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两个孩子破口大骂,认为他们俩就是克亲的命,先害死了父亲又害死叔叔,也不允许他们继续在家里住。
张芬亚的话称得上恶毒,但是旁人也没办法去怪她。
所有人都能感知到她的痛苦,短短几天时间,一个原本有点福态的姑娘瘦出了尖下巴,旁人实在没办法对她继续苛责。
可是总不能真的让兄弟俩无处可归。
这个时间段,夜里的气温已经跌到了零度以下,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根本没几件衣服,在 * 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张芬亚的邻居发现了两兄弟,想把他们带到家里睡一晚,却没能成。
毕竟不到半年的时间,先死了爸又死了叔,这怎么看都有点邪乎。
家属怕他们在自己家住出什么事,坚决不让人进门,男人没办法,只能上报给了李伯诚。
事情报上来的时候,林念和李伯诚都准备睡觉了。
两人在客厅说话,林念拿了两件李伯诚的棉衣出来,让他们裹上。
“快穿上。”
顾晨武接过,顾晨文手伸出去,却又缩了回来。
他冻得青白的脸上有种不符合年纪的复杂,看了眼林念又低下头。
林念问:“怎么不接?”
顾晨文又往后退了一步,态度避之不及。
林念有些奇怪,问顾晨武是怎么了。
顾晨武年纪比较小,也没有哥哥那么多的心思,直接说:“哥哥怕瘟到老师哦。”
林念:“……你说什么呢?”
“真的,我们两个很瘟的,林老师你离我们远一点吧,要不然也会倒霉。”顾晨武有些感伤:“林老师这么好的人,千万不要倒霉啊。”
林念心里闷到透不过来气:“没这回事,这跟你们都没关系!”
“那为什么爸爸和叔叔都死了呢?”
顾晨武问,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
他坚信外面的传言:“本来叔叔好好的,我们一来叔叔就死了。”
顾军虽然不会照顾人,平时工作忙也很少和他们相处,可是他是在兄弟俩最迷茫黑暗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人,在他们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兄弟俩心里的绝望其实不比张芬亚少,可之前忙着顾军的后事没人顾得上他们。
现在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长辈,顾晨武便忍不住问出自己心里的问题:“要是我们死了,爸爸和叔叔还能活过来吗?”
“不会。”
林念的话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兄弟俩都有些失望。
“而且他们的死和你们也没有关系,你们父亲是因为生病,叔叔是遇到了意外。”
顾晨文突然说:“不,是我们克死的。”
林念问:“那你说你们是怎么克的?”
“就……是……”
兄弟俩说不出来,他们甚至都不是很明白“克亲”这个词的含义。
“说不出来还敢说是你们的问题?”林念歪了歪嘴,态度有点不屑:“要是你们这么厉害,那国家还要什么军人,还需要发展什么武器?有问题直接把你们送到前线不就行了?靠近谁谁就死!”
顾晨武被林念的话逗得破涕为笑,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又觉得期待:“真的可以吗?”
“想多了,根本不行,你们俩现在上了战场就是炮灰,谁都打不过。”
林念摸了摸两人的脑袋:“所以啊,别没事做梦以为自己有什么超能力,其实咱们都是普通人。”
顾晨武失望地叹了口气,顾晨文也抿了抿嘴。
林念把衣服再一次递给哥哥,这次他接了。
“谢谢林老师。”
“不用谢,在这休息一会吧。”
堂屋里 * ,李伯诚听完事情的经过,很快拍板:“你先回去,他们俩在我家先住一晚。”
林念对此也没什么意见,铺了床让兄弟俩休息。
李伯诚把两人安顿好,回到房间时,林念正准备打水泡脚,如今天气冷了,她手脚从早到晚都是冰的,睡前泡一泡可以舒服很多。
“怎么样?”
“睡了。”
李伯诚搬过来凳子与妻子一起泡。
水有点烫,李伯诚沾了下就想撤,却被林念一下踩了下去。
“嘶!”
