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尾提及,若遇战事不利,可将锦囊打开……”郭嘉看了眼台案上的锦囊,眸子好奇与战意交织,他还真当自己可未卜先知了。
郭嘉是个恣意洒脱的人,少有对什么事情执着,不过安丰之后,错过了萧关大战,眼下联盟本来会很长一段时间携手,照理说不可能再与林墨交手了的,至少短期内不可能。
但他竟然寄来这么一封信,郭嘉觉得这分明就是打自己的脸。
曹操也有些啼笑皆非,拿起锦囊闻了闻,当归味犹在,不见良人归。
这锦囊,还成了战事不利扭转的关键?
曹操的手抽动了两下,最后还是将锦囊放入衣袂下,笑道:“且看这小子说的灵验与否。让许褚和典韦带虎豹骑前往,你觉得如何?”
郭嘉低头思忖了少顷便颔首道:“如林墨所言不错,此事必成。”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曹操彻底放下心来。
这事说来也是尴尬,过去像这种情况的用兵,肯定是要拉着荀攸、荀彧他们一群人商量一番,毕竟虎豹骑是自己麾下最精锐的部曲,王牌中的王牌。
问题是,这办法是林墨给的,这事可不能传出去了,要不然颍川一脉的大贤脸往哪里搁?
……
徐州,彭城,最近出了一件怪事。
府衙里七天时间收到了来自各东莞、琅琊、下邳、九江、庐江、沛城等九个郡送来的万民书,皆是对林墨歌功颂德的。
陈宫、高顺等人皆称这是咄咄怪事,就连吕布也感叹活了几十年头一次遇着这种事情。
毕竟,后周开始,经春秋战国,再到秦汉,百姓一直是在温饱边缘苦苦挣扎的,在各种税赋和土地兼并的推动下,百姓和朝廷往往是站在对立面。
譬如席卷了八州之地的黄巾之乱过去也才堪堪十五年而已,中间也经常会出现流民暴乱的情况,这些都是鲜血淋漓的证明。
所以,百姓送万民书对朝廷要员歌功颂德这就好比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稀奇。
而催动这次百姓主动写上万民书的缘由是田里的水稻长势喜人、颗粒饱满,仅仅是预判性的收成就要比去年多出三成来。
要知道,使用有机长效肥的年头,田地里的收成肯定是一年不如一年的,这是受到土地肥沃和土质的影响导致的。
明明是去年新开垦的荒地,却出现了第二年比头年收成高,这本身就无比惊喜了。
粗粗计算下来,刨去各种税赋,今年家里的各项开支都能得到妥善解决,甚至可以有一定的存粮,这就意味着他们拥有了抵抗风险的能力,不至于再被世家豪强兼并了手中土地。
百姓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是林墨,他派发的无机肥使得各郡出现如此盛况,可这般神器,他却分文未取,一直被官吏和世家豪强压榨的百姓表示有点无所适从。
从曲辕犁、龙骨水车再到免费的化肥,百姓都是很单纯的,除了写下万民书对林墨表示感谢,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了。
“放眼整个天下,除了你林允文,除了我们徐州和江淮,再无此等奇闻了。”陈宫看着案头上的万民书啧啧称奇。
老岳父拿起几张万民书瞧了一眼,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他知道这有多难办到,在普遍不识字的百姓面前,一份这样的万民书基本就是一个乡一个乡推选出会写字的人在上面签名。
自然,不可能真的有一万条名字,有的上面几十条名字,有的只有十几条,可这些名字的背后,是无数百姓的感激。
“都说刘玄德仁义,能比我贤婿仁义?瞧瞧,都瞧瞧。”
吕布拿起一张帛布在众人面前扬了扬,一脸深沉的说道:“这才叫仁义。”
厅内众人谁听不出吕布在凡尔赛啊,不过有一说一,这事确实是值得称颂,众人自然不会介意对林墨奉上几句好话的。
而且,这也确确实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百姓们大丰收代表今年的税赋也要比往年更多,府库钱粮压力能够得到极大的缓解。
