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的雪和西北的沙一样多,一样厚。
关中有大雪,陈家亦有大雪。陈冬雪就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出生的。
陈家的女儿在关中名声都不太好,前有陈冬雪的“陈公交”之名,后有陈萍萍的“陈花瓶”之名,也不知是那世人嫉妒陈家的女儿个个生的秀慧还是咋地。
李丰曾和陈潇瞳开玩笑,说她若是在关中长大,说不定也得被人冠上一个“陈祸国”“陈殃民”什么的。陈潇瞳还挺洋洋得意,说祸国殃民也得有资本呀,陈家的女儿就个个有那个资本。
李丰知道小姑夫黄千的病情刻不容缓,所以丝毫不敢耽误,从段长柳那里离开后就和杨纸西直接乘坐飞机来到了关中。
吃过李丰炼制的天地一气丹,黄千的脸色如冰雪消融一般快速好转,就连灰白的头发也逐渐变得黝黑起来,再不久,呼吸也平稳有力起来。
陈家众人无不为之高兴,更甚者喜极而泣。
李丰起身道:“宋大夫,还请你再看一看。”
说到底他并不懂医,天地一气丹也只是在理论上能够治好小姑夫黄千的病,但究竟如何,没有实际证明他也不敢百分只一百二的断言。
宋大夫一番望闻问切后,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说道:“先生年纪轻轻,真乃神医,老朽汗颜。”
陈萍急着问道:“宋大夫,小姑夫他到底怎么样了?”
宋大夫道:“枯木回春。”
陈萍急的跺脚,“枯木回春啥意思?”
宋大夫哈哈笑道:“就是没事了,至于后续如何,看这位小先生如何吩咐就行了。”
有了宋大夫这番话,陈训阳两位老人心里的大石也彻底落了下来。宋大夫懂得人情世故,虽然想向李丰请教一些问题,但见陈家哪里有些许喜庆之气,便早早告辞了。
宋大夫走后,陈冬雪问道:“李丰,我们需要注意些什么?你小姑夫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李丰摸了摸鼻子,有些拿不准地道:“估计明天就能下床了……”
陈萍气呼呼地回来,也不管脚底脏不脏有没有雪,一脚就踩在李丰鞋上,怒气冲冲的道:“好你个李丰,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们了呢。说,你把瞳瞳气到哪里去了?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算你治好了小姑夫,我们陈家也饶不了你。”
陈萍和陈潇瞳不愧是堂姐妹,这生起气来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像。李丰自知理亏,不知如何开口。
陈冬雪拉开陈萍,劝道:“先听李丰怎么说吧,纸西,你也快坐。”杨纸西有些拘谨。她虽然见过了陈爸陈妈,但还是第一次来关中的陈家。
“爷爷,奶奶,小姑……”杨纸西一一打过招呼,这才轻轻坐下。
关于李丰和杨纸西的事情约莫着陈爸陈妈都已经提前交代过了,所以陈家众人对杨纸西的态度都还算比较好。
这一次回陈家李丰本意是不打算带杨纸西来的,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小妹如今又不见了,他本就不知该如何跟关中的陈家老小交代,这再把杨纸西领回来,就更显得唐突了。现如今看来,陈爸陈妈生前一定是做了说客,从中说了不少杨纸西的好话,这才让陈家的众人对她第一印象就非常可观。
既然陈家问起,李丰也不能一直沉默,“所有的过错都在我,小妹恨我也是应该的。”
陈训阳、慕依两位老人不禁又开始戚戚然。
陈冬雪道:“没有说过错就在谁的身上,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小丰,听小姑的,得空去把瞳瞳找回来。”
大伯也道:“是啊,再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儿子儿媳没了,如果连孙女也不见踪影,可让两位老人怎么办。”
陈萍说话就没那么好听了,“什么李仙人,连自己小妹都保护不好。瞳瞳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陈家可不认你。”
二伯父厉声喝道:“萍萍,不许乱说。”
陈萍哼了一声,冷眼看向李丰。
李丰缓缓起身,语气坚定道:“萍萍姐怪罪的没错,我会把小妹找回来的。”
陈冬雪笑道:“今天小丰把媳妇带回来,咱们就先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爸妈,这可是孙媳妇呢。”
两位老人赶忙擦拭脸上的泪水,笑道:“冬雪说的对,不开心的事情都先放一放。纸西,快来让爷爷奶奶看看。”
“爷爷,奶奶。”杨纸西挪步过去,脸上有些羞涩。
慕依抓着杨纸西的手,左看右看,笑的合不拢嘴,“是个好姑娘,是个好孙媳妇。奶奶和爷爷早就给你备好了红包,本想着早就该来了呢。”
杨纸西不置可否地看向李丰。
“爷爷和奶奶的一片心意,接着吧。”李丰笑着轻声道。
当天晚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饭,谁也没有再提及那些伤心事。黄千就如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就早早下了床,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这次陈萍没有高兴的大喊大叫,只是长长松了口气,就转身回房间补觉去了。她已经近一个月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陈冬雪有意让两个男人单独说会儿话,就抱着孩子回屋子了。
黄千算是两次踏鬼门关而没有入,言语之间无意中多了一分洒然,笑道:“这次算是又被你救回了一条命,有你在真是想死都死不成了。”
李丰在黄千旁边坐下,雪下了一夜,今早刚停,天地间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那是小姑夫命大,阎王爷都不敢收你。”
黄千哈哈一笑,“两个月前柳一挥曾来过一次,他知道我时日不多,算是来见我最后一面。这家伙儿很少称赞别人,几十年都是一副‘天下虽有武者万千,谁敢敌我手中一剑’的吊样,说起你时,他倒是说了一句实话。”
李丰笑着问道:“老师说我什么?”
黄千抿嘴笑道:“李仙人当世间无敌!你也见识过了柳一挥的那一剑,跟小姑夫说道说道。”
李丰也毫无保留,将自己的见解一一说出:“老师的一剑,以自身精气神为鞘,以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为剑。剑一出鞘,便所向披靡,这天地间可遇山开山,遇水断水,哪怕是天要拦,也想开天一线。”
黄千微微动容,长叹了一口气,道:“不愧是柳一挥啊,也就只有他能当得起五百年剑道魁首之名了。”
他两次看淡生死,对于红尘的虚名早已不再像以前那般执着,就是承认自己的一剑不如柳一挥的一剑又如何。一生证道,又能得到什么。
“三哥和三嫂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命运使然,你也别太伤怀。”
李丰摇头长叹,“连身边亲人都保护不了,什么世间无敌,什么李仙人,都是瞎扯淡。”
黄千笑的合不拢嘴,“对,都是瞎扯淡。”
李丰将连夜默写出来的一套功法递给黄千,说道:“一年半载之内小姑夫是万万不能再拿剑了,不过也不用急,这段时日里可先按照这本功法上说的打好基础,日后再提剑,便是一代剑仙。”
黄千自然信得过李丰,也没有矫情什么,接过他手中的功法藏在怀里,小声道:“别告诉你小姑,不然肯定又得让我跪一晚上的搓衣板。”
这次有千叶草练得天地一气丹,黄千算是因祸得福,虽然现今体内一身修为没了,但正好可以回炉重修,这对他而言有着天大的益处。
正如李丰所言,一年不拿剑,拿剑既剑仙。
见李丰起身,黄千道:“打算离开?”
李丰点头,说道:“去给小妹讨个说法,然后……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