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点失望。”
翟迎愣愣地看着她,一双眸子亮锃锃的,眼眶还泛着红, 格外惹人心怜。几天不见,她似乎又瘦了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
简清移开视线,坦然道:“我失望的,不是你面对流言蜚语时的脆弱和退缩,而是你那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闻言,坐在病床上的女孩再度掩面哭泣,泪水顺着指缝淌过掌心,脱离了躯体的温热也渐渐变得冰凉。
“简律师,对不起。”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那个时候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简清敛了敛眸,轻颤的眼睑出卖了她刻意伪装出来的从容。
看着女孩颤抖的身躯,那些准备了许久,有关劝诫的话,她突然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她想要翟迎的坚强。
可翟迎需要的只是解脱。
明白了这一点,她的态度也不再端着和疏离,缓缓扯出一抹歉意的笑容,虔诚而真挚地朝病床上的女孩鞠了一躬:
“那天我也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是我感情用事,对不起。”
“你好好养病,不管怎么样,我会如你所愿让你解脱的。”
说到这,她顿了顿,笑容里多了几分坚定:
“但绝不是通过寻死的方法。”
离开病房的时候,简清能感受到,她和翟迎之间,已经回不到最初的利益契合。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不是当事人,永远体会不到其中的痛苦和绝望。
这一点,简清心知肚明。
她堂而皇之地站在翟迎的立场上,自作聪明地以为她能忍受社会的摧残。却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般坚强不屈。
他们脱离父母的羽翼飞翔不久,新生的翅膀经不起狂风暴雨的毒打,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拗断。
而她的翅膀早已成熟,历经千锤百炼,融入骨血。若是想拗断,只有蚀骨噬心,痛到无法呼吸,痛到寒心彻骨。
……
“说实话,我理解翟迎的行为,只是私心地不想去理解。”
简清想得专注,不经意地捏了捏抱枕的边角,将下巴埋了进去,翁声道:“但我知道,于她而言。最快走出阴影的方法,就是将于灏然他们绳之以法。”
可是实话归实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是偏离了她预想的轨道。
李思泺见她情绪低落,颇有些不耐烦地转移话题,关注起重点来:
“哎先别提小妹妹了,网上的热度很快就会过去的,这案子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啊?”
提起这事,简清就有一肚子气,拍着腿上的抱枕愤懑道:“我哪知道啊!”
“纪检金口玉言,自从我提议先处理刑诉。他说不用我插手就真的没给我一点插手的机会,这几天我连他人都没见着。”
李思泺狐疑地靠近她,刻意伸手挑了下女生柔软的下巴:“简简~”
“我怎么觉着,你跟纪梵的关系现在很不一般啊。”
简清不为所动,嗓音莫名的冷:“好好说话。”
李思泺跌坐在她的面前,清了清嗓子,正色直问:
“你动心了吗?”
闻言,女生的身形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竟一时间没有答上话。
李思泺一惊,瞧见她的反应,笑容里根本藏不住兴奋和激动:“你犹豫了简简!哈哈哈哈哈活久见啊,简清你完蛋了!”
“你!动!心!了!”
简清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的话全部如鲠在喉。她甚至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一旦安静下来,心中叫嚣的声音就愈发明显。李思泺的指尖在柔软的沙发上轻轻点了点,笑得意味深长:
“哎呀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说我是律师他是检察官,见面基本就是法庭上。对手见面分外眼红,还心动个屁。”
简清没应,欲盖弥张地扯了个话题:“先不说这个,你回国那天不是说要追一个小哥哥吗?情况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李思泺当即就皱了下眉:“别提了,还真不是一般难撩,我都去那家航空公司坐了好几趟飞机了,这钱花了不少,人却没见着几面,到现在连微信都没要到。”
“想我堂堂李家大小姐,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博主,难得看上个人想撩一撩,没想到竟这么难!”
说到这,她迫切地看向明显不专心的简清,发问:“简简,你说是我最近魅力值下降了吗?”
