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顾恒当众扫落面子,中年女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有心想发作,可顾恒已经摆明车马,再继续逞口舌之快,只会显得外强中干,落入下乘。
至于在医院里直接动手,给顾恒一点教训,中年女人有过这个冲动,最终还是压了下来。
要真在这种公众场合动手,难免会落下把柄,本来只需要使三分力就能整倒对手,可能就变成需要使七分力来平息动手打人的影响,太不划算。
混到一定阶层后,多使几分力气,往往就代表着需要耗费更多的人情关系,与其浪费这些宝贵的人情出眼前的一时之气,不如等过段时间一起结算。
中年女人眼中含煞,看向顾恒和乔西两人,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两人付出代价!
一个毛头小子,还真能翻出大浪来不成?湘市那些她不敢惹的人物当中,可没有听说过有姓顾的。
“行,你给我等着!”
中年女人阴沉着脸,抛下一句场面话,愤愤转身离去。
不用多想,顾恒猜测,对方出去后应该就该施展所谓的手段,开始搬救兵了。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乔西幽幽开口说道:“这件事,我自己会请律师解决的。”
顾恒回道:“你安心养伤就行,这事我会解决的。”
不是想逞能,而是乔西在外国呆久了,思维方式恐怕无法完好的与国内的具体国情相对接,处理起事情必然不会得心应手。
说的直白点,车祸这种事,除非发生时就掌握了立于不败之地的充分证据,否则找律师不一定能够解决问题。
对于有能量的人来说,在事后伪造一些利己的证据,压根不是什么难事。
乔西虽然性子冷傲,不代表不懂人情世故,稍微一深想,也就不在坚持。
仔细思考过后,顾恒开始询问乔西车祸发生的具体情况。
谋定而后动,把事情捋清楚了,他才好对症下药,以最有效的方法解决问题。
乔西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真要说?”
“当然!”
顾恒听出点不对劲,却还是理所当然的点头,说道:“把事情弄清楚,我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更省事!”
“那好!”
乔西组织了一下思路,慢慢开口说道:“今天在红星路十字路口的时候,碰上了那个开宾利的家伙,当时正好是红灯……,最后,我只迷迷糊糊的看到宾利车里的那个女人打了个电话,就衣衫不整的跑了,接下来的事情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听乔西以一种相当平静的口吻,将她看到别人在车里玩口活,以至于腿软忘记踩刹车闯红灯,最后直接被她给撞飞的事情说完。
顾恒终于明白,为什么来医院第一次开口询问时,乔西没有直接回答,第二次询问时,对方给出了一个“真要听”的回复。
实在是,她能理性的说完,怕顾恒无法理性的听完啊!
确实,顾恒此时,嘴角已经在微微抽搐,内心在呐喊,整个人几乎是奔溃的。
拜托,大姐,那家伙精虫上脑的在车上玩口活,而你作为目击证人,又是女的,目睹这一场活春宫,却用这种没多少感情色彩的语调说出来,真的好吗?
就算是在念一篇概念作文,感情不丰富,也绝对是个差评啊。
再说,这也完全不是一个女人应有的正常反应吗?不是该扭扭捏捏,或者脸红一下表示尴尬吗?
还有,对方玩重口味,腿软没踩刹车,直接闯了红灯,导致你的车子直接和对方车子来了个亲密接触,难道就不该表示点心有余悸和惶惶不安?
要是你的车稍微脆一点,或者开车速度再快一点,恐怕就不止是眼下的这点轻伤,而是和那家伙一样,已经不省人事了吧?
那种差一点就可能重伤,甚至是没命的惊险场面,你如此平静的模样是个什么鬼,真当玩了一场碰碰车?
好吧,顾恒必须承认,论神经方面的坚韧,乔西绝对是妖孽级别的。
易地而处,就算他一个大男人经历这种事,也绝不可能以一种如此淡定的语气将事情说完,好像压根和她没半毛钱关系一样。
这一刻,顾恒推翻了前面的论断,乔西女性的外表和身材之下,藏得绝对是一颗铁血真汉子的强大心脏。
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顾恒还在神情怪异的盯着乔西看,周围病床上正猫起耳朵倾听的人,脸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囧字。
一个长着还挺不错的女人,在大厅广众之下,如此自然的说出看见别人在车上表演口活,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尴尬归尴尬,对于乔西和别人撞车,却仍旧一脸平静的模样,佩服是真佩服。
佩服之余,当中几个男的又带着八卦心思,用一种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的语气,开始感慨着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至此,谁是谁非,已经一目了然。
十字路口,对方闯红灯,被乔西给拦腰撞飞,这能怪谁?