作为文臣,他们手头上都有各自治理的地头,作为武将,也有各自军费开销,此时都不约而同的打着小算盘准备将明年的费用报高一些。
非要说有人不高兴的话,徐扬两地的世家就对此很不满,因为他们并没有分到化肥,天知道这些人的家里圈养了多少农奴,不可能白白送给他们的。
林墨也对他们进行了明码标价的售卖,不过化肥的效果没有得到验证前,他们当然不会瞧一眼。
现在好了,秋收在即,效果出来了,这些个世家就跳着脚要骂娘了。
自家收成竟然还比不过民间百姓,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不满归不满,可林墨先前都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自己不买,也怨不得他人,只能愤恨的要预定明年的化肥,深怕被抢购一空了。
看着整个台案堆着的万民书,林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百姓这么搞明年还怎么收钱啊,化肥计划可是强军关键的一环,因为这单生意不再像从前把手伸向世家,而是伸向了大汉十三州。
同时,这本来就是与百姓互惠互利的存在,也不必心里有芥蒂,甚至林墨都规划了这些钱怎么去开支。
看来,要想个折中的法子,好歹自己被百姓捧的这么高,不好转头就下狠手呀。
“看来明年的税赋要往下压一压了。”贾诩看出了林墨的小心思,笑盈盈的说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林墨嘿嘿一笑,化肥照样按价出售,但税赋方面可以适当下调,这样一来赚钱计划不耽搁,百姓们也不至于受到太大冲击。
而且,长远看来这甚至算的上是阳谋了,各州郡对百姓收取的税赋大体是相差不远的,一旦徐扬两州下调了,对于其他州郡的百姓来说,是不小的吸引。
“好了好了,这事先放一放,回头再庆祝不迟,今日召集你们前来是有大事相商。”
吕布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后文武各自归列,他才沉声说道:“秋收在即,这也意味着与北国的大战不远了,公台,把情况都说一说吧。”
“喏。”
陈宫抱拳作揖后,站了出来,转身看着文武朗声道:“据报,袁绍给青州增兵十五万,加上袁谭手上原有的五万大军,此番我们面对的兵马,不下二十万人。
虽然萧关一战折损近万人,不过这半年多来我们在彭城、下邳招募了一万五千精壮,各方兵马合计在八万上下,但这里头包括了萧关、沛城、庐江、广陵的驻军。
现在既与曹操联手,萧关、沛城的驻军便可调动起来,但庐江和广陵的人不能动,要严防孙策偷袭。
所以,我们最后投入到与北国大战的兵力是在六万五千人。”
这一次,可以算上生死存亡的大战了,所以,吕布是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
其中包括沛城驻防的成廉、曹性,九江的魏续、侯成,庐江的宋宪,广陵的张辽,鲁肃,安丰的陈登、刘晔,再加上彭城内终于康复了的魏越,所有班底全部到齐。
六万五千对二十万,这种巨大的悬殊照理来看是会引发不小的动荡,吕布甚至都做好了安抚的准备,也想好了激励士气的说辞。
不过……
他好像想多了。
“温侯,过去末将一直是奉命驻守沛城,此番西面危机解除,不管如何,末将一定要当这先锋!”
“还有末将,不求先锋,讨个副将就够了!”成廉和曹性纷纷开口。
先前的寿春、庐江、广陵乃至于后面的安丰、萧关,这么多场战斗,他们都没机会参与,总算逮着机会了,立刻就要抢占先机。
“成廉,还是让我来吧,我这躺了大半年了,再不动动身子骨只怕要忘了怎么打仗了。”面对成廉,魏越丝毫没有顾虑。
当初在冀州跟着吕布几十骑破张燕数万黑山贼的时候,成廉和魏越可是背靠背杀敌的,感情之深,常人难度。
然后,魏续、宋宪、侯成也纷纷开口请战。
吕布有些懵,好家伙,你们是不是没听清楚敌我双方兵力的悬殊?
