蓦然出了一身冷汗,她转过脸去看沈遇鹤,看她生命中唯一的、最信赖的光……
可是沈遇鹤只是悲哀地看着她,漆黑眼眸像是冰层上的湖泊,倒映着她惶惑的面容,仿佛她自己也在惶惑,在纠结,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一切。
有什么东西正在摇摇欲坠,向饵张开嘴,想要呼唤“小鱼”,但有棉花堵住了她的喉咙口,温软腥甜。
视线逐渐变得有些模糊,向饵混乱冲刺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古老的传说。
据说在远古时代,如果一个人已经死了,但是灵魂却并不知道自己死了,她还会重复生前的生活,每天每天的过普通的日子,只是她的世界……和之前再也不一样了。
直到那个灵魂遇到突然的棒喝,有人或者有事提醒她,她已经死了,她才会真正死去,进入轮回。
那棒喝的一瞬间,也不知那灵魂是何等滋味?
“小耳朵!”
向饵意识到自己嘴角流出鲜血,她虚软无力地抬眼看去,沈遇鹤惊慌失措的面容凑近,有力的手臂将她抱紧。
与此同时,向饵瞥见安岳的电子表猛然传出“滴滴滴滴”的巨大警报声!
向饵把脸埋进沈遇鹤的怀抱中,她在想,我的san值……难道已经归零了吗?
*
意识再度清醒时,向饵正躺在沈遇鹤怀中,整个人被放平在椅子上。
包厢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大概已经上菜了。向饵睁大眼睛,视野里一半是金色天花板和华丽吊灯,一半是沈遇鹤背光的精美面容。
向饵看着沈遇鹤的脸,她张开嘴,口中干涩咸腥,有什么东西封堵着她的喉咙,叫她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沈遇鹤端过来一杯水,放在她嘴角,温热的水流缓缓流入她喉间,浸润着干燥的嗓子。向饵终于找回声音,她抓住沈遇鹤的衣领,问道:
“我的san值到底是多少?”
沈遇鹤顿了顿,温柔地放下水杯,伸手在她脑后将她扶起来。
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摆满了美食,向饵却根本无心在意,她看向对面的安岳。
安岳坐在桌前,神态平静,带着关切地看过来:
“向小姐,你刚才没事吧?身体不舒服的话,要及时去医院啊。”
向饵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死死盯着安岳看。
安岳正在洗餐具,动作平稳仔细,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健康。她手腕上的电子表,也不再有红光闪烁,一切都很平静温和。
这好奇怪……向饵记得清楚,她晕倒之前,安岳的电子表突然发出警报声……她问:
“你的电子表不是发警报了吗?”
安岳看了眼电子表,不在意地说:
“啊,没事,一点小故障,已经解决了。”
向饵眯着眼睛,下意识看向沈遇鹤,沈遇鹤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已经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解决什么了?如何解决的?解决的是问题,还是……人?或者灵魂?
向饵脑海中一连串的疑问抑制不住地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