怪乔西不该在你闯红灯的时候冲出来?这公路是你家的,还是说交通法规是你家定的?
对于乔西话中的真伪,顾恒确信无疑,就算是旁边病床上的旁观者,也都信了个十成。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脑洞得开的多大,才能脑补出看见别人在车上玩口活,这种常人想都难以想象到的离奇事情来?
明白真相之后,顾恒要做的,就是着手解决事情了。
说是解决事情,归根结底,只要把一件事情坐实就行,就是事故发生时,是对方闯的红灯。
要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事其实就可以直接定性,你闯红灯还有理了?
我还没来找你要赔偿损失呢,你倒是恶人先告状,找上门来要公道了,真是好笑。
可没办法,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当自己家发生不幸之后,就算错在他们自己,却不会从自身找原因,而是想千方百计的找个人来垫背,甚至是认为别人要是不这样,那自家就不会发生祸事,都是别人的错,才造成了他们家的不幸。
显然,刚才来闹的那中年女人就是这种人,或者说,他们一家都是这种人。
总觉得他们家儿子的命就是命,乔西却只受了点轻伤就是不应该,就应该比他们家宝贝儿子伤的更重才行,否则就心里失衡,认为是乔西害的他家儿子受如此重伤,要讨回一个所谓的公道,要让乔西这个肇事者同样受到惩罚才甘心。
想法很偏激,但不能否认,这确实存在。
就像多年后的扶老人事件一样,人性卑劣者的下限,有时候往往是突破人们想象极致的。
见识到刚才对方咄咄逼人的一幕,顾恒不介意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对方的心性!
他有点担心对方会使不正当的手段,把事情给反转。
要是受伤的那家伙还是家中独子,又受了无法彻底治愈的重伤,那对方丧失理智之下,乱咬人的概率,相当之高。
这年头,在普通人眼里,黑白的界限相当分明,可对于有些人来讲,自认为有权有势,不认为把黑白反转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把简单的事情稍微想复杂点,顾恒觉着没什么不对。
第一时间,他打了个电话给冯家伟,想让对方出面帮忙,找点交通局的关系,把事情给就此坐实。
结果,当听到梁姜这个名字的时候,冯家伟的回答没有以往那么痛快,而是比较隐晦的表示,这事情能不能私了。
一听这话,顾恒心里本能的咯噔了一下,嘴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冯哥,现在不是我不想私了,而是对方咄咄逼人,想要反咬一口,揪着不放啊!”
顾恒语气看似在诉苦,其实多少带着一点想让冯家伟表态的意思。
他倒是想看看,在冯家伟眼里,他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真心结交的朋友?利益纽带构架起来的盟友?亦或只是一颗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他需要冯家伟的一个态度,来确定今后与冯家伟打交道的深浅!
是朋友,可以真心结交,即便是对方家里的擎天巨柱日后退休,他也愿意与对方共进退。
只是利益纽带结交的盟友,那也好办,今日借你势,他日数倍还你,还清之后,如果对方还有资本,那大家继续一起玩,没资本了,那就不好意思了,是你跟不上步伐,大家只能各玩各的。
如果只是把他当成一颗棋子,那更好办,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大家各取所需,棋子和棋手未必就没有互换的一天。
冯家伟显然没听出顾恒的试探意味,说道:“老弟,你别误会,不是我不帮忙,也不是怕惹事,而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其实不用你说,我猜也能猜到是梁斌那小子的责任,那小子长这么大,从来就没干过几件想象的事。只不过,梁斌他外公,是我爸以前的老部下,我要是出面干预,就等于是里外不是人了。”
顾恒没有搭话,只是默默的将冯家伟这个名字,从朋友这个选项里给剔除。
停顿了下,冯家伟继续说道:“你看这样成不,我出面帮你们调停一下,别把事情闹大,伤了和气。我相信,这点面子,梁姜还是会给我的,绝对不会继续咄咄逼人。”
“那就麻烦你了,冯哥!”
顾恒嘴上客气的回应着,挂断电话后,脸色却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好巧不巧的,竟然碰上了冯家伟老子的老部下,难怪刚才那中年女人如此嚣张,发飙的时候,连那个貌似很有派头的梁总也没出声,原来真正有身份的人,是她家里的老子啊。
不过,尽管冯家伟给出了承诺,答应出面调停,可结果,却不是顾恒最想要的。
没错,事情看起来是比较容易的解决了,却也让他产生了一种比较迫切的心思。
迫切的想要变得强大起来,把自己的根系扎牢扎稳!
从冯家伟今天的态度看来,顾恒将其定位在了可以互相依仗的盟友,他借对方的势,对方借他的人。
对方求财,他只求势!