“温侯啊,有我这贤侄在,弟兄们都知道军功好拿。”站在武将之首的张辽笑着说道。
他没开口请战,也知道没有这个必要,就算开口了吕布也不会答应,毕竟广陵那里不是一般人能坐镇的。
众人闻言也是大笑了起来,丝毫没有生死大战前夕的紧张感。
经历的几场大战里,好像林墨出手就没有输过吧,再加上眼前将军们战意昂然,这让吕布心里不由的有些飘,歪着脑袋看着林墨,拿出长者姿态谆谆道:“允文是有些手段,不过还稚嫩了些,尚需要磨练啊。”
这种氛围让林墨觉得很不舒服,那可是北国二十万大军,光骑兵就有八千之众,将士装备精良,存亡只在一瞬间就能变为现实,若是以这样的心态去应对,只怕要落个骄兵必败的下场。
这支军队两年来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到他们都忘记了战场上是很容易死人的,顺利到忘记前些年从关中一路狼狈逃到徐州的窘迫了。
可是仔细一想,好像又觉得不能完全怪他们,从袁术开始,到刘备、曹操、孙策,一路的大胜平推,甚至到后来还发生了张辽八百冲三万的情况。
自吕布而下,全营都有了骄怠心理。
事实上不止是林墨,贾诩、陈宫、鲁肃都有这种忧虑,只不过他们都选择默契的不说话,这种时候,除了林墨,谁说的话他们听得进去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林允文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允文,你说说吧,此番先锋大将如何定夺。”吕布冲着林墨扬了扬额,同时用眼神暗示着他选魏续,以便翁婿二人不要在这种事情上产生分歧意见。
这番话自然也让所有文臣武将都把目光集中投向了林墨。
沉吟片刻后,林墨还是决定遵从本心。
这支队伍,已经不在是两年前的队伍,自己也不是一介谋士的身份,甚至军中的每一名军士,林墨都是用心对待的,不能拿着将士们的性命来开玩笑。
“高将军为先锋,子龙为副将,领兵一万,十五日后出发赶赴临朐下寨。”林墨说完,议政厅内悄无声息,是人都看得出来吕布刚刚明明在暗示了,以至于高顺和赵云都愣在了原地。
“需要我重复一遍是吗?”林墨挺直腰杆沉声问道。
“领命!”反应过来的高顺和赵云赶忙出列作揖。
吕布看了看林墨,又看了看那群老班底,笑容戛然而止,显然,他们一个个心里都有些不服气,脸上表情复杂,望向林墨的眼神也有些怪异。
最后,还是魏续站了出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允文,我知道子龙救过你,但我们这班老弟兄也是跟着温侯从关中血水里摔跤过来的,不能厚此薄彼啊。
伯平和子龙几度大战了,这回就让我们这班老弟兄领先锋副将之责吧。”
在议政厅内,张辽和魏续跟吕布的关系最为深厚,毕竟都是并州同乡,魏续更是吕布外内之亲,说起话来也是端着长辈的架子。
平日里倒也没什么,让了也就让了,可存亡之战,林墨如何能让,他耐着性子,挤出一抹笑,“魏叔父教训的是,日后我会记住的,不过刚才军令以下,不好朝令夕改。”早就不再是主簿身份的林墨,拜了兰陵侯的同时,军衔也改为了监军,说是下达军令,可不是言过其实。
“哪有什么朝令夕改啊。”
魏续干笑着,似打趣似认真的说道:“这不都没走嘛,军令未领呢,就当给你叔父个面子,我们这群老骨头,你看上哪个点哪个,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身后,成廉、曹性、宋宪、侯成一个个都笑盈盈的称是。
你们这是在逼宫啊……贾诩瞥了一眼后就赶忙低下头,可别把我给连累了。
林墨眉头一蹙,只能看向吕布了,却发现吕布也是犹疑不定。
他心里是觉得对这群老弟兄有所亏欠的,因为魏续说的是实话,没有这群老弟兄当初跟随自己血战,只怕也没有今日盛景。
这两年来,他们的官职都没有太大变动,反观赵云、甘宁、徐盛等新人却是一路高歌猛进,连降将于禁都得了不薄的待遇,给个先锋官的位置,确实不算过分呀。
事实上,老旧两派人马会发生碰撞这种事情林墨早就有了预料,可他万万没想到是在这种关键的节骨眼上。
这要是平日里,尚可以慢慢去调和,现在,若不以雷霆手段处理,这里就会变成第二个袁营。
老岳父拿不定主意,那就我来。
他走上前,目视着魏续,一字一句铿锵道:“军令已下,不可朝令夕改。”
魏续一怔,被气的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林墨,“你……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叔父了?”
“战场无父子,军中唯法纪。”
这话让魏续老脸一红,身后众人也是脸色难看,毕竟平日里都是兄弟相称,虽然面上是称呼吕布为温侯,内心里也是视作袍泽,所以才能坚定的走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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