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八月十五,词安成功解锁了心上人,那么这一天,只属于那个心上人,而她,会为此而记住这一天。
这辈子需要等待的事情已经很多了,等公交车,等红绿灯,等手机app打开,等服务员叫到手里握着的号码牌,等广告结束,等长大……还有,等你。
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词安紧紧咬着唇,低头看地面。
她要怎么回答,这一刻她等了太久了,她一直瞒着所有人喜欢眼前这个男人,瞒着瞒着,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脚尖划拉着地上的砂石,她该怎么回应。
杨秀英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这场闹剧式的婚礼真得成了一场闹剧,她只得招呼着村里人散了,中午来老叶家吃个便饭就当为依斐送行了。
女大不中留哟……
叶一鸣觉得有气没处撒,愤愤地瞪着顾西辞,奈何顾先生太高,看不见别人的仰望。
依斐拉走了顾西辞,说要收拾东西换衣服回去。
词安焦灼地来回踱步,而后走到菜地边上,蹲下,扒拉着玉米杆。
明诚走过来蹲在她旁边,眼里满是宠溺,词安装眼瞎看不见。
“词安,你是不是没听见我刚问你的问题?”明诚还是那么温柔,像多年前讲数学题一般轻声问着,词安,你是不是没看懂这个问题?
词安一怔,就这么沉默下去,也不大好……
她撇撇嘴,眼睛瞟向别处,“我又不聋,怎么会听不见?”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词安仰头望天,还是不看他。
“我又不叫宝贝蛋,谁知道你在问谁。而且又没关系,什么嫁不嫁的,真不害臊。”
明诚憋着笑,这是在暗示他吗?
“谁说咱们没关系了?”
词安这才转过头来直视他,“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啊。”
“近亲之间不能结婚。明医生,你一个学医的,难道不知道这样不利于繁衍后代吗,生出个大傻娃子来折腾死你。”
明诚故意拖长语调,“噢……还没结婚呢就想给我生孩子了。”
转念一想,嗅到一丝不对劲,词安赶紧改口,“呸呸呸,谁要和你结婚谁要跟你生孩子!”
“那不生孩子也行啊。”
“嗯……”
眼珠子一转,哇靠,又被诓进去了,气鼓鼓的词安抬手就想给明诚来一顿黑打。
被捉住了,手腕被钳制了,只见明诚从包里摸出了一个物什。
套词安中指上了。
明诚松开她的手,挑着眉毛,略带嫌弃地说:“你小时候总是缠着我给你买橘子汽水儿,喝过的吸管又不扔,还编成了戒指让我给你保管,你感受到那上面还有你残留的黏黏的口水了吗?啧啧啧……”
词安定睛一看,呵,还真是吸管编的一个小圈圈,回想一下成长历程,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什么残留的口水,明诚这个死洁癖怎么会保存一个不干净的东西。
她一把扯下,递给明诚,“喏,这是我当初送你的,你不用还我。”
仿若他早知词安有这一出,又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一个小盒子。
“词安,我问你呀,你知道装戒指的盒子叫什么吗?”
“戒指盒嘛。”漫不经心地答着,余光却一直没从明诚手上挪开。
明诚捏着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小盒子,“那装鞋子的盒子呢?”
“鞋盒!”
他打开盒子,继续问道:“那装我们的呢?”
“猪圈……”
“……”
明诚“啪”的一下关上盒子,正色道:“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那……骨灰盒?”
一个爆栗砸到词安头上,“是天作之合!”
“噢……”
噘嘴,不爽,非常不爽,猪圈怎么了,难道猪圈就不能装你了吗?词安如是想。
“词安……”明诚将盒子放在她的手心,再将她五指收拢,“这个给你了。”
词安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看,明诚摇摇头,“现在不给你看,回到刚才的话题。”
“什么话题?”她几次想给盒子打开一个缝儿偷窥,都被明诚用眼神给吓回去了。
“关于我们的关系这个话题。”
“这样啊……谢谢哥哥的厚爱,我知道你是抛下了嫂子,不辞辛苦地来找我,我也很感动的,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嫂子才生了孩子,一个女人也不容易,你不要当个抛妻弃子的渣男,哥哥,你好狠的心,你现在这么对嫂子,若是我从了你,你岂不是要这般对我,嘤嘤嘤……”
他就静静看着戏精附身的她,起身揉揉腿,有些发麻,将蹲在那自我陶醉的李词安给拽起来。
猛地起身,头还有点晕,打断了她的即兴表演。
“演完了?什么时候演一下那个被我抛弃的才生了孩子的嫂子?”