他倒吸一口气,烫得眼皮跳了下:“快放开。”
林念松开脚,李伯诚立马撤走。
“这水也不烫啊。”林念把脚塞进去,忍着些许的刺痒说。
她又问:“那两个孩子要怎么办?”
“现在还不清楚,明天开会看看。”
他说:“要是真没办法只能联系他们爷爷那边。”
第二天团部开会讨论这件事情。
会上政委提出:“要不要再做做张芬亚同志的思想工作?”
“不太行,张芬亚同志对他们很厌恶,我试过了,她反应激烈。”
“咱们给补贴呢?”
说话的政治部主任摇摇头:“可能性不大。”
“先去试试……”
“不用试了。”李伯诚说:“没必要强迫张同志去照顾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孩子,更何况她今年才二十出头,以后……很大可能会再嫁,带上他们两个让张同志要怎么办。”
有人接受不了:“顾军才牺牲。”
“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而且这也不是张同志的义务。”
“那伯诚你有什么好的意见?”
李伯诚说:“他们两个的亲妈不是在吗?”
“这能行吗?”
他们俩的亲妈在家里出事的时候就与丈夫离了婚,这么多年都没联系。
但凡顾军当时有办法,也不会把两个侄子带到部队来啊。
“总得先试试,这亲妈总不能不认儿子。”有人态度乐观:“说不定之前只是不知道呢。”
“那先试试吧。”政委又问:“在此之前两个孩子要如何安置?”
他的视线瞄到了李伯诚身上,这里几个人,只有他的家属随了军。
而且林念与那两个孩子关系也不错,在政委心里,他们暂住在李家是最好的。
但李伯诚没有答应,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咱们部队随军的军属有十几户,可以去多问几个人,看谁家愿意接受,愿意接受的团里给予补贴。”
“还要这么麻烦啊?”
“要不呢?”李伯诚看过去。
他看在战友的面子上,对两个孩子抱有一定程度的同情,也可以提供有限的帮助,但这种帮助是不能过线的。
养孩子不容易,连他们的小婶都不愿意,李伯诚更不会给林念揽上这种麻烦事。
他和林念结婚是想要让她过好日子,不是给别人家的孩子当免费保姆的。
李伯诚摆明了不愿意接手,其他人也不能强求。
“那就,去问问?”政委说:“一个孩子每个月给三十斤口粮的补贴怎么样?”
“我同意。 * ”
“我也同意。”
事情就这么定了,消息放出后,果然很多家属都表达了浓厚的兴趣。
部队不少兵都是农村出来的,平日里发的津贴不光要养活老婆孩子,还要往家里寄,日子过得紧巴巴,吃饱饭有时候都是问题。
三十斤的粮食一个孩子根本吃不完,多余的都是他们的,有了这部分补贴,那他们的日子就能轻松许多。
除了少数几乎还对“克亲”传言有所忌讳的家庭外,余下的人都加入了对顾晨文兄弟抢夺中。
郑大妮也是其中一个,还让妹妹郑八妮来当说客。
但是郑八妮显然与姐姐的想法不一样。
课堂休息的时候,她偷偷找到林念说:“我觉得我姐姐不太适合。”
“为什么?”
林念很奇怪她竟然会这样说。
“因为、因为她、她有点省。”
背后说姐姐坏话,郑八妮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最近没怎么出门而稍稍变白了些的脸蛋上多了两团红晕。
“她可能不会舍得把饭给他们吃。”
团里定三十斤的口粮,想的是暂时收养的人给兄弟俩吃二十斤,剩下的十斤用来补贴家里,这要是到了郑大妮手上,可能二十斤都被补贴了家里,剩下的十斤才是兄弟俩的份。
“老师你别告诉我姐。”
“放心,不会的,回去跟你姐说,这事我说了不算。”
林念眼里染上一抹笑意:“咱们继续去上课。”