但说到底,借别人的势,终究是不可靠的,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才是可以不用看对方态度,随时可以动用的。
就像今天,在他与那女人中间,冯家伟衡量轻重之后,觉得双方都不得罪是最好的。
要是下次,碰上一个更扎手的,或者说在冯家伟心里更有分量的角色,说不准,对方衡量利弊得失之后,直接就选择旁观。
盟友,有利则合,无利则分!
这很正常,顾恒不会去强求什么,靠人终究不如靠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定位好自己,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根扎稳。根越稳,他日才能长的越高大,更加枝繁叶盛!
………
电话结束半个小时左右,冯家伟赶到了医院。
中年女人以及那位梁总,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顾恒背后竟然有冯家伟撑腰。
是的,在他们看来,顾恒能有此底气,绝对是借了冯家伟的势,才会有恃无恐。
有冯家伟出面调停,中年女人即便是心里再窝火,终究是没敢放半个屁。
她家老子是从政的,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平时是嚣张了点,但不可能没脑子。
官大一级已经压死人,更何况她父亲都已经退下一两年了,而冯家伟父亲如今却还如日中天,起码还有好几年的辉煌,要是因此开罪冯家伟,那她脑袋是真被驴给踢了。
冯家伟调停的结果很中庸,谁都不开罪,大家就此平息,都不追究责任。
自然,什么赔偿之类的,也就无从说起了,大家各负盈亏吧。
而冯家伟却忽略了一点,中庸的结果,看似是两边都不得罪,其实是两边都得罪了。
中年女人见儿子重伤昏迷,心性已经有点扭曲,本来打算让顾恒和乔西付出代价,来平息心中扭曲的恶念。
却没成想,忽然杀出个冯家伟,让她得不到释放,反而憋着一股子更深的怨气。
这怨气,有一大半是对着顾恒和乔西的,有一小半,则是对着冯家伟的。
她和冯家伟年纪差个五六岁,二十来岁那会两家老子分属上下级时,还在同一个大院里住过,关系不说多好,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觉得冯家伟这是帮着外人在欺负她。
而顾恒呢,当然也有点不爽!
乔西遭受无妄之灾,车子估计是半废,人也受了伤,结果没追究到对方责任也就算了,连经济方面的损失都得自己承担,多少有点憋屈。
钱不钱的倒无是大事,关键是心里不爽啊!
要不是冯家伟已经出面,他或许会通过其他门路,出心里一口憋闷的气。
事情解决之后,冯家伟本来还想找顾恒谈谈,却被天鹅夜总会养的那只金丝雀给叫了过去。
冯家伟要走,顾恒没有留的意思。
到现在,他也算是看清了,借助外部得来的势,终究不牢靠,不是说你上杆子去迎合,就能换来同样的回报。
与其这样,何必费那个劲,给到你想要的,你自然就还需要我,这能借的势同样不增不减。
有多余的功夫,不如用来笼络下属,如乔西这种人才,将来是能够帮他打天下的,多费点心思,就算换不来忠诚,起码感激是有几分的。
冯家伟走后,征的乔西的同意后,顾恒第一时间给她办理转院手续。
她这情况,伤势不算太严重,留院观察几天却是不可少的,要是天天和梁姜一家子住同一个医院,总觉得膈应。
办完手续后,在单间的特护病房里,乔西看着刚从外面买完水果回来的顾恒,说道:“谢谢!”
第一次听乔西说出这两个字,而且带上了一点感情色彩,顾恒愣了一会,觉得相当难得,笑道:“你要真想谢我的话,就赶紧给我好起来,然后回去上班,恒创那边要是没你坐镇,我又得忙的四脚朝天了。”
大概是因为,顾恒算是她在国内唯一比较熟的人,她难得的有了些聊天的兴致,问道:“你这么年轻,还在上大学,却把自己弄得这么忙,不觉得没意思吗?”
顾恒轻轻摇头,说道:“这就是华国和国外的思维区别了,你们米国的思维方式是,花明天的钱,来享受现在的生活!而我们华国的思维方式却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你们在年轻时,活的比较潇洒,而我们,更注重的是今后活的安逸!”
“我虽然是华裔,但在我十岁之前,都是在湘市长大的,我在湘市还有一个弟弟!”
乔西忽然爆料出的这些信息,让正在削苹果的顾恒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那张地地道道的东方面孔。
顾恒一直觉得,乔西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只是在这之前,她把自己包裹的太严实,防备心也太重,顾恒即便好奇她应聘时说起的那个“不得不来湘市”的原因,却也不好去刺探她的隐私。
看眼下这情况,她终于是打算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