似笑非笑的模样惹得词安心里发憷,此时装鹌鹑就好了。
她摆弄着盒子,却没有再想打开它。
“接下来演什么?”
词安的腮帮子鼓着,下意识翻白眼,“我不演了。”
“行,那下次回家把户口本带上,咱把证给领了。”
皱眉,怒瞪。
“我们都没有谈恋爱,怎么就谈结婚了!”
“那就先谈个恋爱吧。”
达成心愿的明诚慢慢靠近她,感觉心跳加速,耳根发烫,但也期待地闭上眼睛。
“咔嚓。”
依斐狠狠踩了顾西辞一脚,“谁让你偷拍还开快门的!”
明诚扬起笑,就那么看着顾西辞,看着看着,顾西辞心里开始发毛,大事不妙,得罪谁都行,千万别得罪这个死毒舌,今天是太岁头上动土了,回去没什么好果子吃。
词安垂丧着头拽着明诚衣服一角。
“回去吧。”依斐回望自己的房间一眼,没有再留恋。
是该对过去告别了,榆杨再见了。
八年前的八月十四榆杨走了。
八年后的八月十四遇见了顾西辞。
冥冥之中必有天定吧。
谢谢。
顾西辞瞧着她若有所思,也没出声相扰。他不知道她的过去,但是他会知道她的将来,也只有他能参与。
明诚掰开词安的手,大手覆着她的小手,很软,很软。
词安一惊,微微一笑,也许这就是答案吧。
“对了,西辞,你刚和我弟说什么了?”依斐刚才便想问这问题,但叶志伟一直在她房间里看她收拾东西,也没说什么,只是那么守着她,也许是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也许是了解到她失望的心,他眼底的眷恋最终没通过话语表达。
顾西辞漫不经心地答着:“没什么,就让他去补补身子,瞧他那么瘦弱,风一吹就倒了。”
他是不会告诉依斐,已经猜到她在家的处境,所以想稍微打击报复一下她的家人。
明诚冷哼一声,“顾先生给的礼金可能没有十万吧,说不定还比密码少一位,五个一。”
“啊哈,果然是知己,不过里面没有五个一,就一万块。”顾西辞笑起来的时候也有两颗小虎牙,“不过我想,就算知道了,依斐她妈也不好意思到处说吧……”
“亏你也想的出。”明诚挠挠词安的手心,好不容易说出口,自己却不能给予她任何承诺。顾西辞那个大老粗昨晚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
坐在返程高铁上。
依斐因一夜没休息,一挨上椅子便睡着了。
顾西辞把租来的戏服带走了,昨晚他接到朱彪的电话后就开始在网上搜索租服装的店铺,挨个儿打过去,被骂了几句神经病,总算有个老板愿意早起开店租给他,虽然这样不告而别很不厚道,可他还是想留个纪念。同她,穿过的结婚礼服。
睡意渐浓,互相倚靠着休息。
也就只有词安精神振奋,一直刷微博,也不在意耳鸣的问题了。
“明诚哥哥,又一个明星分手了耶,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宣布呢,自己悄悄的进行就好了呀,这样很败人缘的。”
明诚喝口水,润润嗓子,低声说道,“难道出租车司机下客后,不竖起空车牌吗?”
词安想放声笑出来,但大多人都在小憩,她捂嘴笑着,眼泪都笑到飚出来。
“明诚哥哥,你喜欢我什么?”像每个恋爱中的小女生一样,总想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什么,哪怕没有理由,也硬要对方找出个理由来搪塞自己。
明诚没有敷衍,认真思索后,正经地说:“我觉得你人挺好的,除了贪婪,好吃,懒惰,自私,虚伪,爱使小性子,口是心非……”
用手堵住他的嘴,再让他说下去,自己就无地自容了,浑身都是缺点。
舌头舔了下她指尖,见她缩回手生闷气,明诚偷笑着别过头去。
他不会告诉她,是他第一次独自横过十字路口后,没直接回家,而是躲在自家院子外的角落偷偷抹眼泪,是她找到他,努力踮脚帮他擦眼泪的时候,她就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熟悉的水滴声。
词安点开信息。
闻茜:词安,回家了吗?晚上一起参加之沅的生日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