突然被点名,简清稍稍缓了几秒钟,才道:“是他没眼光。”
“凭你这天生丽质的美貌,名门子弟多少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把眼光放长远点,就算再帅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李思泺正把玩着新做的美甲,闻言倒是扬了扬红唇,眉眼带笑:“你这说的,我就更想追到他了。”
“其实我就是馋他身子,同样都是制服,怎么就有人能穿得那么好看!”
她眼神一凝,似是觉得自己说得太过抽象,立马拎了个比拟的对象:
“和你家纪检差不多。”
简清无语地白了她一眼,反驳:“他不是我的。”
“早晚都是。”
“……”
见人沉默,李思泺满意地看了眼时间,徐徐起身,话题收得比谁都快:“我走了,今晚有个局。”
简清被她扰得心乱,把人送至玄关,看着女人弯腰拎出了自己的高跟鞋,不走心地叮嘱:“路上小心。”
穿戴完毕,李思泺正准备推门离开,玩心肆起,又突的扭头冲她挑了下眉。
“哦对了,啥时候你俩在一起了记得知会我一声,我香槟都给你准备好了。”
今天一次性听了过多类似的话,这会简清已经懒得和她争辩,靠着墙壁有气无力地回复:
“你想太多了。”
站在门边的女人笑得愈发耐人寻味,她勾起挂在一旁的包,眸光微闪:
“简简。”
“到底是我想太多,还是你想太少了?”
“……”
简清一怔,久久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李思泺已经走了一段时间,她后知后觉地带上门,靠着门无神地望着前方。
明明应该好好想想工作的事情,思绪却总是被不经意地跑偏。
动心了吗?
这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中飘荡,看起来只有短短四个字,却比工作上接触的任何一个问题都要来得棘手。
心动是什么感觉,她没体会过。若是有,也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答案,其实很明显。
是她不知道怎么说,还是根本不想说?
-
夕阳的余晕落了半边屋子,长时间的站立导致双腿有些僵硬。简清动了下膝盖,正准备往里走,耳尖地听到门外传来细碎的声响。
她一愣,不假思索地推开门。
这段时间,虽然住着对门,但硬是一次都没和纪梵碰上过,巧合到她差点怀疑他是故意的。
时隔将近一周,看到对面那个高挑的背影,简清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走了过去。
步伐清脆,行至他的身边,扬起小脸,和气一笑:
“纪检,下班了啊?”
纪梵睨了她一眼,很轻地“嗯”了声,也不管她站在那抬手就开始输密码。
一连串的数字输入,密码锁解锁。他稍稍拉开门,一偏头就见女生还杵在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纪梵难得没耐心和她周旋,一语点破:
“想问翟迎的事?”
简清的眼睛突的亮了亮,雀跃不已:“可以吗?”
男人没着急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门打开,温声道:“先进来吧。”
得到首肯,简清也不磨蹭。跟在他的身后进了2201,还随手带上了门。
一进门,她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纪梵没答,只随口问了句:“晚饭吃了吗?”
简清跟着他走至厨房,没进去,干脆趴在大理石台面的一侧,拍了拍台面,质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纪梵眉眼未抬,倒了杯水给她平移推了过来,才不疾不徐道:“检方拿到了新的证据。”
“什么证据?”
“24号那晚参与聚餐的新生当中,有人在厕所听到了于灏然和韩旭阳的对话,录了音。”
男人的嗓音极其平静,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复述卷宗上的字眼,稳妥又淡然:
“录音中,于灏然亲口承认自己在翟迎的酒中下了迷药,并且确保她喝了下去。至于后续计划,也从两人的交谈中暴露得详细皆知。”
说到这,他停顿一秒,言简意赅:
“这很致命。”
简清的指尖触到手中的温热,皱了下眉:“录音?那他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
纪梵瞥了眼她手中一滴未减的温水,不慌不忙地继续道:“这种聚餐大家都是敬而远之,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是个意外。那个男生大概是怕日后东窗事发会遭到威胁,所以提前做了打算。”
“但这次翟迎跳楼的事情闹得有些大,学校压不住。参加那晚聚餐的人都被警察查了个遍,录音就是这个时候供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